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還陰雨綿綿的帝都,今天天氣格外晴朗,韓靂與阿虎坐在公交車上明顯感覺擁擠了不少,這讓阿虎一路可是沒少流汗。
晃盪了一個半小時,在倒數第二站兄弟倆總算擠了下來。韓靂還好,阿虎下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努力呼吸帝都並不乾淨的空氣。
錦繡園是一座很老的戲園子,好像大洪國建國的時候就有了,歷經百年前的戰爭洗禮毅然不倒。
當韓靂看到被爬山虎包圍的破舊小二樓的時候,韓靂知道錦繡園衰敗了。
來到錦繡園的正門,兩扇快要掉落的朱漆木門虛掩着,上面的漆皮掉了不少。不過,兩扇木門被擦的很亮,韓靂推門時沒有一絲塵埃落到自己的手掌。
進門是一條只允許一人通過的甬道,由於沒有窗子,甬道顯得有些昏暗,只有一盞小燈泡在隨風飄蕩。
“一人二十,交錢。”
一聲懶散的聲音響起,韓靂才注意到在自己左手邊開着個小窗口,一位鬚髮有些發白的老人將手伸了出來。
原來這裡還賣票呢?韓靂搖搖頭,轉念一想,如果不賣票,戲園子靠什麼生存呢?
遞了四十塊錢過去,老人撕了兩張票,接票時韓靂才發現這個男人的手指非常纖細、白淨,如同一個少女的柔荑,完全沒有一絲皺紋、一片褐斑。
不過老人並沒有給韓靂足夠欣賞的時間,將票遞出後,老人迅速拉上窗子,將韓靂的視線隔絕在外。
韓靂沒有停頓,走過甬道里面變得開闊起來,一段通向二樓的樓梯出現在眼前。樓梯四周有好幾間大屋子,隔着窗子能模糊看到裡面有大塊的玻璃,韓靂猜想那應該是平時練功的地方,剩下的估計是戲劇演員們休息或是堆放道具的地方。
韓靂突然想看看這些屋子內還有沒有人,到現在爲止,他只看到門口賣票的老人一人,可是樓梯旁拉起的兩道紅線與“閒人免入”的牌子打消了韓靂的念頭。
腳踩在樓梯上,但韓靂的心卻懸在了嗓子眼。腳下“吱吱”的聲音,韓靂實在怕自己一腳踩空,從上面摔下去。
二樓是一座大園子,正門上懸掛着一副牌匾, 上書“錦繡堂”三個燙金大字。
龍飛鳳舞,蒼勁有力。這是韓靂看到這三個字的第一映像,而且韓靂可以斷定這三字絕對是古人的手筆,現在的人根本沒有這樣的筆法。
門口一個與韓靂年齡相仿的紫衣少年坐在門口打着瞌睡,嘴角邊口水都流了下來。
只是當韓靂試圖跨過門檻的時候,少年雙眼突然睜開,一隻手攔在韓靂面前,另一隻手則急忙擦拭嘴角的口水。
韓靂停下腳步,靜靜等着少年擦乾淨嘴角的口水。
“進園子最低消費三十,你們得給錢才能進。”少年總算收拾完畢,攔在韓靂面前的左手也變成伸手要錢的手勢。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配上他清秀的樣子,讓人實在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姑娘,是一人三十,還是一共三十。”眼前的紫衣少年當然是姑娘,這一點打從第一眼韓靂就發現了。只是這姑娘長得實在招人喜愛,韓靂忍不住出口戲弄一番。
“一共三十。”紫衣少女隨口一說,但很快就意識到不妥之處。瞪大眼睛,怒氣衝衝的衝着韓靂喊道:“誰是姑娘了,你個小屁孩懂什麼?”
小屁孩?韓靂直接樂了,雖然自己的年齡不大,但從沒人真正當自己是個孩子,今天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鄙視了,韓靂是真的樂了。
只是韓靂不知道自己那發自內心的歡笑落在紫衣少女眼中是多麼的可惡。
使勁咬咬牙,紫衣少女沒有理會這個看起來還沒自己年齡大的少年,一把抓過韓靂手中的鈔票,衝着園子內大聲叫喊道:“客人兩位。”
韓靂也沒有再理會紫衣女孩,搖搖頭,跟在女孩身後,進入了戲園子。
戲園子很大,裡面擺滿了桌椅,看着有些隨意,但走進去又有種錯落有致的感覺。
紫衣女子將韓靂與阿虎領到靠近戲臺子的地方,一張紅木桌子,三條長板凳,桌子上有一碟瓜子一碟花生。
“茶水一壺十五,你們要不要?”紫衣少女顯然還帶着怒氣,說話時都沒有回頭。
韓靂實在不明白這個長相清秀的姑娘爲什麼火氣這麼大,掏出二十塊錢遞給紫衣少女,韓靂拉開凳子坐在戲臺正對面,阿虎坐在了韓靂的左手邊。
紫衣少女拿錢離開後就再沒出現,上茶的是一位老嬤嬤。
老人滿臉皺紋,腿腳也有些不靈活,但她頭髮梳得很齊,腰桿挺的筆直,臉上擦着淡淡的胭脂,走起路來腳步很穩健,從她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絲老態。韓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老人的背影
茶是最普通的茉莉花茶,水卻是深井打出來的好水,這茶韓靂喝得很開心。唯一的不足就是剩餘的五塊錢沒有找回來。
票據上寫得開戲的時間是兩點半,韓靂本以爲這個時間段應該不會有人來了。但在開戲前的五分鐘,陸續來了五、六桌人,空曠的戲園子不再那麼冷清。
當然,後來的這些人清一色都是老人,韓靂與阿虎被他們圍在中間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不過這種尷尬沒有持續很久,這些老人只是簡單的掃了眼韓靂與阿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戲臺上,
