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被販賣的青春

我高分考入名校,母親卻毫不留情地燒掉了我的錄取通知書,竟是爲了10萬塊錢的彩禮,讓我早早嫁人。

我不願意這樣葬送自己的人生,趁父母不備逃出了家門,卻幾次遇上惡人差點被玷污。

通過幾年的努力,我拿到了自考的文憑,收穫了真正的愛情,自以爲苦盡甘來,能開始新生活時,王家卻找上門來了。

此時我才知道父母在我高考前就收了王家10萬塊錢的彩禮,而且拒不退還。

他們就這樣把我賣掉了!

鄉村的夏天憋屈而沉悶,父親的話不時在耳邊縈繞。

“女孩子上了大學又怎麼樣?不如早點找個人嫁了,還能給家裡幫襯一把,供你弟弟上學。”

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父母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他們似乎在心裡早盤算好了,不管我考得怎麼樣,考上哪所大學,他們都沒有準備讓我繼續上學。

父親無情地說出這句話時,我一臉愕然,拿着錄取通知書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半天不知所措。

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模糊了我的視線,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對着父母大聲吼道:“你們的目光怎麼可以如此短淺?只有我去上了大學,才能改變全家人的命運。”

父親坐在竈臺的角落,用滿是老繭的手從兜裡掏出廉價的香菸,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

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依依,你已經19歲了,你本來就比別的孩子上學晚,現在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齡,我找人給你尋了一門親,是在鎮上開超市的王家,你嫁過去就不用受苦,主要還能給咱家10萬塊錢的彩禮。”

我聽清了重點,10萬塊錢的彩禮,這在整個鎮上來說都無先例,只因我是這十里八鄉的大美女,而且還是一個成績優異的高中生。

我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冷笑着說道:“我好值錢呀!你們有了這筆錢就可以供弟弟上大學,可以改變你們的命運,可是我呢?

母親停下手中切菜的動作,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錄取通知書,說道:“依依,女孩子不用讀那麼多書,老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只要嫁個好男人,你的日子就能過得很好。”

我心裡想着,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要靠嫁個好男人過日子,再說在這種落後偏僻的小鎮上有什麼好男人呢?

我剛想反駁,卻發現母親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扔到了竈臺裡,熊熊烈火瞬間把那張寄予了我厚望的紙點着了,那燙金的字體在我眼前一點一點燃燒……

我瘋了,那一刻我真的瘋了,我一把推開母親,把自己的手伸進了竈臺裡,我不覺得燙,不覺得疼,可我取出錄取通知書時,它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我用手把上面的火撲滅,拿着只剩下一角的錄取通知書,心如死灰地往外走。

母親風風火火地跟上來,罵道:“你這死丫頭,我把你養得白白淨淨,你卻把手伸進了竈臺裡,你這是想毀了自己嗎?”

說完也不管我願不願意,扯起我的手,來到院子中間,用涼水衝了一陣,又扯了一片蘆薈葉,擠出一些蘆薈膠給我抹上。

此刻我才發現,我的手上起了好幾個大泡,可手上的疼沒有我的心疼,心真的一陣一陣地抽着疼,我望着這個生活了十九年的家,第一次感覺到了窒息。

母親見我呆呆地不哭不鬧不說話,趕緊調轉語氣,溫柔地安慰我說:“依依,你要懂事,咱們家的經濟條件你也明白,你嫁到王家,不僅能拿到彩禮,到時候你還能幫襯我們,你弟弟能上大學,他有出息了才能光宗耀祖。”

母親的這句話道出了事實的真相,我是女孩,不管多有出息,都是別人家的人,只有弟弟上了大學,才能光耀門楣,纔是他們真正的驕傲。

我不想爭論,可我也不想走他們給我安排的路,我就這樣在牀上躺了三天,母親會給我端來飯菜,會給我的手上藥,可我一句話都不說,也不吃母親端來的飯菜。

父親和母親輪流過來訴說着王家的各種好,勸我嫁給王家兒子,我始終不爲所動,我不想因爲10萬塊錢葬送自己的一生。

手上的泡一點一點地好了,可我心裡的傷卻無法癒合,我在努力思索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老天爺跟懂我的心事一樣,這幾天不停地下雨,雨水滴在臺階的岩石上,濺起的水花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形,然後落於地面迴歸平靜。

