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大參考》中國高官沒有說過要武統臺灣,美方這樣鼓吹別有用心(王緝思)

王緝思教授認爲,中美要恢復和增進往來。(澎湃新聞)

核心提要

1. 王緝思教授認爲,中美要恢復和增進往來。兩國正常的往來幾乎中斷兩年半,現在應重新起步,恢復航線正常,使雙方的外交官、商務官員和企業之間的接觸都能恢復,甚至增加交流。

2. 中美要繼續發展經貿關係和科技交流。兩國經貿交流仍有很大規模,美方有人在此問題上稱「國家安全高於經濟利益」,但經濟利益其實也是國家安全的一部分,不應該對立。

3. 中美雙方應當避免戰爭。在臺灣問題上,中國政府高官從來沒有提出「武統」或給出時間表,而美方不斷有人這樣鼓吹,這是試圖把兩國拉入戰火。

4. 中美兩國的智庫和媒體都應積極發聲,爲關係改善做出努力。美國政府對中國在俄烏戰爭中的立場有比較清楚的認識,但是媒體的報導就和政府不太一樣。中國媒體要好一些,但是也有要改進的地方。

7月4日上午,第十屆世界和平論壇小組討論:「在動盪的世界中穩定中美關係」在北京遼寧大廈舉行,清華大學國際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教授達巍,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國際安全與外交副總裁、前東亞和太平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丹尼爾·拉塞爾(Daniel R.Russel),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院院長王緝思教授,季辛吉中美研究所創始名譽院長、前美國駐華大使芮效儉(Ambassador James Stapleton Roy),前東亞和太平洋事務代理助理國務卿、現耶魯大學法學院蔡中曾中國中心高級研究員和客座首席講師董雲裳(Susan A.Thornton)女士,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的院長吳心伯教授出席並參與討論。

在小組討論中,王緝思教授就眼下的中美關係提出了「恢復和增進正常外交往來;想辦法避免戰爭;繼續發展經貿關係和科技交流」三點希望,並就美國對華政策、中美雙方在臺灣問題上的態度、民衆與政府的發聲、中國在俄烏戰爭的立場對美國的影響、同第三方國家的關係等問題作出自己的答覆。和平穩定,尋求溝通;問題具體化;政府更加明確傳遞態度,是王緝思教授對於緩和中美關係所提供的的思路。

以下是王緝思教授的發言全文及問答:

王緝思:感謝「世界和平論壇」的邀請!感謝閻學通老師!剛纔聽了拉塞爾先生關於中美關係的看法以後,我想到了我們這麼多年來,跟美國同行、美國外交官的交往過程。

我在這個時候想提出三點希望:第一點,要恢復和增進正常外交往來。(由於)大家衆所周知的原因,過去兩年半以上的時間裡,中美之間正常的往來幾乎中斷了,但是我覺得現在我們應該重新起步,恢復密切的外交往來。我記得1991年至1995年間,芮效儉大使在中國擔任美國駐華大使的時候,我們就開始了很多的交往,那個時候中國的智庫還不發達,但是他跟我們學者之間的往來很多,我受益匪淺。

對於丹尼爾·拉塞爾先生和董雲裳女士,我記憶最清楚的是,2015年9月份習近平主席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之前,他們兩位到中國來進行訪問前夕的準備工作,當時美國駐華大使是馬克斯·博卡斯,我們在北京進行了很深入的交談。他們提出來中美關係需要解決三個很緊迫的問題,一個是貿易赤字,一個是南海可能發生的衝突,第三個是網路安全。後來他們提出來最緊迫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網絡安全問題,所以習近平主席就派遣他的特使孟建柱國務委員到美國進行訪問,這是在習主席訪美之前的十天(發生的事情),應該說是中美之間外交密切接觸的一個結果,然後這個問題得到了緩解,那次訪問很成功。