今天唱的是大漢國有名的戲曲《遊園情》,戲文講的是大元朝的時候一位窮書生與一位富家小姐在寺中一見鍾情,但迫於當時的門第觀念,窮書生與小姐的愛情遭到女方的反對,後來小姐被許配給當地一位世家子弟,窮書生對小姐是日思夜想,寢食難安,最終相思化作斷腸情,一命嗚呼了。小姐在得知窮書生去世後,日日以淚洗面,而她的丈夫卻夜夜尋歡,對她置之不理。後來小姐獨自搬到一座名爲“遊園”的宅子,每夜路過遊園的人都能聽到園內傳出那女嬉鬧的聲音。世家子弟聽到風聲後以爲小姐在遊園內偷人,帶人衝進遊園後只發現小姐一人在獨自歌唱。再後來,小姐失蹤了,等到窮書生週年的時候有人看到小姐出現在他的墓前,但當天書生的墓就塌了,變成了一片平地,第二年這裡長出了數不清的杜鵑花。後人爲紀念他們的愛情就創作了《遊園情》,並稱小姐與書生爲杜鵑夫婦。
戲曲的內容韓靂懂,可作爲新時代的青年,韓靂雖不追逐流行音樂,但這戲曲,韓靂實在聽不進去。
開戲十分鐘後,韓靂開始閉目養神,反倒是一旁的阿虎聽得津津有味。
“奴本閨中女,郎爲田中鶴,一日話相思,肝腸寸也斷,今日奴嫁人,郎卻在何方,一朝別離後,再無相見日,奴心意已決,此生只嫁郎,海枯石爛,永不離棄…”
一段戲曲在韓靂耳邊響起,聲音說不出的哀怨淒涼。
睜開眼,韓靂看到戲臺上扮演小姐的青衣正掩面而泣,在她身旁站着一位小丫鬟,正是剛纔門口的紫衣少女,此刻臉上畫着妝,平添了一份嬌豔。
“韓靂,你快看,這個女的太漂亮了,比小雨好看多了。”阿虎看到韓靂睜開眼,立刻抓住他的手指着臺上的青衣叫嚷道。
正好這時扮演小姐的情誼移開衣袖,露出傾國傾城的容貌。
韓靂自認自己也見過不少美女,憑良心妖狐、小雨等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可眼前的女子太讓他震撼了。
青衣小姐臉上畫着妝,並不能看清她真實的相貌,但僅憑她那眉眼處的一抹風情就足以將一旁的小丫鬟秒殺。
柔美的身段,哀怨的唱腔,絕美的容顏,世界上再多的詞語也形容不出她的美麗,現在韓靂腦海中只想到了一句詩: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怪不得阿虎被迷住了,只怕全天下的男人看到這樣的女子都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紅顏禍水,說得也許就是這樣的女人吧。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一世的情,奴用萬世來還。”青衣女子唱到高潮部分竟哭出了聲響,一旁的老人們早是滿面淚花,就連阿虎都在抹眼淚,而韓靂自己都感到些許哀傷與煩躁。
戲曲在青衣小姐上吊後結束,韓靂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園子內的老人們聽完戲後離開了,有一個老婆婆在路過阿虎身旁時竟忍不住抱着阿虎的大臉親了一口,誇讚阿虎是好孩子,不像現在的年輕人不懂得欣賞國粹。
韓靂沒有離開園子,他就那麼靜靜的坐在那裡。看到韓靂沒有離開,阿虎也繼續坐在凳子上,無聊的嗑着瓜子。
大約過去一刻鐘,臺上的小丫鬟又穿上他的紫衣服出現在韓靂面前。
“我們這裡要關門了,想看的話五點再來。”紫衣少女指了指大門示意韓靂離開。
韓靂沒有動,靜靜的盯着眼前的少女,這女孩讓他忍不住想起家裡的雪兒。而想到雪兒,韓靂忍不住嘴角上翹,臉上露出了笑意。
“小流氓,你這是什麼表情?”紫衣少女被韓靂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看到韓靂一臉的笑意後,心中的怒火快要壓制不住了。
“姑娘,剛纔一壺茶十五塊錢,我可給了你二十,沒找回錢,那就是給了你小費了,既然你拿了我的小費,總得給我點方便吧。”韓靂並沒有因爲被稱爲小流氓而動怒,他臉上依舊掛滿着笑意。
紫衣少女雙眼不停閃動,顯然內心在想着什麼,半晌纔不情願的開口說道:“你想要什麼方法便,”說完加了句“小氣鬼”。
“我想見剛纔臺上唱青衣的。”韓靂話一出口,不等紫衣女子說話,阿虎直接一口熱茶噴了出來,一臉的興奮。
“阿靂,真的?”阿虎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真的,虎哥,我們今天一定能見到。”韓靂很肯定的點點頭。
“好吧。”紫衣少女答應的很乾脆,直接轉身走了。
沒過五分鐘,韓靂就問道一股胭脂水粉特有的味道,一陣輕盈的腳步走來,韓靂擡頭看到剛纔的青衣小姐似乎還沒來得及卸妝,只是將頭飾取下,穿着戲服就來到韓靂面前。
“不知兩位找如煙什麼事?”青衣小姐款款行禮,聲音如黃鶯出谷,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阿虎罕見的害羞,竟不敢擡頭看對面的青衣小姐。
“戲好人美,花公子,一出大戲唱完了,您不會真的就是讓我來聽戲吧?”韓靂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害羞低下頭的青衣小姐,說出了驚掉阿虎下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