我呆望着窗外,心漸漸地平靜下來,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我端起桌上的飯,狼吞虎嚥地吃了個精光。

我把殘缺的錄取通知書展開,一點一點地捋乾淨,既然這所大學與我無緣,那留下來做個紀念吧,我把它夾在一本厚厚的書裡,然後走向了父母的臥房。

此刻他們都出去了,家中只有我一個人,我輕輕地打開立櫃的抽屜,找到一個寫有地址和電話的信封,迅速把它裝到了兜裡。

然後拿起旁邊一些零零整整的鈔票,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拿出紙筆給父母留下一封簡短的信,然後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按自己計劃的路線出發。

雨後的山路溼滑而泥濘,我孤獨的身影飛馳在山腳下。

我滿懷心事,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着,不料腳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泥水濺起,身下一陣劇痛襲來。

我咬緊牙關,迅速爬起來,繼續往前奔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要嫁人,我要跑出去,去城裡重新尋找出路。

終於,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路上,還好父母沒有追上來,村民們也沒有察覺出異樣。

我伸手攔了一輛進城的大客車,我依偎在座椅上,看着客車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前行,熟悉的山巒和道路逐漸變遠,我才輕撫着波瀾未平的心,長吁了一口氣,緊繃的弦終於得以鬆弛。

坐了六個多小時的車,客車總算進入了西安市區,這是我從沒有到過的地方,街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甚是繁華,我在心裡吶喊:這纔是我夢想中的地方。

我跟隨着人流走出車站,站到大街上的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分東南西北,不知道何去何從,我茫然中掏出兜裡的信封,想給在這裡安家的叔叔打個電話。

這些年我一直在上學,家裡沒有給我買手機,此刻望着從我身邊匆匆而過的人們,很想借手機打個電話,可幾次張口都沒人搭理我,我只好繼續往馬路邊走。

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我摸了摸兜裡所剩不多的錢,一狠心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信封遞過去對着司機說:“師傅,麻煩你把我送到這個地址。”

司機大哥是個好心人,他不僅把我送到了地方,還給我詳細指了路,我滿懷希望地敲開了叔叔家的門。

片刻之後,門打開了,一位年過四旬的中年婦女打量着我說:“妹子,你找誰?”

我不認識中年婦人,以爲是嬸嬸家親戚,就很禮貌地說:“阿姨,我是鄭依依,鄭斌是我叔叔,請問他在家嗎?”

中年婦人聽到鄭斌名字才反應過來,說道:“他們全家都去深圳了,這個房子也賣給我了。”

我傻了,來投奔的叔叔舉家遷往了深圳,現在我在這個城市舉目無親,接下來該怎麼辦?

中年婦人見我不吭聲,只好說道:“他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月了,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關門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這裡。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昏黃的路燈把我的倒影拉得很長,街邊的餐館傳來誘人的香味,肚子嘰裡咕嚕的叫了兩聲,好像在提醒我,該吃東西了。

看着琳琅滿目的美食,我嚥了咽口水,摸了摸兜裡的錢,打消了要狂吃一頓的念頭,最後掏出兩塊錢買了兩個白餅,找攤主要了一碗水,就算是解決了晚餐。

城市的夜晚很喧囂,街上的霓虹燈不停地閃爍,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兜裡的錢肯定不夠去住店,可我無處可去,只能一邊看熱鬧,一邊瞎溜達。

時間很快到了十二點,大街上的繁華漸漸褪去,夜市的店面也已關張,路上的行人變得稀少,我又累又乏,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想着將就一晚,等天亮再想辦法。

我坐在隨身攜帶的布包上,靠着牆角想打個盹,誰知我迷迷糊糊剛睡着,就感覺有人摸我的臉。

我猛然睜開眼,看到一個又髒又臭的流浪漢直勾勾地盯着我,一隻黑乎乎地的手在我臉上摩挲。

見我醒來,他並不懼怕,臉上露出一絲邪笑,慢慢地把那隻髒手挪開,我看不出他多大年齡,但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慾望,那種猥瑣的慾望。

我雙手緊緊捂在胸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想幹什麼?”

