兩岸史話-錢穆姪兒棄文從理 科學救國

九一八事變,日軍侵佔瀋陽,東北三省淪陷。(本報系資料照片)

1967年錢穆(左)由胡美琦陪同來臺。(本報系檔案照片)

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前聳立着殘歷碑。(本報系資料照片)

撩看民國名士

不料,「九‧一八」事變爆發,一夜間錢偉長轉變想法,「科學救國」成爲第一選擇,史學似乎與救國相隔太遠。

雖然林校長髮了話,但不等於艾青就可出國,他必須趕回金華畈田蔣村,向父親「申請」撥款。寒假,艾青回家,一天見曾是維新派的父親情緒尚好,上東廂房講了留學一事。父親蔣忠樽(1889-1941),沉吟半晌,擡擡眼皮:「官費還是自費?」艾青猶豫片刻,只好說了實話。

蔣忠樽立即坐起身,一頓訓斥:「本要你學經濟或學法律,日後承接祖業,你偏偏要學繪畫,讀了一學期,又異想天開要留洋,不肖之子,與權貴子弟何異?」艾青忙從杭州搬請救兵:老師孫福熙(孫伏園之弟)。蔣父見來了老師,讓入書房。孫福熙在蔣家作客兩天,又說項又擔保,加上艾青哄父:「留學回來可賺大錢」,蔣忠樽終於動心。

邁出國門眼界更高

夜晚,父親將兒子叫進東廂房,讓他撬掉地板,刨開泥土,從深處挖出一盒,內有一千鷹洋。蔣父兩手抖索着,一邊數錢一邊叮嚀:「過幾年就回來,千萬不可樂而忘返!」母親再拿出私房400光洋。艾家還算殷實,負擔一名留學生仍相當吃力。1929年春,艾青與孫福熙、孫伏園兄弟及一批同學自滬上船,搭乘法國郵輪,擠在低級的三等艙,航期月餘,前往巴黎,「向世界尋求意境」。

以今天思路,生源即財源,優生更是潛在大財源,可爲學校帶來十分重要的招生號召力。林風眠不怕倒楣,主動勸辭優生,自斷財路不說,還可能帶來不小的負面效應。有人會傳:「這所學校介差的,鄉下學生都教不了!」然而,事實證明林風眠慧眼獨具,艾青確有藝術天賦,日後之所以一時獨步詩壇,便得益於美術功底。

名詩〈大堰河:我的保姆〉中那句「呈給您黃土下紫色的靈魂」,詩句染色,意境頓成,恰到好處的通感運用。美術功力,透射詩篇。

林風眠的一句話轉變了艾青人生軌跡,使他邁出國門,眼界更高胸懷更闊。人生貴機遇,特別剛剛起步的學生階段,機遇即人遇。對艾青來說,林風眠及時點撥之重要,當在不言。識英才於未顯,辨秀苗於初成,林風眠對艾青不怕倒楣的託舉,堪爲當今教師之範。

林風眠,出身廣東梅縣山村石匠,中學時代就展露繪畫天賦,美術作業常得120分。同學不服,美術老師說:「和我畫得一樣好的打100分,畫得比我好的當然要打120分。」1919年,林風眠勤工儉學自費留法,1921後入法國第戎國立高等藝術學院,大受賞識,9月轉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1926年回國,人還在船上,已被蔡元培薦爲國立北平藝專校長。林風眠聘請65歲尚未成名的齊白石爲國畫教師,遭國畫系教師羣起反對,認爲齊白石乃不入流的「野狐禪」木匠。林風眠堅持聘任齊白石。

1927年5月,林風眠發起的「北京藝術大會」失敗,加上被奉張北洋政府認爲是「共產黨」,只得辭職北平藝專。蔡元培再邀他赴杭州,籌備西湖國立藝專並任校長。1949年後,林風眠的現代藝術思想被批判,逐出中央美院,悽居滬上,賣畫爲生,妻兒遠走巴西。

文革中,林風眠吃盡苦頭。文革後,允以34幅畫換取經香港飛巴西的單程機票。1979年,林風眠在巴黎舉辦個人畫展,極大成功。中共邀他回大陸舉辦畫展,他拒絕了不願再回傷心地。1991年,終老香港。林風眠藝術教育核心理念:「釋放天性」,他的學生吳冠中、李可染、趙無極……

錢偉長(1912-2010),出生無錫縣七房橋村,幼時從父叔誦習四書五經。其父早逝,四叔錢穆帶入任教的蘇州中學,畢業後升無錫一中。「偉長」之名,即爲錢穆所取。錢穆撰寫的《先秦諸子系年》(30萬字),深得顧頡剛賞識,力薦錢穆自代,沒有正式學歷的錢穆得入北大,先任史學系副教授,旋升教授。由是,錢偉長認識了高個子顧頡剛伯伯。作爲青年學子,錢偉長的最大願望是能穿得體面一點上大學,一件長袍耳。

救國之心改變人生

1931年9月17日,錢偉長報考清華,歷史、國文兩科頭名,歷史竟得滿分。物理、數學因沒好好學過,一塌糊塗,但總分仍達225分,超過錄取線25分。此時,錢穆不在北平,錢偉長去找顧伯伯商量,表明自己想學歷史,尤其古代史。史學家顧頡剛自然點贊勉勵,事情定下來,9月20日選課。不料,「九‧一八」事變爆發,一夜間錢偉長轉變想法,「科學救國」成爲第一選擇,史學似乎與救國相隔太遠。

清華物理系素享盛名,多少學子想入而不得。因此,錢偉長將專業目標鎖定物理系。四叔錢穆回來後,錢偉長與其商議,錢穆不同意,認爲家傳史學,底蘊積厚,改學物理功底太薄,前途難測。無法說服叔父,錢偉長曲線運動跑去找顧頡剛,他知道叔父很聽顧伯伯的話。

史學教授顧頡剛聽了這位青年的想法,滿口贊成:「我們國家站不起來受人欺負,就因爲科學落後。青年人有志於科學,我們應該支持。」得了顧伯伯的意見,叔父錢穆不再反對。(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