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讓孩子自殘、自殺的“藍鯨遊戲”

(原標題:警惕讓孩子自殘、自殺的“藍鯨遊戲”)

如果看到疑似“死亡遊戲”的羣組,請報警。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一個有點驚悚,但值得每個人提高警惕的事情。

這幾天,我從小夥伴那裡聽到了一個新詞——藍鯨遊戲。

最初,我以爲這是他們90後的手遊桌遊新寵,可在聽了小夥伴的科普後,我感到脊背一陣陣發涼。

原來,這不是王者榮耀或狼人殺的同類,而是一種真實的,正在讓一個又一個玩家殞命其間的死亡遊戲。

“藍鯨遊戲”誕生於俄羅斯,僅在過去的半年,通過社交網絡,它就已導致了數十例相關的自殺事件,死者多爲青少年。而且,它正在向更多國家傳播,英國、阿根廷等國都有青少年因之自殺。據權威媒體的消息,“藍鯨遊戲”最近也已侵入了中國的社交網絡。

究竟是誰設計了這個死亡遊戲,又怎樣佈下陷阱讓一個又一個生命自主走向終結?爲什麼受害者多是青少年?

網友說,玩這個遊戲的孩子純屬“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腦殘,但書單君在查閱了多家外媒的相關報道後發現,“藍鯨遊戲”絕沒那麼簡單。

儘管話題比較驚悚,但出於引起警示、防止更多青少年沉溺的目的,書單君覺得有責任把我的觀察和思考分享給大家。

魔鬼的陷阱

有人將“藍鯨遊戲”比作一頭“吞噬生命的猛獸”,書單君深以爲然。這頭“野獸”不僅兇猛,而且有組織、有計劃。它四處搜捕脆弱的靈魂,再通過一系列暗黑的設定,促人自殺。

參與者接觸藍鯨遊戲,往往是從網絡上一個帶有自殺羣組鏈接的恐怖圖片或是視頻開始的。加入遊戲相關的社交網絡羣組後,就會有管理員不斷地向遊戲者下達指令,要求他們每天完成1個任務,直到第50天步入死亡。

這些任務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慄,給大家舉幾個例子:

在凌晨4點20分起牀,看恐怖電影

胳膊上切出三道淺口

如果你準備好成爲一條鯨魚,就在腿上刻幾個口子

一整天不和任何人說話;

自己說出自己的死亡日期,並接受它;

之後每一天都是凌晨的4點20分起牀,自殘並和鯨魚說話。

最後,結束自己的生命。

爲了防止遊戲參與者退出,管理員會有意識地收集參與者的真實信息,包括家庭住址、裸照等。曾有一名參與者想要退出,結果收到恐嚇:“你媽媽明天走不到公交站”。她大驚,因爲自己的母親就是乘坐公交車上班,於是不得不繼續玩下去。

看到這裡,你也許已經發現,“藍鯨遊戲”的設計者一定是個擅長心理操控的高手。

比如,爲什麼遊戲規則會要求參與者在凌晨4:20起牀?因爲據心理學家研究,這個時間段正是人一天中精神最脆弱的時刻。起牀後看恐怖片,更是加重了這種精神狀態。

比如,遊戲任務的難度是由易到難,緩緩升級的。這應該與人類心理的“錨定效應”有關。前一天的任務會成爲今天任務的“錨點”:昨天已經在胳膊切了三個淺口,那今天在腿上刻幾個口子也就不是不可接受了。像走臺階一樣,參與者就這麼一步步地走向了死亡。

再比如,參與者加入遊戲前,管理員會要求他們提交裸照、家庭住址等私密信息,一旦參與者想退出,便以擴散裸照、傷害家人爲威脅。對於涉世未深的青少年來說,這樣的恐嚇手段有足夠的威懾力

但書單君認爲遊戲最險惡的地方,在於它對管理員的設置。

據自由歐洲電臺的報道,只需繳納60歐元,就可以成爲“藍鯨”遊戲的管理員,享受一個個生命在自己引導下走向死亡的快感。重要的是,管理員是不需要自殺的。

這讓書單君想起了心理學上著名的“路西法效應”。

1971年,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主持了“斯坦福監獄實驗”。實驗中,他挑選了一些身心健康、情緒穩定大學生作爲受試者,並將他們隨機分爲獄警犯人兩組,給獄警配以警棍哨子,爲犯人剃去頭髮,置於模擬的監獄環境中。