流浪漢舔了一下嘴脣,又咽了咽口水說:“這麼好看的妹子也能流露街頭,要不你以後就跟着我混,大哥還能關照你。”

說完就要伸手拉我,我機警地往後挪了挪,躲開了他的髒手,快速地把包抱在懷裡,然後站起來對他說:“你離我遠點,否則我就喊了。”

流浪漢“嘿嘿”一笑,用兩隻手撐着牆,把我堵在牆角,徹底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的臉離我不到一尺的距離,色眯眯的眼睛從我的臉上瞟到胸上,再瞟向小腹,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子裡浮現一個詞:餓狼!

眼看我的清白就要毀於這個流浪漢之手,正當他再次伸手準備碰我時,我用盡全身力氣猛踢了他一腳,耳畔傳來他淒厲的慘叫,趁他雙手緊緊捂住腹部,我趕緊逃了出去。

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了,流浪漢怎肯善罷甘休,我在無人的街上狂跑,他在後面猛追,男人的體力到底比女人強,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他跟我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腦子裡的弦繃得緊緊的,呼呼地喘着粗氣,心裡盤算着,這樣跑下去肯定不行,我不是他的對手,他很快就會把我追上,我現在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到時候還不是任他宰割。

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看到旁邊有一個公廁,我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快速地把門插上。

我的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我不知道這一平米的衛生間能不能保護我,如果流浪漢蠻幹,這個插鎖經不經得住他的力量。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衛生間外響起了腳步聲,他果然跟了上來,他挨個拉門,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拉到我這個上了鎖的門時,他淫笑道:“現在是凌晨兩點,這裡根本不會有人來,更有利於成就好事,這地方可是你選的,哈哈哈……”

我欲哭無淚,心想着如果他要是真的打開了門,我就是羊入虎口,毫無還擊之力。

沒想到這種衛生間還挺結實,他在外面搗鼓了半天,門紋絲不動,他粗重地喘息聲傳來,嘴裡不停地罵着髒話,最後還把門狠狠地踹了幾腳。

我長吁了一口氣,懸着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流浪漢也可能累了,沒多久門外沒了動靜。

我在衛生間裡安全地度過了一夜,聽到外面有了人聲,纔拿出布包換了一套乾淨衣服,從裡面走出來。

流浪漢不見了,我到水龍頭前簡單梳洗了一下,找人打聽了最近的招工市場,想去找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

我的運氣不錯,剛到市場不久,就有一箇中年女子找到我說:“妹子,找工作嗎?保姆幹不幹?”

“管吃管住嗎?一個月多少錢?”我有些興奮地問道。

“管管管!就是伺候一下我爸,他七十歲了,一個人在家我不太放心,所以想找個人照顧他,一個月三千,怎麼樣?”女子說道。

三千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嫌少,對於我來說夠了,我的目標很遠大,但第一步是要在這個城市站住腳跟,才能長久地留下來。

我連連點頭說:“成,我幹。”

女子很高興,自我介紹說她姓蔡,讓我叫她蔡姐,還給我介紹了一下蔡家的情況。

蔡家在一個高大上的小區,三室一廳的房子裡只住着蔡伯一個人,確實挺冷清的,我的到來讓蔡伯很開心,不停地給我介紹家裡的設施怎麼用,又帶我去周邊菜市場轉悠,告訴我他喜歡什麼口味,還給我準備了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

