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起源:重新迴歸原點

2002年,角川書店創辦了名爲《GUNDAM ACE》的高達專門志,主打連載之一就是安彥良和親自繪製的漫畫《機動戰士高達 THE ORIGIN》,重新描述初代高達的故事。2015年,這部作品終於迎來動畫化。

高達誕生的前夜

在高達正式成爲高達之前,它和許多經典故事的最開始都是相似的。一批傳說,或者以後會成爲傳說的人士集結在一起,準備讓這個業界變得有些不同。這些人的名字包括有安彥良和,大河原邦男,星山博之,或是古谷徹池田秀一等,以及最重要的一位人士,當時還依舊使用富野喜幸這一本名的富野由悠季自己。

世紀七十年代後期這個關鍵時間點上,日本動畫產業也正如日本經濟一樣,即將迎來戰後新一輪的高速發展期。由《阿童木》、《再造人009》、《鐵人28號》等確立的日式動畫在這個時代得到了進一步發展,1972年的《魔神Z》成功創造了機器人動畫結合玩具的促銷模式,1974年的《宇宙戰艦大和號》更是被譽爲引導日本動畫革命的幾部重要作品之一,不再限定低齡化兒童,從設定劇情到製作營銷都面向更廣泛的羣體,1978年的大和號第二部劇場版創造了43億日元的票房記錄,一直到後來才由橫空出世的宮崎峻的《魔女宅急便》打破。最後,同樣也是在1978年,日本引進了一年前上映的星戰首部電影,讓無數觀衆,包括行業人士在內都大爲驚歎,從中受益良多。

這個角度來說,高達的誕生,有偶然也有必然,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仍然是在1978年,同時也是受大和號的影響,幾經修改,從多方面取材創作之後的《機動戰士高達》企劃正式提出。這早前幾年,今天大名鼎鼎的“日升社”Sunrise公司剛剛從蟲製作公司獨立出來後正式開始動畫製作,他們的前兩部作品正是富野初次擔任監督的《無敵超人贊波3》和《無敵鋼人泰坦3》,尤其後者的收視率和周邊玩具銷量都不錯,因而公司高層理所當然地認爲,這個名叫高達的東西會是之前系列三部曲的風格,走的還是《魔神Z》以來那一套機器人動畫的傳統,至於這個光頭富野的那一大堆附加設定,看起來無關緊要,隨他去好了。

日升這一稍微放手,就此暴露出了富野的真面目。雖然從他後來的表現來看,大家都清楚這時期的富野已經是他收斂並妥協的結果,真正由着富野本性,讓他自己搞出來的動畫會是《傳說巨神伊汀》這樣的東西……不過早在作品的製作過程中,大家就多少已經察覺到這次作品和以往的不同:對原畫場景的要求,對背景設定的考證,以及最重要的高達本身,不再按照以往的慣例是空想出來的超級巨大機器人,而是在架空的科幻世界觀下,戰場上的一種戰術兵器。儘管當時還沒有確立“真實系”這一概念,但即將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高達已經提前邁出了改變日本動畫產業的又一步。

1979年4月7日,TV動畫《機動戰士高達》開始播放,這部之後會被俗稱爲“0079”或是“初代高達”的作品並沒有一鳴驚人,相反和五年前的《宇宙戰艦大和號》一樣收視率慘敗,初期平均只有5%,而當時的一線熱門作品起碼得從20%算起,中期雖然根據回饋改動了部分情節,也沒起到明顯收效,於是高達也迎來了和大和號最初一樣的結果,腰斬。原本預定的52集動畫被縮減爲43集,這也是在高達TV動畫歷史上,僅有兩次的腰斬記錄——另一次要等到多年後的高達X。

而和大和號所經歷過的軌跡一樣,高達真正成爲經典,亦是從它在放映結束的那一刻開始。

新世紀的動畫宣言

1980年1月26日,《機動戰士高達》的最後一集播放完畢,對比之前的成績來說,動畫的最後階段開始有了明顯的提升,證明開始有更多觀衆能夠接受高達帶來的改變,而這部分觀衆最終成爲了高達的忠實粉絲,也是系列之後打下基礎的關鍵。在收到遲來的更多反饋後,日升決定結束後不久就重播TV版動畫,同時開始考慮富野的劇場版計劃——這同樣和《宇宙戰艦大和號》當年的發展走勢如出一轍。

同在這一年,故事中的另一個重要名字,BANDAI終於登場亮相。最早贊助高達動畫並製作玩具的本來是Clover(現已倒閉),產品只有傳統機器人慣用的合金系列,在TV版放映結束後,當時的Bandai敏銳地察覺到了高達即將引發的風潮,決定在上面投資下注,1980年7月BANDAI推出首個1/144比例的RX-78-2塑膠拼裝模型,就此誕生了和高達始終聯繫到一起的名詞“鋼普拉”(GUNPLA),開始了這一品牌的名利雙收之路,動畫和模玩,兩者互相推動之下進一步促成了彼此的走紅,導致BANDAI在1994年正式把Sunrise收入自己旗下成爲子公司之一,讓高達有了相比其他作品更爲得天獨厚的靠山。

1980年10月,《機動戰士高達》決定製作首部劇場版,將以總集篇的方式推出,預定在1981年3月14日上映,當時高層的想法是根據這次票房情況,再決定是否推出後續內容,而富野則提前一早向各大雜誌保證“一定會有三部曲,把故事講述完整”。甚至揚言這將是會超越大和號的作品,而他也再度親自上陣,帶領全班人馬剪輯到作畫一起趕工,把劇場版當成一次全新的作品來演繹,相比TV版各方面限制交出來的成果,劇場版三部曲則是更高完成度的答案,同世代的大量觀衆許多是被劇場版所震撼後才真正的成爲高達死忠。

