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只是一名沙陀胡人,憑什麼一夜崛起,還成了後唐開國皇帝?

如果要評選唐末戰神,李克用無疑是最具競爭力的一個,連後梁開國皇帝朱溫也不得不低頭臣服。

被稱爲“鴉兒”的李克用,15歲名震軍中,16歲佔據雲州,17歲成爲北方六胡的首領,28歲因平定黃巢之亂被冊封爲隴西郡王,並奠定了“晚唐一哥”的地位。他的“鴉兒軍”,他的“十三太保”至今依然是璀璨奪目的歷史傳奇。

李克用在世時雖然沒有稱帝,但卻是事實上的後唐政權奠基者。

李克用其實只是個沙陀胡人,人生的起點很低,跟當年的安祿山相去甚遠。那麼,一名內附的胡人,憑什麼能“一夜崛起”呢?我們從沙陀部落的崛起談起。

☞朱邪執宜東遷,沙陀僱傭軍借殼上市

沙陀族的起源至今還存在爭議,主流的觀點認爲,他們原本是生活在新疆準噶爾盆地、天山山脈東部的一個遊牧部落,隸屬於西突厥,姓“朱邪氏”,因此他們被稱爲“朱邪部”,諧音爲“處月部”。

安史之亂後,大唐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沙陀人依附於新主子吐蕃,並被遷徙到河西走廊的甘州(張掖)定居。

唐德宗年間,沙陀與吐蕃發生矛盾,他們在首領朱邪盡忠的率領下東遷投唐。在吐蕃人的一路追殺下,沙陀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全族3萬人僅有2000人抵達目的地靈州。

在這次悲壯的逃難過程中,朱邪盡忠戰死,其子朱邪執宜成了新的首領。後來唐廷將他們安置在鹽州,並設陰山都護府,任命朱邪執宜爲兵馬使,繼續招撫流亡的沙陀人。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沙陀部開始壯大起來,其定居點也從鹽州擴散到河東北部的代地,沙陀騎兵也成了一支戰鬥力強悍的大唐僱傭軍。唐憲宗和唐武宗削藩平叛時,都曾經得到過沙陀人的幫助。

當時大唐的北方地區居住着大量的昭武九姓胡人,他們主要集中於魯、麗、含、塞、依、契六州。隨着沙陀的崛起,這些胡人逐漸融合於一體,形成沙陀三大部落,並臣服於朱邪執宜的麾下。

至此,一個強大遊牧民族呼之欲出。一個民族的興起,必然經歷一段苦難史,沙陀人的歷史再次驗證了這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李國昌割據,確立了沙陀的政治地位

朱邪執宜去世後,其子朱邪赤心繼續統領沙陀,並被朝廷先後任命爲陰山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朔州刺史、雲州守護使。

