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斜的金色陽光灑在淡紅色的磚瓦上, 徐徐的掠過幾絲柳綿,屋檐下落下的樑燕,嘰嘰喳喳的叫聲響個不停。
站在昊郡繁華的街道上, 了了第一次體驗到了某個成語的深刻含義——車水馬龍。
從十三貓家出來以後,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攤開地圖, 腦子裡又一片茫然。憑着自己腳程快, 便一路問到了昊郡。堪比她走過的那些城鎮來說,昊郡真的是……很大很美很繁華!
便是那了煙城也不能比。
小吃攤前,買了她夢寐以求的脆皮雞肉卷, 了了無比幸福的喜滋滋地啃着。這可是她在了煙城時就憧憬的食物啊!
吃得正歡時,背後卻突然莽莽撞撞衝來一個人, 由於精神全部貫注在食物上, 了了被他撞了個趔趄, 手裡美妙的雞肉卷才吃了一半,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拋物線之後“啪嘰”一下落在地上。
了了心碎地看着那一地美食, 還沒來得及替它哀悼,後面緊接着又衝來一個人,很不溫柔地把她推開,口裡還不耐煩地喊:“讓開!”
了了在原地打了一個圈,怒火中燒, 她擡頭往前看去。只見方纔推開她的人, 正費力地撥開人羣往前跑, 嘴裡還焦急地喊着“抓小偷啊!”
她踮起腳尖, 伸長脖子, 這纔看見跑在最前面的某個身形猥瑣的男子也在費力地撥開人羣。
就是這丫的毀了她的雞肉卷?好樣的!
了了輕身一躍,踏着前面某人的肩, 跨過一羣人,從懷裡摸出幾個三角尖棱的暗器,在空中瞄準那個男子背上的穴位快速射去。男子應聲倒下,在地上不斷抽搐,了了在半空打了個旋,落在那猥瑣男子跟前,心頭暗自冷笑。
小樣!叫你跑!叫你推我!她顧了了雖說武功不咋地,但暗器這玩意兒,可是經過小黑認證,有商標,有證書!
此刻,她站在那男子面前,一臉的大義凜然。
一個瘦小的身子扒開人羣,看着地上表情很猙獰的男子,一臉開心:“啊,這是我的錢袋!”
了了擡頭看去,是個比她年紀略小的姑娘,扎着倆小辮子,看起來特可愛。
小丫頭拿了錢袋低頭數了數,一分沒少,仰頭對着了了燦爛地笑:“恩公!太感謝你了!你簡直是一代絕世女俠啊!”說完帶頭鼓起掌來。
= =……
四周一羣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於是很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
“女俠啊!女俠!真厲害!”
“女俠,爲名除害啊!”
了了站在人羣中央,立馬收了那猥褻的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而正經。
等路人甲們表達完心中的仰慕之情,紛紛散去之後,了了鬆了口氣,轉了轉那快僵硬的脖子。那個小姑娘趕緊湊上來:“恩公!您用飯了嗎?不如跟我一塊兒吧,就當是我報答您的!”
瞧這小姑娘說得多真誠,要是她不去了準會傷了人家一片真心,盛情難卻啊!(……你想多了)
有吃的能不去嗎?哼!
了了清了清嗓子:“本是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不過既然小妹妹你如此熱情,我就勉爲其難,一塊兒用飯吧。”
好在,小丫頭心無城府,一把拉住了了的手:“那恩公跟我來吧!聽說這昊郡一連酒樓的飯菜最好吃了!”
聽着她一路上滔滔不絕的描述,了了在背後口水成河……
×××
舒舒服服地打了個飽嗝,了了癱在椅子上飽得動都懶得動。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一不小心就吃了二十碗……
好在,小丫頭也沒在意什麼,只是一張嘴說個不停。
“恩公,飯菜還好吧?”
“嗯嗯,很好吃!”
“哎,我們吃的這是一樓,一樓是咱普通小老百姓吃飯的地方,要知道二樓的飯菜還要好吃呢!可惜了,我的錢,就是全部拿出來也買不起二樓的一道菜。”
“……= =我就吃一樓的就很滿意了。”
“恩公!我叫韓依依,都說我這名字太女氣了……其實我是想作一代女俠的!恩公這麼厲害,名字一定是如雷貫耳!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小丫頭托腮一臉期待的看着了了,眼裡閃着無數小星星。
了了:“顧了了……= =”
韓依依興奮地笑道:“果然是好名字喂!一看就是武功高強的女俠啊!恩公,我叫你了了姐姐好不好?那你以後就叫我依依?”
了了:“……= =好,依依。”她是哪兒看出來這名字一看就是做女俠的……
了了看了看韓依依身邊的包袱,疑道:“依依,你也是初來昊郡?”
韓依依笑道:“對啊,今天嗅大了,一來就碰上賊人。了了姐姐你呢?也是第一次來?”