就這條件比我鄉下老家好了幾十倍,就算不給錢我也知足,何況還有工資。

我在蔡家留了下來,每天盡心盡力,換着花樣照顧蔡伯,蔡伯和蔡姐對我十分滿意,我在蔡家的日子又舒服又自在。

安定下來之後,我想起了自己的理想,既然無緣走進正規的大學,那我就參加自考,總之一定要拿到文憑,改變現狀,不能一直幹保姆。

我在蔡姐的指導下報了名,買了學習資料,此後除了把蔡家的事情做好,剩下的時間就是埋頭苦學。

由於我的基礎不錯,又特別努力,我第一次報的兩科很順利地通過了,我信心十足,決定縮短考試年限,這次一口氣報了三科。

我報完名買完書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裡,打開門看到蔡伯斜靠在牀頭睡着了,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想給他蓋個毛巾被,走近發現他手中的手機一直在播放視頻,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內容,頓時呆住了。

手中的毛巾被滑落下去,我一把奪過手機,我在衛生間洗澡的視頻就這樣循環播放着,我白晳的肌膚,豐滿的身體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這個按年齡可以當我爺爺的人面前。

我羞愧,我憤怒,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蔡伯被我的動靜驚醒,他看到我手中的手機,明白事情被我發現,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結結巴巴地說:“依依,你…別生氣,我是真的喜歡你纔會這樣做的。”說完還伸出他枯槁的雙手來抱我。

我胃裡一陣翻騰,感覺一股液體衝向了喉嚨,我躲開他的雙手,轉身衝進了衛生間,我嘔了半天,這齷齪的一切讓我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正當我想着讓自己如何平靜時,門外響起了蔡伯無恥的聲音:“依依,你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被我看遍了,你就把第一次給我吧,我給你錢,我管你住管你吃,供你上學。”

我頓時火冒三丈,衝出衛生間,對着他大聲吼道:“你敢在衛生間裝攝像頭,這是侵犯個人隱私,我要去告你,我現在就報警。”

蔡伯看着我拿着他的手機往外走,害怕我真的打電話報警,趕緊過來拉我,在我倆拉扯的過程中,他一下摔倒在地上。

他趕緊捂着胸口,非常痛苦地說:“你不能走,我心臟病犯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是要負責的,趕緊把手機給我,我要給我女兒打電話。”

我邁出門口的腳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地上的蔡伯,臉上的表情依舊很痛苦,也許他不是裝的,畢竟年齡大了。

那一刻我心軟了,把手機遞給了他。

蔡伯拿到手機並沒有給蔡姐打電話,而是快速地把視頻刪掉,把監控內存全都清理了。

確認一切無誤後,才慢悠悠地從地上起來,一臉得意地朝我說:“現在沒有證據了,就算你報警我也不怕,我還可以告你誣陷。”

我才進城半年,對手機的使用並不熟練,我自己用的也是蔡姐淘汰下來的舊手機,我不知道蔡伯說的這些話是真是假,一時間我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蔡伯見我被他嚇住了,又走過來要抱我,嘴裡喃喃地說:“只要你聽話,我保證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一點苦也不會受,比你在那山村裡強多了。”

我在心裡冷笑一聲,我要是這麼在意物質上的東西,我幹嘛還要從家裡逃出來?按照父母的意願嫁到鎮上的王家,一樣也能過得衣食無憂,還需要跟着這種快入土的老頭子嗎?

我推開他,冷冷地說道:“你家我不做了,你把工資給我結清,我這就走人。”

蔡伯一聽我要走,立刻板着臉說道:“咱們之間是有合同的,你至少要幹滿一年,而且我身體不好,你就這麼撒手走了,誰來管我?”