實驗一開始,受試者便強烈感受到獄警和犯人角色規範的影響,努力去扮演既定的角色,“獄警”對“犯人”進行暴力管制,而“犯人”也彷彿真的犯了罪一樣,默默承受一切。

到了第六天,情況演變得過度逼真,扮演獄警的大學生已經變得殘暴不仁,而扮演犯人的大學生們已心理瀕臨崩潰,原定兩週的實驗不得不宣告終止。

津巴多說,在特定的社會角色下,我們是否會像上帝最愛的天使路西法一樣,不知不覺地對他人做出難以置信之事,從而墮落成魔鬼撒旦?

“藍鯨遊戲”的管理員,就像斯坦福監獄實驗中的獄警,掌握着遊戲規則賦予的權力,便將自己的行爲合理化,引導參與者完成一個個自殘任務,最終自殺。

也許你會以爲,設計出如此險惡遊戲的人,必定是老辣惡毒、面目猙獰之輩。然而2016年10月,當“藍鯨遊戲”的創造者Philipp Budeikin落網時,警方發現,他竟然年僅21歲,是一名被驅逐出大學的心理學專業學生。

Budeikin有着典型的反社會人格。據英國《每日郵報》報道,母親無暇顧及他,他也沒有朋友,性情孤僻,整日泡在網上,花了5年時間完善“藍鯨遊戲”的心理控制流程。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獄中,這名多起自殺案的幕後黑手竟收到了不少少女的表白信。

“藍鯨遊戲”的心理操控性確實很強,但爲什麼成年人很少陷入其中,受害者多是青少年?那些給Budeikin寫情書的少女,又爲什麼會愛上想要奪取人們生命的人?

青春期的痛

在回答對“藍鯨遊戲”的看法時,一位知乎網友匿名分享了自己的一段經歷:

十年前初中,父母不和,雙方都想讓我出局。我的消極情緒達到頂峰,就和另一個家境相仿的同學相約自殘,那時候我倆用按鍵手機,一到晚上就互通短信匯報進度。當時覺得沒人容得下我心中的痛苦,一點皮外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如果那個時候有藍鯨遊戲,我想我會毅然決然地跟着做。對當時的我,這個遊戲會成爲指路明燈

在“藍鯨遊戲”受害者身上,我們也能看到類似的困苦。

今年2月,在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州的烏斯季伊利姆斯克,兩位女孩——15歲的Yulia Konstantinova和16歲的Veronika Volkova——雙雙從14樓高的公寓上跳樓而死。

Youlia在自殺前曾在VKontakte(俄羅斯社交平臺)上發佈了一條“終結”的狀態。此前,她還發布了一張藍鯨的圖片。

而Veronika則在個人頁面上寫道:“感覺陷入了迷失…終結”。此外,她還經常在網上發佈消極、陰鬱的內容,比如,“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越來越沒用?”、“我就是個幽靈”。

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齡,他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

人類行爲學家德斯蒙德·莫利斯在《親密行爲》中提出過一個觀點:人類對親密關係的不同階段有三種要求,即“抱緊我—放下我—別管我”。

3歲前,孩子需要通過不斷做壞事,來確認父母對自己的愛,所以這時他要的是“抱緊我”;

進入兒童期,孩子一方面需要幫助和灌輸,另一方面又開始探索外界,所以這時他需要“放下我”;

而在青春期,孩子有了隱私、獨立等需求,所以“別管我”。

像Yulia和Veronika這樣的孩子,正處在“別管我”的階段。發展心理學研究指出,青春期孩子的重要心理特徵,就是尋找“自我”。他們極度渴望獨立、自由與認同,渴望從同伴和集體的認可中獲得自我的確證與歸屬感,在他們的眼中,這比成績和家長表揚,甚至比生命還重要。

這讓書單君想起了一部德國電影,《浪潮》。

它講的是一場發生在學校的“七天變成法西斯”的社會學實驗。

在這個講求人人平等的名爲“浪潮”的“法西斯組織”中,“邊緣人”蒂姆最爲狂熱。

他父母親對他極其冷漠,在班裡不受同學待見,經常被混混欺負,他對周圍沒有歸屬感,也沒有連接感。當“浪潮”成立,一切都變了。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甚至班上有同學主動來幫助他對付欺負他的混混。

