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靠短劇賺到錢的,都是什麼人?

作者 | 阿綠編輯 | 晏非題圖| 《逃出大英博物館》

“50萬元成本,8天收入過億。”

“短劇正式進入紅海了,想入行一定得抓緊。”

曾經,短劇只是信息流廣告所產生的副產品,但是今年開始,這個“贅婿”是真的翻身了。

就算你沒有爲短劇付費過,大概率也在短視頻平臺刷到過那種時長3-4分鐘的引流視頻。製作方將一分鐘一集的百餘集短劇剪輯出“高能片段”,引流到相應的小程序。這種主打“每集大反轉,每場小反轉”的豎屏短劇,就是依靠快節奏的敘事手段和高強度的輸出,狠狠拿捏住了人們的“爽點”。

短劇盛行的背後,凸顯出人們對“爽”的極致追求。(圖/短劇《閃婚熱戀進行時》)

從戰神、贅婿,到霸總、甜寵,短劇的題材越來越豐富,業內也逐漸形成了一套跑得夠快的鏈路。據DataEye測算,2023年,短劇市場規模有望達到300億元,這已經相當於2022年全年中國的電影總票房收入了。

見此情形,許多影視大佬和頭部玩家們不得不“下凡”,投身於這個曾被輕視的行業。從11月開始,陸續有王晶、楊蓉、高亞麟等一衆傳統影視人入局短劇行業的消息傳出。此外,短劇概念股持續走紅、國產短劇出海……這一切似乎都在意味着,短劇行業開始真正“走入紅海”。

那些被驗證過的套路,也開始去收割“US dollar”了。(圖/ReelShort)

下沉市場,國產影視最後的出路?

短劇的火爆,似乎又一次印證了“得下沉市場得天下”的定律。

短劇創作有着自己的方法論,主打的就是快準狠,不管是簡單明瞭的人物介紹字幕,還是誇張的演員表演,都在第一時間爲角色定性,讓觀衆明白“誰好誰壞”,從而旗幟鮮明地站隊,獲得爽感。

作爲短劇從業者,李奧在這一個多月裡接受過許多家媒體採訪,他自己也開過直播,和同行們聊起這個行業的未來發展。與此同時,還有三部短劇在等着他開機。這種“多線程”管理的自驅力,在任何一個行當裡都是稀缺資源。

能夠身兼數職,是短劇從業者的基本素質之一。像李奧,他不僅是短劇劇本的創作者,還負責給其他作者審稿、修改。一般工作室收稿,需要作者提交大綱和大約十集的劇本。有經驗的編輯能夠通過這五六千字的容量,判斷出這個故事是否能夠走紅。

最重要的是“題材”。製作方總是偏愛那些多次被市場驗證過的故事,比如經典的雙重身份、扮豬吃老虎等橋段。一些男頻的敘事技巧也可以被運用於女頻的故事之中,成功的概率會更大。

這種創作方式,確實談不上什麼藝術性。但是,對影視行業從業者來說,“活下去”顯然更重要。短劇不僅讓大量底層演員和“橫漂”火了起來,也讓編劇們在漫長的“影視寒冬”後找回了一點溫暖。

一位曾經從事網大編劇的朋友告訴新週刊記者,在此之前,底層編劇很少有收入過萬的時候,“話語權不高,幹了三年也不見得能混上署名”,而且戰線拉得太長。她曾參與創作的一部網大電影,前後忙活了一年多,直到她撐不住離職後才播出,“基本沒拿到什麼錢”。

宋方金曾在《吐槽大會》上吐槽編劇在行業內的生存狀態。(圖/《吐槽大會》)

但短劇創作不同,它的運行流程更快。一般來說,一部短劇從創作到上線發行需要兩三個月,其中近一半的時間是留給劇本的。在這個過程中,內容創作者的話語權得以提升。因爲短劇主要依靠流量分賬來吸金,故事能否讓C端用戶“上頭”進而付費,是最關鍵的一點。

和傳統的影視變現不同,短劇是“結果導向”的。一部短劇開機一週後便殺青,經過二十幾天的後期製作剪輯,就可以投入市場發行,完成流量轉化。這與傳統影視需要歷經籌備、建組、製作、宣發等流程相比快得多,收入回報也快得多。

一部短劇從無到有需要經歷的過程。(圖/遠川研究所)

“以過去編劇的收入,出不來好本子也是正常的。”入行近一年的李奧這樣告訴新週刊記者。一般平臺收購劇本的價格,在1萬—2萬元之間,有的還會根據流量給編劇相應的提成。算下來,編劇每個月收入爲2萬—3萬元。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短劇的崛起,不僅爲大量底層編劇、“橫漂”演員們提供了收入,也讓大量出走的影視人才開始迴流。他們曾蟄伏於網文IP、網絡遊戲、廣告、劇本殺等領域,如今還帶動了更多人蔘與短劇製作。

即便被質疑“low”,短劇從業者也依然希望,短劇這陣風能吹得再久一點。畢竟,內容行業已經太久沒有出現過“風口”了,誰也不知道所謂的“紅利”能吃到什麼時候。

愛奇藝隨刻App推出短劇頻道,同時用小字註明了“免責聲明”。(圖/隨刻App)

令人“上頭”的短劇,到底是內容產品,還是流量遊戲?