唐懿宗鹹通十年,胖勳起義爆發,朱邪赤心奉命率部參加平叛,因戰功被提拔爲單于大都護、振武節度使,並獲賜國姓,改名李國昌。

賜國姓不僅是個榮譽,從此以後,朱邪家族進入碟譜,成了皇族子弟,並在京城擁有了一座豪宅。

巨大的反差讓李國昌迅速膨脹,眼看着江河日下的大唐,他變得傲視一切,多行不法之事。

朝廷爲了打壓李國昌,下令將他調往邊境出任雲州刺史、大同防禦使,李國昌竟然以生病爲由,拒絕接受任命。

時任雲中牙將的李國昌之子李克用,更是直接做出了悖逆之事,他殺害了大同防禦使段文楚,並佔據雲州,自任節度留後。

朝廷雖然數次派兵圍剿,卻都以失敗而告終,而李國昌父子卻趁機擴大戰果,又吞併了蔚州和朔州,甚至一度將勢力範圍擴大到忻、 代、嵐、石州。

從此以後,沙陀人李國昌、李克用父子擺脫了大唐帝國附庸的身份,成了與各大節度使地位同等的割據武裝,“沙陀”符號開始逐漸淡化。

☞李克用爭霸,用忠誠和軍功塑造形象

唐僖宗廣明元年(880年),朝廷聯合契丹、党項圍剿李家父子,在持續打擊下,沙陀軍大敗,李國昌、李克用父子流亡於韃靼。

匪首跑了,大唐滿以爲獲得了沙陀這把快刀,豈料漢人根本指揮不了沙陀人。黃巢攻陷長安後,奉命平叛的沙陀軍剛到河東就發生暴亂,他們大肆劫掠後一鬨而散。

有人提出,能指揮得了沙陀人的只有李國昌、李克用父子。在此情形下,唐僖宗被迫下旨赦免李家父子,並請他們回來統帥沙陀部。

這個舉動可謂譭譽參半,李克用確實展現了高超的軍事才華,並在平定黃巢起義中做出了巨大貢獻。

但他的桀驁不馴,多次與朝廷衝突對抗,甚至率軍攻打長安,逼得唐僖宗二次流亡,又攪入軍閥混戰,也給大唐帝國帶來巨大的災難。尤其是他與朱溫的“世紀恩仇”,攪得大唐兵禍連連。

總之,李克用是個很複雜的人物,他性情暴戾,受不得半點委屈。他胸無大局,缺少政治智慧,有時候表現得像個孩子,任性而爲。

正是這些缺陷,導致他在與朱溫的競爭中敗下陣來。

天祐四年(907年),朱溫登基稱帝,建立後梁,終結了歷時289年的大唐。李克用聞訊,拒絕承認朱溫,並繼續沿用大唐的“天祐”年號。

第二年正月,李克用病逝,享年52歲。臨終前他交給兒子李存勖“三支復仇之箭”:第一支,討伐叛徒劉仁恭,第二支,討伐背信棄義的契丹,第三支,消滅仇敵朱溫。

後唐同光元年(923年),李存勖登基稱帝,建立後唐政權,並消滅了後梁。

後唐的建立,標誌着沙陀族的巔峰時刻到來,包括後來的後晉(石敬瑭)、後漢(劉知遠)、北漢政權(劉崇),都是由沙陀人建立的政權。

☞沙陀人能快速崛起的原因

沙陀族從一個沒落的草原部落,在僅剩2000人的情況下,竟然短短几十年內崛起,併成爲五代史的執牛耳者,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當初,如果朱邪盡忠安心蝸居於河西走廊,不可能獲得與大唐交往的機會,更不可能融入漢文化圈。

正是大唐多元文化的營養,滋潤了沙陀這個弱小的民族,讓它在短時間內恢復了元氣。

沙陀主動尋求文化皈依,自認爲是大唐的一部分,這也讓他們更容易得到漢文化的包容。事實上,人們很少留意到,李克用、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劉知遠等叱吒風雲的人物,竟然都是胡人。

沙陀人在大唐政治舞臺的第一個角色就是僱傭軍,而騎射作戰正是草原民族最突出的才能。

三百年的大唐歷時,始終伴隨着多民族的融合過程,強如突厥、吐蕃、回紇,他們遇上的是不可戰勝的大唐。而沙陀人所處的時代,卻是病入膏肓的大唐。

因此,並非沙陀人的戰力比突厥、回紇強,而是歷史給他們創造了機遇。

唐朝是中國最後一個豪門政治的朝代,也是一部豪族消亡、庶族崛起的三百年演變史。

初唐時期,大量的胡人融入華夏文明圈,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會逐步淪爲庶族階級。而安史之亂的爆發,則給了庶族階級一個翻身的機會。進入晚唐之後,庶族階級已經成爲時代主流,豪門集團所代表中央政權卻日趨沒落。

倘若沒有這個歷史的潮流,沙陀人終究會淪爲豪族集團的工具,而不是扮演角逐天下的主角。

這一點,無論是漢人政權的後梁朱溫、後周郭威,還是沙陀政權的後唐李嗣源、後晉石敬瑭、後漢劉知遠,其實都具有共性——庶族階級“翻身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