我知道他的身體一直很好,但是他倚老賣老,一說到關鍵時刻,他就裝病裝不舒服,想用這種方法拖住我,這次我沒有理他,是蔡姐請我來的,辭工我也向她辭就好。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給蔡姐打電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蔡姐安慰了我半天,讓我等着她下班過來再說。

我沒有做晚飯,一直在房間裡收拾自己的東西,來的時候只有幾件破衣服,走的時候卻收拾了好幾袋子,光書就有兩袋子。

蔡姐進來見我眼睛紅腫,東西都收拾好了,知道我去意已決,她沒有挽留我,同爲女人她知道我心裡的感受,沒有幹夠一個月,也給我結了一個月的工資。

送我出門時,還說道:“依依,你是個好女孩,我替我父親向你道歉。”

我沒有吭聲,眼淚像洪水一樣往下流,我一直認爲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幹得是保姆,但這個家人少事情少,我可以安靜的學習成長,沒想到結局依舊這樣狼狽。

我提着幾大袋子東西走在大街上,腦子裡特別亂,不知道何去何從。

家肯定是回不去的,父母還是會逼着我嫁給王家,自考還得繼續,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好在這半年我也積累了不少錢,菜市場附近有很多民房,我去租了一間最便宜的房子,暫時把自己安頓在這裡。

房間裡除了一張硬板牀和一張桌子,再沒有其他東西,好在我從小就吃苦,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就足夠了。

我心裡盤算着天亮去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後再去找一份工作,一邊上班一邊學習,心裡居然踏實了不少。

我拿出冬天的衣服鋪在牀上,先湊合了一晚,可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加上這幾次遭遇,內心深處依然沒有安全感,那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集市買自己需要的東西,經過三天的努力,這間簡陋的小房子,終於有了家的樣子,即便是租來的房子,但我終於在這個城市有了一席之地。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去找工作,我對工作的要求不高,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沒有人傷害我就夠了。

這一次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絕不再當保姆,可我沒有文憑沒有技術,能幹的工作也不多,我開始到處應聘服務員。

我身材高挑,長得不錯,很快有一家西餐廳聘用了我。

面試我的經理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大家叫他陳經理,人長得很帥,說話的語氣像鄰家大哥哥,臉上總是帶着一絲暖人的笑意,讓人看起來很親切。

陳經理對我很滿意,通知我第二天就可以來上班,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有了工作就有收入,我就能自力更生,就能朝着自己的夢想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朝陳經理嫣然一笑,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有那麼幾秒陳經理呆住了,他的眼睛裡似乎閃着一種奇異的光,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笑着說:“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團隊。”

我從西餐廳出來,腦子裡總是浮現陳經理溫暖的笑臉,想着這樣的上司應該很好打交道,不禁覺得自己又當了一次幸運兒。

第二天我早早地去上班,陳經理把我安排到了收銀崗,這個崗位不僅輕鬆,還比別人高三百塊錢,這讓那些老員工對我意見很大,尤其是被我頂下來的那個叫王芳的同事,從來沒有給過我好臉色。

有一天我去衛生間,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在裡面議論,“那個鄭依依就是個狐媚子,憑着自己有一張好看的臉蛋,勾引陳經理,你看每天下班兩個人都在銀臺嘀咕半天。”

每天下班我倆都在覈對當天的賬目,並沒有什麼越矩之事,怎麼到了她們的嘴裡就說得這麼難聽?

“就是的,說不定他倆早上牀了,反正我們大家都下班了,他們幹什麼我們也不知道。”然後聽到兩個女人在衛生間裡咯咯地笑。

我真想推開門去跟她們理論幾句,可這種事情說得清楚嗎?只會越描越黑,我忍了又忍,沒有再往裡走,轉身去了一個安靜的角落,人活着咋這麼難?