回過頭來可以想像,從2015年9月習主席到美國進行國事訪問,到現在已經7年了,中國國家主席沒能再到美國進行一次國事訪問,而美國總統(上一次)到中國進行國事訪問也是川普總統在2017年來到中國,時間也已經過去5年了。我覺得現在雖然中美之間高層的交往還在持續,但是更多的還是網絡上的溝通,包括中國國家主席跟美國總統在過去一年多已經了4次電話的或者網絡的交談,這應該說是非常重要的,同時我覺得這樣高層的交往,包括外交官之間的交往應該繼續,而且應該增加。

王緝思:中國高官沒有說過要武統臺灣,美方這樣鼓吹別有用心

現在更緊迫的問題(是),雙方的航線應該恢復到正常的狀況,使雙方的外交官和兩國的使館、領館都能夠進行更多的正常的活動,我覺得這個對於防止戰略誤判、瞭解對方的內心想法非常有用。而且就像我剛纔提出的,如果我們有很多具體問題需要解決的話,必須要通過外交官的接觸,不光是外交官的接觸,也包括商務官員之間的接觸、企業之間的接觸,來增進相互的交流。這是我的第一個希望,就是我們能夠儘快的恢復交流。我今年2月至3月間到美國進行了一個月的訪問,見到了我現在坐在對面的三位美國朋友,跟他們進行了深入交談,我覺得非常有意義。

第二個希望,雙方應該想辦法避免戰爭。最近幾年中美關係下滑的趨勢很明顯,一般的判斷就是,兩個國家的關係如果惡化了,一步一步最後就會導致戰爭的發生。中美之間會不會發生戰爭呢?我們當然希望避免戰爭,但是我沒有把握說中美之間一定在最近的將來不發生戰爭。如果雙方發生戰爭的話,最大的危險是臺灣海峽地區,也就是說,中美關係核心的問題、最敏感的問題是臺灣問題。上世紀50年代,臺灣海峽出現危機,但中美之間沒有直接交戰,1995年李登輝訪問美國之後也出現了臺灣海峽的緊張局勢,也沒有直接發生衝突。我想起2020年,現任美國的兩位高級官員,一位是傑克·薩勒本(Jake Sullivan),另外一位是克特·坎伯(Kurt M. Campbell),他們兩個在《外交事務》刊物上發表了文章「美國對華政策」(編者注:該文章實際於2019年9月發佈於刊物Foreign Affair上,題爲How America Can Both Challenge and Coexist With China,王教授此處應爲口誤),裡面有一句話使我印象非常深刻,他們說「中美之間處理得最好的問題是臺灣問題。」我雖然不同意他這個說法,但是我覺得他們說這個說法是有一定想法的,就是說兩個國家通過外交的接觸,通過經常的交換意見達到了一個共識,就是我們在臺灣問題上不能發生戰爭。

到現在美國還在堅持說美國堅持「一箇中國」的政策,當然跟我們說的「一箇中國」原則是有區別的,但是美國還在堅持「一箇中國」政策,還在說美國不支持臺獨。中國方面我們一直說我們堅持「和平統一、一國兩制」,中國大陸對臺灣的政策也沒有發生實質的變化。但是爲什麼最近感到臺灣局勢非常緊張呢?我覺得我所看到的一些輿論讓我感到有些困惑或者有些吃驚,比如說美國智庫連篇累牘的發表文章,說臺灣將要出大事,中美在臺灣之間要打仗,中國將在最近的將來或者有一個時間表要用武統的方式來解決臺灣。我應該說非常關注臺灣問題,但是沒有聽到過中國政府高官講到武統這句話,我也沒有聽說他們要用武統來解決臺灣問題的時間表。但是美方有人在這樣鼓吹,我認爲這種鼓吹是不是有一點妄議或者包含禍心的呢,我是有這種擔心的,就是有些人想把中美之間拉入戰火,這是我們需要避免的。