進入1981年,隨着高達劇場版即將上映,各方面開始造勢宣傳,而周邊方面,發售半年多後的鋼普拉贏來了首次銷售熱潮,而與此同時,劇場版的預售票在首周10萬張就搶購一空,高層隨即批准了富野的劇場版三部曲計劃,把初代高達的全部故事搬上銀幕,後兩部作品也因而有了更多的發揮餘地,1981年7月22日的《哀戰士》和1982年3月13日的《相逢在宇宙》都比TV版添加了更多的新作畫面,以及更替部份的機械設定,使得整體構成更爲緊密而呈現真正的電影作品形式。另外追加了重要的NEWTYPE設定描寫,其電影同名專輯主題曲創下了當時動畫在流行音樂史上的空前轟動,促成了電影票房的大賣以及相關模型的再度暢銷。

而在更早之前的1981年2月22日,在劇場版最初上映的前夕,新宿聚集了多達一萬五千人以上的高達影迷舉辦慶典活動,集體宣稱這將是爲了年輕世代所製作的新世紀動畫的序幕,呼籲社會透過此活動的成功來思索動畫對年輕人的意義以及動畫的重新定位。富野本人更是站出來發表了著名的“動畫新世紀宣言”,宣告了這一動畫史上標誌性的事件。

從這一刻起,高達這個名字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徹底成爲社會大衆所認可的文化現象。

三十五年後的迴歸原點

0079的結局以一年戰爭的落幕收尾,但在戲裡戲外,屬於高達的故事纔剛剛開始,劇場版上映後的幾年時間裡,高達伴隨着周邊商品的宣傳持續升溫,讓這期間連續幾部作品都表現不力的日升社下決心繼續爲高達推出續篇,1985年,已經正式更名爲富野由悠季帶着新一批的人馬正式帶來了《機動戰士Z高達》,有着之前五年來積累下的人氣基礎,加上更加成熟的製作水準,Z高達至今看起來各方面仍是一流之作,同時也讓高層認定這系列有着更多的潛力可發掘——哪怕富野本人其實並不希望自己的名字一直和高達聯繫到一起,在各方面的要求下他也只能在Z高達50集完結後馬不停蹄地推出續作《機動戰士高達ZZ》,同時在1988年以劇場版《逆襲的夏亞》爲一年戰爭以來的歷史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而沒多久再之後的作品F91高達就誕生了。

之後的那些故事對於任何一個資深高達迷來說都瞭如指掌,從萬代到日升,高層認定了高達的名字本身就是人氣的保證,哪怕沒有富野本人監督,不延續UC世界觀的設定,甚至只要機體能和高達掛名扯上聯繫就能賣模型,1993年的V高達,1994年的G高達,1995年的W高達,到1996年的《機動新世紀高達X》播出的時候,觀衆已經是連續四年看了快200集掛名高達的作品,很大程度上X高達最後的腰斬多少和這種疲勞有關……另外這期間三部風格各異的OVA,0080、0083、08MS也從不同角度詮釋了各自對高達,或者說戰爭舞臺的演繹。而作爲上世紀的最後紀念,日升在1999年還是找回了富野,讓其放手去搞出了埋葬一切的“黑歷史”倒A高達。

進入21世紀,高達的傳說仍在繼續,SEED系列在商業上的成功一度讓人以爲這會是新一代高達的發展方向,但自身的諸多問題還是導致這系列兩代而止,此後日升方面就彷彿陷入了迷思,不斷嘗試尋找新一輪的賣點,從00到AGE,再到擺明了就是賣模型的高達BF,甚至再度請出富野來演繹他自己流派的《高達G復國運動》,到頭來支持高達這系列幾十年的基礎仍然是最初的UC宇宙世紀。

高達誕生三十週年之際,日升特地準備了以UC爲名的《機動戰士高達UC》,從設定到劇本,獨角獸高達擺明了是要喚起死忠的回憶,雖然對此評價不一,但確實收到成效。和所有作品走到極限後就往往嘗試迴歸原點一樣,高達始終都未能離開過0079的籠罩,重製初代高達也一直是各方面的呼聲,但作爲壓箱底的法寶,日升社當然不到最後不可能去翻開最後的賭注,而安彥良和也坦承:唯一有這個資格決定的只有富野自己。

從1979年到2009年,再到剛剛過去的2014年,三十週年後轉瞬迎來的三十五週年,高達作爲日本動漫,乃至文化上的一個特定名次,已經承載了越來越多的內容,不同人眼中解讀出來的東西也全然不同,愛,和平,機體,新人類,軍事戰爭,政治理念,或者你也可以單純地認爲它的本質始終都是爲了賣玩具的宣傳片,沒必要搞出什麼複雜的含義。

2015年2月28日,高達ORIGIN的OVA第一卷《藍瞳的卡斯巴爾》率先發售,故事開場的時間發生在0079的TV動畫開始之前,首相戴肯剛剛去世,扎比家開始掌控權力,吉恩和聯邦的戰爭尚未打響,未來的夏亞此刻只是名爲卡斯巴爾的孩童,就連高達這個名字本身,也還遠未到它登上歷史舞臺的時候。

我們仍不知道這個故事是否會成爲高達系列最初的開始,但肯定不會成爲高達系列最後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