我什麼也沒幹,卻也被他們潑了一身髒水,一個小小的西餐廳,二十多個員工,依舊有這麼多是非,委屈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這時,一張紙巾遞了過來,有個男聲溫柔地說:“哭什麼?別人嫉妒你又不是什麼壞事,只有足夠優秀的人才會讓別人嫉妒。”

我睜着一雙淚眼,傻愣愣地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鄭依依,我喜歡你!你給我當女朋友好不好?我們把事情變成真的,別人就再也沒話可說了!”陳經理看着梨花帶雨的我,深情地表白着,還拿着紙巾幫我擦拭臉上的淚水。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剛纔在衛生間說話的王芳和另一個女服務員經過,剛好看到這一幕,好像證實了我就是她們口中說的那種人,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百口莫辯,也沒敢回覆陳經理的話,趕緊躲進了衛生間。

我整理好妝容,回到自己的崗位時,我看到餐廳裡的員工都在竊竊私語,王芳這個大嘴巴子,肯定把這件事情誇大其詞的宣揚出去了。

平時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小曼走過來問我:“依依,你真的把陳經理拿下了?”說完還朝我用兩個大拇指比劃了一個親親的手勢。

我立馬羞得滿臉通紅,低聲說:“沒有!你別跟着他們瞎起鬨!”

小曼趴在我耳邊說:“你沒做他們也說你做了,你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陳經理拿下,他可是咱們店裡的大帥哥,很多女人惦記呢。”

我腦中浮現了陳經理剛纔跟我表白的樣子,還有平日下班後他總是會體貼地把我送到住處,還耐心解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我在心裡不斷地問自己:我喜歡他嗎?答案好像也是肯定的,畢竟在這個店裡他已經是最優秀的人了,對自己也很好,有什麼理由拒絕他呢?

我看着別人怪怪的眼神,忐忑不安地上着班,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

誰知下班後,陳經理把所有人叫到了一起,大聲宣佈道:“我和鄭依依談戀愛了。”

他的話音剛落,大家一片譁然,而我羞愧地躲在角落不敢應聲。

陳經理搬過來兩大箱飲料分發給大家,一邊發一邊說:“我陳虎以前只知道埋頭苦幹,現在好不容易碰到自己喜歡的女孩,我不想錯過了。”

他的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臉上洋溢着戀愛中的男女纔有的幸福和甜蜜,親自把一瓶又一瓶飲料送到大家手裡。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哪怕只是一瓶幾塊錢的飲料,他也收買了不少人的心。後堂的男人開始祝福他,一些對他沒想法的女人也笑着說我倆很般配。

只有暗戀他的幾個女服務員和王芳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着腦袋不說話。

陳虎沒有理她們,走過人羣拉起我的手,走出了西餐廳的大門。

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可以想象身後的目光,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恨的,但曖昧的外衣被扯掉,我們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之後,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反而就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

陳虎拉着我走在大間上,西安的夜很繁華,晚上十點多依舊燈火輝煌,人來人往。

我們走到了一個廣場上,此時音樂噴泉隨着音樂在舞動,頭頂的霓虹燈在閃爍,陳虎拉着我站在噴泉旁邊,非常認真地看着我,大聲說道:“鄭依依,我喜歡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他的聲音很大,以至於旁邊過路的行人都聽到了,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們,有些小年輕起鬨道:“答應他,答應他!”

我有點猝不及防,沒想到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大聲地又表白了一次,我只好嬌羞地點了點頭。

陳虎見我答應了,他抱起我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然後又輕輕地吻了我一下,很深情地說:“你放心,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愛情來得有點突然,雖然有甜蜜有幸福,但我也有不安,畢竟我和陳虎認識才幾個月,對他好像也不是特別瞭解。

可很快陳虎就用行動打消了我的疑慮,他雖然只是一家三流大學畢業,但他特別支持我學習和自考,經常主動幫我找學習資料,幫我答疑解惑。

有了陳虎的幫助,我如魚得水,在學業上更加努力和拼命,在他的幫助下,一年半的時間我就考完了剩下的全部課程,如願拿到了畢業證。

那一刻我太激動了,我只用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完成了我的夢想,我激動地給我父母打了電話,分享我這幾年的收穫。

我憧憬着美好的未來,也向往着跟陳虎邁進婚姻殿堂,我要讓父母看看,他們的女兒多有出息。

我和陳虎一邊甜蜜地談着戀愛,一邊努力工作,就在我憧憬着美好未來時,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我正在上班,一個年輕男子走到我跟前問道:“你就是鄭依依?”