我個人對於中國的和平統一是抱有信心的,因爲中國在發展,在繼續繁榮,經濟在繁榮,而且非常強調法治;在臺灣問題上,我覺得臺灣迴歸祖國只是時間問題,「臺獨」是沒有希望的,美國是不支持的,美國不支持「臺獨」,「臺獨」也就難以成功,所以我覺得我們需要做很多事情來保持臺海局勢的穩定,包括在輿論方面,不能再允許這樣過火的言論戰領我們輿論的中心,這樣就不會出現中美的大戰。我覺得中美之間的衝突跟競爭是不可避免的,可以避免的就是發生戰爭。

第三個希望,繼續發展經貿關係和科技交流。其實在中美關係已經下滑的情況下,中美之間的經貿交流還可以保持一定規模,甚至於最近的消息是,2021年美國對華貿易貨物的出口達到了歷史新高,就是說中美之間貨物的貿易是在增加、而不是在減少。

川普政府對中國打了貿易戰之後,中美雙方都受到損失,(就)我看到的資料,美方損失更大,美方企業受到很大損失,所以我期待着美國要減免一些在中美貿易之間的關稅。我在訪問美國的時候,聽到了一種讓我感到非常不高興的言論——「國家安全高於經濟利益」,經濟利益不就是國家安全的一部分嘛,怎麼能說國家安全比經濟利益更重要呢,把國家安全和經濟利益對立起來我認爲是不正確的。

最近我的一個朋友埃文·格溫伯(Even G. Greenberg)、他的父親摩瑞斯·格溫博(Morris Greenberg),他們都主張中美經貿關係要繼續發展,埃文在CSIS(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y & International Studies)發表了一個演講,他的基調是,要基於利益來處理對華經濟關係,而不是基於美國人所說的意識形態的原則或者其他東西,我是非常贊成這個觀點的。但是他也提出來,好像在美國持有這種觀點的人會在政治中受到排擠,甚至有人誹謗他們,我覺得這個政治障礙應該解除。同時,我知道我們中國企業界的朋友非常急切的要恢復中美之間正常的經濟交流,特別是(中國企業想要)在美國投資;美國企業也希望在中國投資。

主持人提問:我想請問王緝思教授,剛剛芮孝儉大使談到,美國的對華政策是沒有目標的,那麼您認爲中美雙方在今後兩年中,在雙邊關係上可以實現的一個可行的最終狀態會是什麼樣子的?

王緝思:我覺得下一步的中美關係在我所希望的目標有所實現,就是說兩個國家能夠恢復和增進正常的外交往來之後是不是能夠達成一個共識。我們要做什麼、我們不能做什麼,(這個)共識現在不是很清楚,中美雙方各自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美方的說法可能更全面一些,中國的方面說的比較概括,或者說是原則性的,比如說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等等。但是在一些具體的問題上,我覺得雙方還有一些可以探討的餘地。有人提出來中美之間需要有第四個聯合公報,我覺得第四個聯合公報恐怕是做不到的,那樣一個全面的狀態、一個非常完美的、有歷史意義的共識可能很難達成。但是起碼雙方可以談起來,在未來我們怎麼樣避免衝突、怎樣增進合作,剛剛拉塞爾先生也已經說了,我們需要具體化。

與會者提問:美國是一個多元的社會,對中美關係有不同的見解,不同的智庫左中右(派)都有,中國也有不同的看法,從公衆到學者、也許(還)到政界,我不是很瞭解,但是就我自己的感知,我覺得有倡導積極改善中美關係的(人),也有逢美必反的(人)。我的問題給各位,中美雙方如何能夠在中美關係如此惡化的情況下,把這種積極的改善的意見更有效的傳遞到決策階圈,以便更好的改善雙邊關係?

