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林幽記不清曹暮夜又說了些什麼,整個人渾渾噩噩回了屋,她抱膝靠坐在炕上,她一直看不起曹暮夜這混混,以爲自己高人一等,結果自己依附這人而活,自打耳光哪裡來的傲氣向人趾高氣揚。

她想起母親跟她說過女子在家靠父母出嫁靠夫君,女子依仗他人而活,特別是她們這些出身高的女子,不僅要仰仗孃家的榮耀在夫家受人尊重,還要利用夫家的權勢爲孃家鋪路打點。

她以爲脫掉這身份能率性而活,結果只不過是從一個靠山換到另一靠山,這就是女子的命運,回想自己所作所爲一切的骨子裡的驕傲統統打成粉碎,她就是一個仰仗靠山而過的人,有怎麼的靠山就有怎樣的德性,以前她擁有一座金山銀山給她榮華富貴傲笑羣芳,現在她一無所有靠着棵歪脖子樹苟延殘喘。

“林幽你靠他。”終還是接受現實低聲掩面痛哭,淚水洗過後她不再有那鏗鏘傲骨只剩下匍匐乞討。

曹乾孃滿面愁容嘀咕着這陰天裡的寒冬格外寒冷,凍得不僅是皮肉還有心,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晚她只能裝作不聽不見,裝就是裝哪能真的無視,看着一個掉了魂,一個冰冷臭臉,原本和樂溫暖的家變得冰冷寂靜,再也看不下去死氣沉沉的林幽。

“幽幽陪乾孃出去買點東西。”曹乾孃想出去逛逛沾一沾外面的人氣或許就好了。

林幽應下面如死灰,心百般不願去她想畫地爲牢,將這不甘的卑微藏起來,看到曹乾孃擔憂的臉,冰冷的心染上絲絲暖氣。不管如何曹乾孃是唯一真心對她好的,她不能恩將仇報這最基本的還是拋不下。

她笑自己的無意的堅持,告誡自己認清吧,不再是天上的雲落入塵埃就該沾染纖塵不要妄想保存那雲彩的高潔。

兩大一小出了門,蓮寶像只困久的小獸興奮異常,林幽微笑看着這小不點,無意中與大的重合,一樣困不得這不一連好幾天見不到人。

“幽幽,都怪乾孃沒帶你出來走走。”

“陪着乾孃比外面有意思。”

曹乾孃笑了笑,她看不到林幽眼裡的光,輕輕拍打了下懷裡的小猴子,男娃娃的心思總比女娃娃的粗。

“這是鎮上最熱愛的街,要啥都可以在這買到。”曹乾孃一一指着路邊的店鋪。

林幽一間間看過去,極簡陋的鋪子沒有她見慣的富麗堂皇,卻有着人來人往的煙火氣,每個人似乎很熟悉談笑間就做成買賣。除了鋪子還有一些挑擔出來的買賣人,這些吸引林幽的目光,這是她自在寺廟前一晃而過的景象,記憶重疊親人的音容笑貌恍在昨日,回不去了,那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她貪生怕死不再是那個親人們期盼的林幽。

一對母子蹲在一挑擔前,曹乾孃抱着調皮的蓮寶走過氣,熟絡到招呼,“阿林,小寶長高啦。”摸了摸一旁瘦高的小男孩,小男孩羞澀躲在母親身後露出個腦袋。

林幽看着那女子,面染風霜印記雙眼清亮有神,猜測年紀不大卻生生被生活磨掉了該有的風華,見慣了的女子無不養顏有數,哪怕年過四十也如二八夏花,這模樣的女子讓林幽心疼惋惜,感謝出身給她上半身無憂無慮榮華富貴,這下半身只能依靠他人如這女子一樣消磨該有的青春。

“乾孃,這不好。”女子和曹乾孃推脫。

“哪兒不好,可不是可憐你們孤兒寡母,是蓮寶喜歡吃,這大冬天的難道要老婆子整日出來買?你能每日到街上賣?”曹乾孃笑塞進小男孩手裡,拿着打包好的東西塞給蓮寶玩耍。

林幽默默繼續跟曹乾孃走,久違的太陽冒出頭,低沉的厚雲慢慢退散,林幽跟着自己的影子,聽着曹乾孃說着那對母子的不易,談起她跟曹暮夜相依爲命的日子。

林幽回望那對母子,女子爲了生計拋頭露臉,沒有夫家的支持沒有母家的幫襯孤苦無依,還帶着孩子獨自支持。她看着他們的笑,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似乎天不再那麼冷了。

林幽不敢去問曹乾孃這對母子如何過活,曹乾孃當初有家中田爲生尚且艱難,這對母子沒有安身立命之物,單憑一雙手支撐過活,難怪年紀輕輕一臉滄桑。原來女子還能這樣活,目光注視這一路上的女子,每個都爲自己的奔波的活計,路過一家裁縫鋪,曹乾孃拉林幽進去。

“乾孃。”李寡婦先看到他們打招呼。

曹乾孃禮貌笑答簡單客套幾句,李寡婦打招呼離去。

林幽盯着裁縫鋪老闆收拾的荷包和針線,方纔聽李寡婦說是拿活計,林幽非常詫異李家算是富戶不該讓家中女子外出謀生纔對,原來這都是她猜想這市井裡的生活根本不同。林幽暗沉的眸子亮了亮,手去拿荷包細細端詳繡工粗糙用料簡陋。

“這荷包幾錢?”