我打量他半天,確定自己不認識,就點了點頭說:“我是鄭依依,你找我有什麼事?”

男子確定了我的身份後,眼睛裡全是怒火,伸手就給了我一耳光,然後大聲罵道:“你是個騙子,你們全家都是騙子。”

我捂着火辣辣的臉,忍住即將流下來的淚,用盡量平和的口氣說道:“先生,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們好像不認識。”

男子冷笑道:“不認識?你家收了我10萬塊錢的彩禮,你卻跑了,你讓我苦苦找了三年,現在卻說不認識。”

我的頭腦有些發懵,看熱鬧的人已經把我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那些平常看不慣我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等着我繼續出洋相。

我強迫自己冷靜,理了一下思緒,三年前,10萬塊錢……難道他是王家兒子,我父母早就收了他的10萬塊錢彩禮?

我有些發懵,男子走過來一把拉起我往外走,惡狠狠地說:“你是我媳婦,今天必須跟我走,趁早把你辦了,你就不會再有跑的念頭了。”

看到他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本能地呼喊:“救命啊!我不認識他!陳虎,救命!”

有幾個服務生攔住了去路,男子卻沒有一絲懼怕,不屑地說:“你們今天誰多管閒事,我就讓你們下地獄!她是我花10萬塊錢買的媳婦,跟你們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呵呵,太可笑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流行買媳婦?你最好識相點,趕緊給我放開她!”霸氣的男聲由遠而近。

我看見陳虎高大的身影撥開人羣,快步朝我走過來,那一刻我忍了很久的眼淚奪眶而出,高聲喊道:“陳虎,我不認識他,你快救救我!”

陳虎已經走到我身邊,想把我拉到他身後,可是男子更用力地拽住我,怒目圓睜地對着陳虎吼道:“你是誰呀,憑什麼多管閒事?”

陳虎毫不示弱,用高大的身子擋在我和男子中間,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是她男朋友。”

男子這下有藉口了,朝着陳虎的臉上揮了一拳,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小白臉在勾引她,怪不得她不願意回家,她父母已經收了10萬塊錢的彩禮,她就是我的人了,你算哪根蔥?”

陳虎並沒退縮,而是擼起白襯衣的袖子,一拳重重地砸在男子臉上,頓時男子臉上的鼻血噴涌而出,他鬆開了我的胳膊,罵罵咧咧地跟陳虎扭打在一起。

小曼趕緊把我拉到一邊,幾個男服務生開始拉偏架,他們把男子死死抓住,陳虎痛痛快快地把男子打了一頓,纔開口說道:“小子,有話好好說,上來就打人,搶人,你以爲我們店裡的人都死光了嗎?”

男子徹底被打蔫了,他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她是我們那裡十里八鄉的美人,她父母獅子大開口,說誰家能給10萬塊錢的彩禮就把她嫁給誰,是個男人都喜歡美女,可是很多人拿不出來這筆彩禮錢,於是我央求父母湊夠了10萬塊錢給她父母,他們同意依依高中畢業就讓我們成親,可誰知她卻跑了。”

男子說到這裡,頹廢地坐在地上,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和着幹了的鼻血往下流,樣子又委屈又狼狽。

我當年出來得匆忙,並不知道父母已經收了王家10萬塊錢,更沒有想到他們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兒賣掉,我心裡又難過又酸澀。

“她跑了,你就去把10萬塊錢要回來就行,幹嘛還跑這麼遠來追她?難道你非她不娶嗎?”陳虎吼道。

王家兒子斜睨了我一眼,不滿地說道:“誰非她不娶,她再漂亮,心不在我身上,這樣的女人我也不想要,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是挺多,聽到她跑了,我們就去找她家要錢,可是她父母怎麼都不願意退這筆錢。”

父母的見錢眼開讓我再次墜入了冰窖,就算我跑了,他們居然都不願意把錢退給別人,如果聽從這樣的父母安排,我根本哪來的幸福可言。

我動了惻隱之心,走到王家兒子跟前說:“你給我點時間,這10萬塊錢我會還給你的。”

王家兒子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筆錢你父母早都花得差不多了,他們不僅把你弟送進了大學,還給家裡修了房子,你拿什麼還給我?你還是跟我回家吧,我父母掙錢不容易,當時也是我求着他們出得這筆錢,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10萬塊錢確實不是一個小數字,靠我每個月打工掙錢,省吃儉用也得好幾年時間才能攢夠。王家要是不同意我用這麼長時間還錢我又該怎麼辦?