隨着監管政策的發佈與落實,短劇創作的空間也在收緊。

許多短劇製作團隊已經將重心挪到了女頻劇的創作中來。因爲相較於男頻短劇常用的炫富、擦邊等手段,女頻劇的創作相對更安全一點,儘管這可能意味着畫面要更加精緻,製作成本也更高。

爲了更高的轉化付費,創作者依然努力將甜寵、仙俠等不同元素進行排列組合,在成功的範本和日益緊縮的紅線內,尋找着最大公約數。

當下熱門短劇“同質化”現象依然嚴重。(圖/DataEye研究院)

2023年的“暴富神話”,是短劇給的。但關於短劇的“暴富神話”,只屬於少數人。

在短劇爆紅的這一個月裡,短劇的製作成本已經從十幾萬元躍升至30萬元,海外短劇的成本更高,大概是50萬元。李奧告訴新週刊記者,豎屏短劇的收益率大概是“二八開”,最多隻有20%的短劇能夠取得盈利,而橫屏微短劇的收益更慘,“賺錢的最多隻有10%”。

即便是那些被廣泛認爲“大賺”的項目裡,分到製作方頭上的份額也並不多,因爲短劇的“暴富神話”主要集中在流量端口。前段時間,西安豐行文化創始人李濤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號稱“8天流水破億”的爆款短劇《無雙》流量成本超過九成,製作團隊到手的利潤不過幾百萬元,“要真能掙一個億,我早就躺平了”。

短劇上線,“消耗”破億。(圖/網絡)

所謂的“消耗量”,和人們印象中的票房收入完全不同。一般來說,短劇的實際利潤一般只有消耗的10%,所謂“收入過億”的短劇,實際利潤只有千萬元。

到底什麼樣的短劇能夠帶來收益,數據會給出答案。發行短劇的平臺會根據具體的產出比例(ROI)決定投入成本,如果平臺投流1萬元,能帶來1.2萬元以上的付費,那說明這部劇的市場反響較好,可以繼續投入。

除了直接的觀衆付費收入,一部短劇還可能帶來廣告和帶貨等收益。一位從事平臺分銷的朋友告訴新週刊記者,一部短劇上線之後,如果無法吸引觀衆付費,可能就會在別的渠道上放出,通過讓觀衆點擊廣告觀看的方式“免費”解鎖。

不過,目前短劇最主要的收入還是來自流量分賬。不僅是國內,“出海”的短劇同樣面臨着高額的流量成本。因此,許多人都認爲,與其說短劇是內容行業的風口,不如說是流量的又一次勝出。

熱門短劇收費再創新高,100分鐘的短劇看下來,要花費152元。(圖/社交平臺截圖)

職業影視人面對短劇,或許還有“放下身段”的困擾。業餘人士入局短劇,反而沒什麼心理負擔。

在一些社交平臺上,教新手入局短劇行業的培訓教程層出不窮,其中不僅包括劇本創作的培訓,也包括“投流培訓”,即通過第三方平臺獲得授權後,將短劇的“高能片段”剪輯成片,然後發佈在短視頻平臺上爲小程序引流。

許多人以此爲副業賺零花錢。有一位在線上傳授投流技巧的網友告訴記者:要賺,就得在最賺錢的行業裡賺。

在社交平臺搜索“短劇投流”,你會看到各種針對新人的教程。(圖/社交平臺截圖)

至於能賺多少,主要靠玄學。

和上游的創作團隊一樣,他們也需要在觀衆的爽點和平臺的審覈之間尋找平衡點。可以使用的素材比較有限,要注意對畫面降重,能在剪輯中加入配音解說是最好的。還有人在評論區指導網友,“現在做號的話,還是從女頻開始做吧,穩一點”。

“暴富”的風口,還沒開始已經結束了?

隨着入局的人越來越多、監管力度正在日益加強,想在短劇裡掙到錢,似乎越來越難了。

近一個月以來,短劇行業經歷了一場自內而外的大清洗。12月起,2萬多部短劇因爲涉嫌違規陸續下架,熱熱鬧鬧的充值排行榜,轉眼就成了“下架名單”;江蘇消保委稱部分短劇收費不透明、“吃相難看”……這一系列變化,讓“唱衰”短劇的聲音甚囂塵上。

在《黑蓮花上位手冊》宣告下架一個月之後,咪蒙團隊製作的四部短劇被全網下架。(圖/微博)

短劇行業究竟會走向何方?人們對此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有的人認爲,這一行會越來越難做;但也有人認爲,監管是必需的,任何新興行業在野蠻發展之後,總要“大浪淘沙”沉澱一波,才能走得更遠。

有人選擇出走,將目光放在更遠的海外市場,依靠領先於世界的網文敘事手段,把國內創作者曾經所熟悉的戰神、仙俠故事,套上狼人和吸血鬼的外衣,吸引國外中產貴婦們的興趣。

他們要面對的,不僅是橫亙於不同文化間的壁壘,還有更高的人力、流量成本。在橫店的一場同行交流會上,一位曾去海外參與拍攝的年輕導演“震驚”地表示,國外演員們“到點就消失”,經常會找不到人,逼得習慣了快節奏拍攝的國內攝製組不得不原地停工休息。

也有人選擇走精品化的路子,去做單集時間更長的微短劇。只是,無論對於創作者還是觀衆來說,他們都需要轉變的時間。

或許,一直在狂飆突進的短劇,是時候該慢下來了。

參考文章

[1] 2023年上半年微短劇市場報告|DataEye

[2] 7天拍完、8天過億、10天財富自由,誰在通過短劇暴富?|遠川研究所

校對:賴曉妮,運營:嘻嘻,排版:譚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