了了:“我……來找人。”
“哦。”韓依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算了吧,想來你也很忙的,本來想找你學武功的。不瞞你說……我啊其實是來學武功的,可是我娘說大師們都是不輕易收徒弟的,我也跑了好多門派,可他們都說我天資不好,不適合學武,都不收我。所以……”她忽然神秘地朝了了勾勾手指頭。
了了會意地湊過去。
她壓低聲兒:“其實啊,我這次是來偷學武功的!”
了了一驚:“向誰偷學啊?”
韓依依笑着:“昊郡還有哪個地方能學武?自然是將軍府,展家啊!”
了了:“噗——”
韓依依沒料到了了有這麼大反應,忙過去拍她背:“了了姐姐,你還好吧?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咳咳咳……沒,沒有。”了了艱難地擡頭,問道,“你打算怎麼偷學?潛進府裡?可那樣不是容易被發現嗎……那可是死罪哎!”
“所以啊!這要靠技巧!”韓依依拍着胸脯,胸有成竹,“聽說最近將軍府缺人手,準備招些人來幫忙。在府裡頭幹幾天,要是做事情麻利點兒,沒準兒就定下來了,所以我想去試試。”
她又補充道:“相信,以我的實力一定能進去的!”信心滿滿的握爪。“而且,即便我到時候沒能進去得了……我至少可以買通管傢什麼的啊!這次,我的銀兩是帶足了的,哼哼,我就不信進不去!”
了了抹汗。
韓依依喝了口茶,忽而問道:“了了姐姐,你要找的人是誰啊?呃,準備去哪兒找呢?沒準兒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她要找的人,就在將軍府裡面……
她忽然一愣,對啊,她來昊郡,究竟是爲了幹什麼啊……
有些迷茫,甚至有些畏懼。
爲了找展嶽嗎?可找到他之後又能怎樣呢?不過是傷心又傷神罷了。可……好像不來找他,心裡總覺得很堵,就像少了什麼東西一樣。
哎。
了了有些神經的想,算了吧,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步是哪步。
了了正低頭喝着茶,忽然聽見外邊兒敲敲打打,吵聲鬧聲混雜一片。不少在一樓吃飯的人放下筷子出去看熱鬧。
韓依依跑到窗邊瞅了瞅,又坐回來,滿臉興奮:“了了姐姐,結了帳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吧。可熱鬧了!”
了了正在消化中,懶懶問道:“什麼事兒啊?”
“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將軍府裡那個少爺,朝中人稱什麼“小張飛”的,今兒個從狩獵場回來了!”韓依依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得那叫一個開懷。
了了腦子“轟”一聲,如同幾千□□同時炸開了似的。
“誰……誰回來了?”
“哎呀,了了姐姐,你還真不知道麼?就是那個展公子展嶽啊!”
韓依依仍舊很崇拜地喋喋不休:“據說還是當今聖上親自邀請他去的,還有不少別國國君參加呢。早在一個月前我就聽我娘說了,這位展公子可厲害了,禮樂射御書數樣樣精通,讓那些國君看得眼睛都直了!連當今聖上那麼嚴肅的一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呢!說是還要把琦樂公主嫁給他呢。你說這是不是天降喜事啊,肯定這個展家公子半夜裡睡覺都能笑醒呢!”
“嗯……”了了木訥的低頭抿了一口茶,呢喃道:“是啊,天大的喜事啊。”
忽然有股酸酸的感覺涌上心頭,了了心頭一驚,趕緊猛灌幾口茶水。
韓依依結了帳,走過來一把拉住她:“了了姐姐,別喝了,出去看看吧,等會人走了就看不成了!”說完也不等了了反應,扯着她走出店外。
人羣熙熙攘攘,了了擠在人羣之中,擡眼就看到那個像皓月一樣乾淨的男子。
黑髮還是一如既往利索地綁在腦後,一身濃如墨汁的黑衣,那把殺氣凌凌的九展嗜血戟被他緊握在手。整個人就像一匹豹,那般的氣勢,讓了了覺得,他本就該屬於戰場……不屬於小橋流水的平凡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爲什麼她總覺得展嶽消瘦了很多……那雙眼眸也沒有了以往的神色,只是很黯然,很黯然,裡面彷彿有着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
耳邊響起韓依依驚歎的讚詞:“哇!沒想到還真像傳說中的那樣,英俊不凡啊!還那麼年輕哎!少年英雄!我現在都有點羨慕那個公主了……了了姐姐,你覺得呢?嗯?”