王家兒子見我不吭聲,一把抓起我的手,大踏步朝門外走去。

就在我一籌莫展時,身後傳來了陳虎的聲音:“依依,你願意嫁給我嗎?如果你願意,這張卡里的錢就是彩禮,你拿去理直氣壯地還給他!”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我回頭看到陳虎單膝跪在地上,頭髮有些凌亂,身上的白襯衣上有一些鮮紅的血跡,臉上卻還是那種溫暖的笑意。

他手裡高高舉着一張卡,朝我喊道:“這張卡里有88,000,是我這些年的所有積蓄,只要你願意,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是你的,我的錢也是你的。”

陳虎的話簡單而樸實,在場的女人卻都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小曼趕緊搖開一罐可樂,頓時可樂噴得老高,濺灑了一地。

小曼逗趣地說:“這是香檳!”然後又舉着可樂上的拉環說:“這是戒指。”

陳虎接過拉環,又鄭重其事地問道:“依依,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一刻,我的淚水順頰而下,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感動還是開心。

小曼過來推了我一把,說道:“你傻了?你是跟着他回鄉下還是留下來給我們當經理夫人?你倒是決定呀!”

我這才反應過來,推開王家兒子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陳虎,站在他的面前,任他把拉環套在我的無名指上,看着他把銀行卡塞進我的掌心。

陳虎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許諾道:“到結婚那天,戒指我一定換成鑽石的,香檳一定擺滿每一桌,一定給你一個夢想中的婚禮。”

我雙手環住他的腰,在他懷中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王家兒子看到自己仰慕的女子,跟別人恩恩愛愛,還被人打了一頓,心中很是不痛快。

就朝我喊道:“鄭依依,把我的錢還給我,咱們兩清。”

陳虎聽他這麼說,把我從懷裡拉出來,對着在場的同事說:“大家先幫我湊點錢,先把這小子打發掉,到時候請大家喝喜酒。”

大家聽陳虎這麼說,趕緊你一千他二千的給我們湊了一萬多塊錢,就在陳虎準備把錢交給王家兒子時,我壓住他的手,說道:“等等,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我拿出手機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問道:“你們在我高考前收了王家10萬塊錢?”

電話裡沉默了幾秒,父親說道:“是的,錢用來蓋了房子,剩下的給你弟上學了。”

父親親口承認時,我的心還是抽了一下,然後又問:“是你們告訴王家兒子,我在這裡上班的?”

“我們用了人家的錢,你就是王家的媳婦,讓他去找你是應該的,依依,你就跟他回來吧。”父親說道。

我徹底無語了,心冷到了冰點,原來還抱着一絲僥倖,現在卻徹底失望,我抑制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電話平靜地說道:“王家的錢我還清了,我用10萬塊錢買斷自己的青春。”

我掛了電話,從包裡拿出自己的卡,拿上陳虎的卡和同事給我的錢,對王家兒子說:“這裡有11多萬,現在連本帶息的全部還給你,從此你我再沒有任何關係,你給我打個收據,這件事情就算了結了。”

王家兒子見到錢,也就不再跟我糾纏,很快寫好收據,拿上錢走了。

看到他離開的背影,我長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到陳虎含情脈脈地看着我,我委屈至極,任眼淚肆意的流淌。

他溫柔地把我擁進懷中,咬着我的耳朵說:“以後有我愛你,陪你,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而我在心中默唸:“此生有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