王緝思:剛剛這位女士提到了中美兩國都有不同的聲音,特別是在智庫,我認爲這是一個現實存在的事實,而且改變不了。在網路時代,各種聲音發出來都是很正常的。我想如果說我們需要做什麼的話,只能說,我們自己認爲正確的聲音要使勁地說,但是大家都認爲自己正確,所以每個人都搶着話筒說「我要講講」,「我才代表政策的主流」或者「我代表中國國家的聲音」。這個當然就需要政府出來說到底是怎麼樣的,需要有一些澄清。比如我剛纔已經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關於「和平統一,一國兩制」,這個聲音已經相當強大了,特別我聽國臺辦的發言人講到了。而且我剛纔也講到,如果「臺獨」進一步發展鋌而走險,我們就不得不使用軍事力量、不得不使用非和平手段。但是這個非和平手段是否就是一些人說的武統,這個恐怕需要我們政府說得清楚一點,非和平手段的使用現在已經使用了,就是對「臺獨」進行軍事上的威懾,讓他們覺得如果他們再繼續走下去的話會遭受很大的威脅,但是,是否是一勞永逸地解決臺灣問題,需要有關方面說的更清楚一點。

美國不光在中美關係問題上有不同聲音,或者說在中美關係問題上,他們不同的聲音更多一點——也就是把中國視成一個威脅或者一個對手。但是美國人在任何情況下、在任何問題上都有不同的聲音,所以我希望他們這些不同的聲音發出來,尤其是一些比較溫和、比較理性的聲音發出來的不多,美國媒體這方面也應該起點作用,包括我們在座的這幾位美方人士,他們的聲音在美國的媒體上也應該有更多的發聲。

中國社會科學院和平發展研究所與會者提問:在俄烏衝突以前,包括川普總統上臺前後的一段時間內,在美國學者(或者說美國人)眼中,中俄是兩個不同的國家,雖然那個時候中美關係已經開始走向了一個向下的循環,但他們還是認爲中國和俄國是非常不同的。我想問的是,俄烏衝突爆發以後,似乎美國有一種傾向,把中俄歸成一類。在如今的美國學界或者政界中,對中俄兩國態度的區別,尤其是對中國的立場是怎樣的?他們有什麼看法?

王緝思:剛剛芮效儉大使提到了一點,烏克蘭衝突剛剛發生的時候,美國有人把中國說成是和俄羅斯同等的,現在也有,但我覺得美國政府如今的看法已經跟剛剛開始戰爭的時候(的看法)不完全一樣了。美國沒有把中國跟俄羅斯看成是同等的問題,或者說「中國事先參與了策劃對烏克蘭進攻」這個懷疑已經打消了。中國政府和我們的秦剛大使作出了多次的澄清,說中國事先並不知道俄羅斯要對烏克蘭發動他所說的特別軍事行動,而且中國到現在爲止沒有對俄羅斯進行實質上的軍事上的支援,這個美國政府是很清楚的,儘管媒體的報導不完全跟美國政府一樣。

德國大使館與會者提問:在美國,在中國,實際有太多的人非常關注(中美)與其他國家的關係,也有很多第三國家的外交官在中國。我不記得有任何一個第三國家的外交官曾經被問到這樣的問題:如果支持中國就會和美國關係不好、如果批評中國就會和美國關係特別好,沒有人問到這個問題,不知道兩國如何克服這樣一種對對方特別的關注,是不是可以關注一下其他方面的問題?

王緝思:關於中國和美國太相互關注對方、而不太關注別的國家,我覺得這是一個現實,但是我覺得中國在這方面做的比美國好,什麼原因呢?比如我每天看《新聞聯播》,習近平總書記經常給其他國家領導人打電話、發視頻,而不光是美國,有太平洋島國,還有一些我們都記不住名字的拉丁美洲國家或者是加勒比國家,中國都很關注,而且跟他們有很多聯繫,我也相信這種關注和這種聯繫不是針對美國的。而美國很多的外交活動現在更多的關注中國,這個情況希望逐漸改變。但是有一點是讓我不滿意的——爲什麼每天至少都有關於美國的兩條新聞,而且都是負面新聞呢?都是說美國槍擊案又出現了、種族衝突又重現了、新冠疫情也弄的不好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說是太多關注了美國,而少關注了別的國家,我們能不能說說非洲的事情、說說拉丁美洲的事情,不每天說美國那些壞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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