可以說,“浪潮”給了他溫暖和歸屬感。他燒掉了自己的耐克、阿迪達斯等名牌服飾,只穿“浪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當組織需要,一貫懦弱的他,甚至有勇氣爬上城市的高層建築物,在高空噴上“浪潮”的標誌。

“浪潮”對蒂姆來說,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稻草。他不在乎這個組織有多麼專制,也不在乎它有多麼排外,他只想要組織的溫暖。當“浪潮”宣佈解體時,蒂姆無法接受,他掏出槍,向着人羣怒吼,“沒了‘浪潮’,我什麼都沒有了”。

在打傷一名同學後,蒂姆飲彈自盡。

那些參加“藍鯨遊戲”的少年,正如溺水之中的蒂姆。他們苦悶,孤獨,缺少真正的關注,“藍鯨遊戲”的出現,便像是那根救命稻草。創造“藍鯨遊戲”的Budeikin被捕時說:“那些人都是劣質人種,我是在清理社會垃圾,否則他們也會危害社會。他們死得很開心,我給了現實中他們沒有的東西:溫暖、認同和溝通。”

美國心理學之父威廉·詹姆斯曾在《心理學原理》中寫過一段話:

如果可行,對一個人最殘忍的懲罰莫過如此:給他自由,讓他在社會上逍遙,卻又視之如無物,完全不給他絲毫的關注。當他出現時,其他的人甚至都不願稍稍側身示意;當他講話時,無人迴應,也無人在意他的任何舉止。

要不了多久,他心裡就會充滿憤怒,就能感覺到一種強烈而又莫名的絕望,相對於這種折磨,殘酷的體罰將變成一種解脫。

某種程度上,“藍鯨遊戲”讓參與者獲得了久違的關注與認同,但這代價來得太過沉重。

也許在當時,生命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人生的迷霧與陰霾總會散去。

那位年少自殘的知乎網友還寫了他後來的故事:

“十年過去了,我現在已經是個神志正常的人了,怕痛怕到要死,格外珍惜生命。我已是個可以自我治療的成年人,但若回到過去,身爲一個絕望的未成年人又怎能抵擋住披着‘救贖’外衣的藍鯨遊戲呢?”

對於脆弱的心靈,“藍鯨遊戲”好比惡魔般的存在。但這場邪惡中,還站着嗜血的看客。

17歲的俄羅斯女孩Rina Palenkova在鐵軌邊發佈兩張自拍後,臥軌自殺。這一行爲不僅讓她成爲藍鯨玩家效仿的偶像,也吸引了聞着血腥而來的看客。

Rina自殺慘烈的照片、沾滿血跡的衣物,甚至是死前的聊天記錄,都有着旺盛的地下交易需求。

如果說“藍鯨遊戲”的參與者與操控者都是病態的,那這羣買家與看客又何嘗不是呢?他們兩眼放光地盯着屏幕,渾身散發着獵奇與腐朽的味道。

在寫作過程中,書單君一直在想,我們能爲阻止這場變態的遊戲做些什麼?

打擊“藍鯨遊戲”,各國政府已經出擊;關注問題青少年的心理狀況,重視他們對歸屬感和同伴關係的需求,是各個家庭和學校應盡的責任。但在檢索資料時,我卻發現很多旁觀者的態度實在有些不妥——

有人在罵遊戲的參與者是腦殘,有人表面在出謀劃策,其實更像是調侃揶揄,“4點20分起牀,幹嘛不背些單詞?”,“有這閒工夫,看來是作業佈置少了”。而每條這樣的評論,都能獲得數萬的點贊。

我想,畢竟人命關天,作爲旁觀者,如果沒能意識到事件背後的複雜問題,至少可以少些輕佻的評論,以免把不該被娛樂的事娛樂化,把有心理問題的青少年推得更遠,推向藍鯨遊戲佈下的陷阱。

阿蘭·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中提到過,我們每個人,不論窮富,不論是否有心理疾病,都在追尋愛,都希望別人“注意到我們的出現,記住我們的名字,傾聽我們的意見,寬宥我們的過失,照顧我們的需求”。

從這個角度看,或許我們就更能理解那些走向“藍鯨遊戲”的青少年。他們和我們一樣,只是沒能得到足夠的愛與歸屬。

*本文原刊於公衆號書單,鈦媒體已獲作者授權,略經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