“啊……是啊是啊。”了了機械的點點頭。
又一波人羣涌了過來,她有些站不穩的朝後退了幾步,展嶽離她的距離便越來越遠了。有那麼一刻,她很想他看見她。可惜,他沒有。他的眼神幾乎都沒有落在周圍的人羣上,冷得刺骨,冷得讓她覺得陌生。
“哎,沒看頭了,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些人還真是閒着沒事兒幹啊!”韓依依不爽的跺跺腳。
看着逐漸被人羣淹沒的展嶽,了了腦海中就浮現起了一句話,此時此刻,變得這麼清晰。
紛亂的人間,除了你,一切繁華都是背景。
×××
“依依,你下午要去將軍府?”
點點頭:“對啊。”
整理包袱:“好,我也一塊兒去!”
“啊?”韓依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了了姐姐,你不是要去找人嗎?難道,你要找的人在將軍府?”
了了趕緊笑道:“沒有沒有。只是可能我要找的人還沒有來,坐在這裡閒着也是閒着,我想賺點小錢用用,也當是……陪陪你。”
韓依依感動得涕泗橫流,一個熊抱,了了差點窒息:“了了姐姐,你太好了!我娘都沒有對我這麼好過……我感動啊!”
了了:“咳咳咳……依依,淡定淡定,咳咳咳。”
下午,將軍府側門。
側門處有個小攤子,一個鬚髮微灰的人坐在攤前,隊排得還不是挺長,因爲他貌似篩選得很快,不少人被刷下來。半個時辰之後便到了了了她們二人。
那人擡起一對如金魚般鼓鼓的眼睛,看了了了許久,伸出手把她的頭扳來扳去像挑豬肉一
般仔細檢查了一番,在紙上寫了一筆。
“進去找王嫂。”
於是乎,這便就過了?
了了才納悶走了沒幾步,後面某人一個熊抱,韓依依歡快的說:“了了姐姐,我也過了!沒想到這麼簡單啊!呵呵!”
×××
了了在展家就這樣待下來了。王嫂是個很親和的人,給了了她們二人分配了些雜活,倒也不是很重。閒暇的時間也比較多,韓依依便常常偷溜去看展鬱練劍,但據說幾乎是一點收穫都沒有。
來了約摸有一個月了,卻遲遲沒有見到展嶽。
這一天天剛泛藍,她便起來了,洗漱完畢之後照常去井邊打水,同院子裡的都還沒睡醒。
打完水,她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回房間,耳邊忽的聽到某些細小的摩擦聲。因爲是早上,四周很安靜,再加上沒有起風,所以,那麼就……
“哎呀——”隨着這聲驚呼,某個黑影從樹上摔落下來。
他抱着頭,明顯頭上摔出一個不小的包來。正擡頭時,便碰上一對死魚眼……
“你……你是誰啊?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他不服氣的瞪回去。
了了叉腰俯視他:“= =……小弟弟,這裡是姑娘家住的地方,你清早八神不睡覺,鬼鬼祟祟躲在樹上,意欲何爲?”
某正太一仰頭,撅嘴:“幹你什麼事?”
“啪”在原來的包上迅速又重上一個新鮮的。
“你你……你幹什麼打我!”
了了怒:“偷窺就是該打!小小年紀就偷窺,長大了就只能跟十三貓一起去皇宮偷內衣了!(某十三:= =幹我什麼事……)”
某人嚎:“誰告訴你我在偷窺了!就是偷窺,也不會偷窺你!沒身材沒長相沒氣質!”
了了:“……”
看着了了瞬間陰沉的臉,某人有些結巴:“那啥,今天天氣不錯,大姐您繼續打水啊,繼續繼續~”
“站住!”了了一把逮住他衣領,才發現這小子只一件裡衣,他不冷嗎?
“大姐,你行行好放了我吧!讓我老爹看見我還沒回去,我準會捱罵的!”
“放了你可以,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了了把他舉到跟前,橫眉。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放人?”某人兩眼閃了閃。
“嗯,對,說了我就放。”
“那好吧,其實我是來……”
在他尾音還沒結束的時候,了了忽然覺得手裡一空,一轉眼,手裡就只剩一件衣服了。= =
只見前頭某個光着上半身的小鬼邊跑邊轉頭朝她做鬼臉:“大姐,我告訴你吧,我就是來偷窺的!你奈我何啊~”
怒~火~中~燒~
了了正準備擡腳往上追,卻聽見王嫂叫她。“哎?了了,大清早兒的,你幹啥呢?”
了了:“我打水呢……= =”
王嫂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和藹地說道:“對了,等會大家夥兒醒了你記得說一聲,今兒很忙,要早點去大堂集合。有大事要辦,我就先出去一下,要跟秦萬家的買點東西,到時候展管家會把任務給你們分配好的。”
了了提起水桶來,應了一聲,又問道:“什麼事啊?”
“嗨。”王嫂往門口走,“還能什麼事兒,咱家大公子要辦喜事兒了唄!”
什麼……
“嗵”
“哎?了了,你怎麼啦?水倒了……了了?”
你,要成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