“五銅板,更好的貨要貴些,姑娘要拿出給你看?”

林幽搖頭指着那荷包問:“不知剛纔那位姐姐一樣的活計還有嗎?”

“幽幽?”曹乾孃挑着布料驚訝出聲。

“在屋裡悶得慌,剛看到李姐姐我的女紅還行就像試一試。”

林幽向曹乾孃解釋心裡並沒有曹乾孃是否同意的想法,只想着假如她能用這夥計賺錢,她就能像那對母子自力更生,不用依附他人活得坦坦蕩蕩,完全忘了貴女要求裡的教導裡,女子該安於室相夫教子,不得拋頭露面。

“有的,要看姑娘的女紅,這兒分好次品,像李寡婦的算是好,算一銅板。”

林幽心裡盤算她女紅比李寡婦的好,應該能換更多的錢,於是大膽問:“如比她好那該算幾錢。”

老闆打量林幽沉默半會答:“姑娘能比她好,那算上品。這錢要看姑娘的東西來算了。”手裡拿出一套複雜的繡品,“這是繡娘繡的,姑娘能繡出這按”比劃了個一,“一兩。”

林幽看那繡品心裡有了打算,但不想一開始就露出地盤,先拿最簡單的荷包摸一摸老闆的低,她經過前世的遭遇變得謹慎不易信人,“那我先拿荷包回去吧。”

老闆應聲好,他這經常收繡品好壞參差不齊,看這曹乾孃帶來的女娃娃不同一般人,才和她說了這麼多,想讓她試試繡這些複雜精細的東西,結果這女娃娃精明不入道,也好他也摸一摸着女娃的女紅。

林幽領了五個荷包的用料回家,曹乾孃見林幽有了精氣神也不阻攔,只盼她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林幽領的荷包要求不高,簡單的縫合再隨意繡點花紋就可以了。林幽一天就能完成,小試牛刀後她想嘗試那貴的,但獨自外出這事困擾着她,思來想去將孟小妹騙來,拿了十幾個餅跟她說拿到街上賣。

林幽路過裁縫鋪偷偷看了眼,假意問孟小妹“我們去哪兒賣呢?”

孟小妹吃着餅指着遠方含糊道:“前面拐彎。”

林幽應了聲催促孟小妹走,心裡默默記住方向,剛拐彎就看到裡面熙熙攘攘的人羣,前方有一棵掛滿紅條的大樹,知道那邊應該是寺廟,難怪這裡小商販多。認真看了一眼,和認識的寺廟熱鬧相同又不同,林幽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讓孟小妹找了個地方找了個藉口離開。

林幽快步往裁縫鋪走,這是她重生來第一次獨自外出,那一世的陰影如暗潮在她身後追趕,她越走越快將近於跑到了裁縫鋪。老闆看到她氣喘吁吁的模樣,好心給她倒了水,林幽只是微笑感謝將做好的荷包給老闆。

老闆驗貨後大讚林幽,“哎呀,都說曹乾孃的乾女兒回來了,看這在大戶人家待過的姑娘就是不同。這手藝好,但繡荷包太埋汰了,要不……”

林幽心驚這裁縫鋪老闆知道自己,細細想初到裁縫鋪曹乾孃與老闆的熟絡,想必往日沒少光顧。

“老闆既然與乾孃熟識,我也不藏着了,您說就是。”

老闆哈哈一笑,“你們曹家的個個就是爽快,老漢喜歡。這花繡得太好了,當初就不該給你這麼差的布料。”

林幽見老闆要拉家常心急孟小妹那邊察覺,不再遵循教養和老闆客套,“那您跟我說說這夥計算法,我還有事要趕回去。”

老闆明眼人想到林幽進來那着急模樣,緩解尷尬的笑了笑,“是老頭子糊塗了,這料子好一般繡娘我都不敢給她繡,看你繡活好低價給你五兩五日完成,繡得好的價錢,這要老頭子我說了。”

林幽不知這錢對她現在來說是多少,只對比荷包來說比較,點頭應下將布料放進竹籃裡,再用一塊破布包住出了裁縫鋪,一路往回跑。

林幽回來時整開到孟小妹拿着餅跟旁邊的人談天,腳步放慢緩了下呼吸,向她走去不經意的模樣看了下籃子,籃子裡的餅早不知蹤影,不知是孟小妹賣得多還是吃得多,好在林幽目的不在此,吃就吃了吧。

“你去哪兒了,餅都賣光了。”孟小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不管都是我賣的,錢要平分。”

林幽看孟小妹這霸道不講理的模樣點頭應了她,心裡還有事問她乾脆把自己的一半又給了點她,分了錢兩人往回走。

“剛的人你認識?”林幽拉着孟小妹小聲問,眼死死盯着她怕她說假話。

孟小妹沒注意到林幽的目光,拿了錢心裡快活腳步輕盈,“還能不認識,鎮就這麼大,這一片誰家不認識,就你個外來戶當到第二天這片都知道你是誰了。”

“那麼快。”林幽吃驚眨了眨眼,這鄰里間消息傳播速度。

“哪兒快,這兒十年八載的沒個過路的,好不容易來了個能不知道。這都是從小看大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誰家那點破事誰不知道。”孟小妹說着古怪的笑看林幽,“你前段時間跟曹夜吵架了吧,嘿嘿。”

林幽臉一白,這就是傳說的中的隔牆有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