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吳軍黑着臉,“就這樣走?”
“還有什麼事?”長毛故意裝聾賣傻。
想矇混過關談都不談,不賠理道歉甭想走人。
看到吳軍態度堅決,長毛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走到熊文鬥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說:“對不起,弟兄們多有冒犯,請原諒。”
快滾,眼不見爲淨。
三十七
周華明以爲家人已經休息,進屋後才知道還有兩撥人在客廳等待父親接見。
母親已睡,周華明爲客人端茶倒水。
聽到女兒聲音徐卷鳳就像服了興奮劑,頓時睡意全無:“華明——”
周華明應聲進臥室。
徐卷鳳拉着女兒的手打量:“咋這麼晚纔回家?……以後晚上回家先打電話,我讓同生他們去火車站接你。”
周華明讓母親放心,說這趟車人多安全。
“以爲你是三頭六臂?”徐卷鳳不滿,“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險。”
“好,我知道了……您睡覺。”周華明說完出門。
徐卷鳳隨身起牀。
叫上女兒一同進廚房……
周守歲將客人打發完後喊了一聲“華明”。
周華明從廚房走到客廳:“爸,忙完了?”
“完了。”周守歲疲倦地坐在沙發上,“幾時回的?”
“有一會。”
“一會是多長?”周守歲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意識到父親知道她的事。
是李同生告的密。正巧他到文化局拿書,遇上打鬥場面。本想英雄救美人,怎奈沒有勇氣,看到明晃晃的砍刀大氣不敢吭聲。……回家後就向周守歲彙報,被定性爲流氓鬥毆。
正要開口,母親喊她洗澡。
正好開溜。
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周守歲守在客廳等她出來。
客廳大燈不熄她就不出門。
終於熄燈。
這才躡手躡腳地出門。
黑暗中有人喊她。
父親赫然坐在沙發上。
“坐下。”父親指着對面椅子。
不敢不坐。
“華明,今年多大了?”父親問。
明知故問?
“十九。”周華明囁嚅道。
“應該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應該明辨是非對不對?”周守歲說。
周華明點頭。
“交朋結友我不反對,但不能結交一些社會渣滓。”周守歲黑着臉。
誰是社會渣滓?
周守歲突然轉變話題:“小熊的手傷得怎麼樣?”
無關緊要。
“這個小熊,怎麼這樣不爭氣,接二連三出事。……你答應過我,不與他來往,怎麼又跟他在一起?聽說這一次很危險,差一點鬧出人命。……我真爲你擔憂,一個大學生,一個縣長千金,居然與這些人打得火熱,叫我這副老臉往哪裡擺……太讓我失望。”周守歲氣憤得站起來。
不錯,是答應過,但是沒有理由說服自己,熊文鬥又不是洪水猛獸,憑什麼不與他來往?過去你不是一個勁地誇他,現在爲什麼如此貶他?無非是跟你的女兒談朋友。熊文鬥有什麼不好?無非是沒有城鎮戶口。“爸爸,我不同意你的定論,熊文鬥不是渣滓。”
公然頂撞老父?
“你!”周守歲的手揚得高高,意味着想打人。
“打吧,我是你生的,無理也有權打我。但是,征服不了我的心。”周華明沒有避讓,而是挺胸昂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手慢慢放下來。
“爸爸,我知道你心目中的熊文鬥不是壞人,你是怕女兒跟他好上,怕他成爲你的女婿,因爲他出生寒門,沒有戶口,沒有正式工作,沒有文憑,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乘龍快婿。……我理解爸爸的一片苦心,但是什麼都可以改變,現在沒有並不等於將來,熊文鬥不會永遠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請您不要貶他,他不是社會渣滓,而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有愛心、非常有才氣的青年……”
“放屁!”
聲音穿破三幢屋。
徐卷鳳披衣現身。見女兒淚眼婆娑,責怪丈夫不該發脾氣。
“沒有你的事。”周守歲說。
“咋沒有我的事?華明也是我的女兒。”徐卷鳳拉着女兒要走。
女兒不走。
“你去睡。”周守歲命令妻子。
偏不睡。
周守歲只得把白天發生的事告訴妻子。
“哎呀,華明,咋這麼糊塗?”徐卷鳳馬上站到丈夫一邊,“你想想,那小熊跟你不般配。不是我們勢利,找對象也得看人,男方一定要比女方強,否則婚姻就不長。你是大學生,起碼得找大學生。小熊是臨時工,沒有戶口,沒有工作,轉不了正就得回家種田。……不是我說你,那麼多好人你不找,偏偏要找一個臨時工……你一不瞎二不跛,又不是嫁不出去,找小熊這樣的人讓我們家門樓矮三尺……”
怎麼能這樣教育孩子?周守歲打斷妻子的話:“華明現在的任務是讀書,你扯那麼遠幹什麼?……煩不煩?”
有些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得注意方式方法,同一個問題有多種表述方式,直說可能會激化矛盾,繞彎子會起到旁敲側擊效果。孩子已經長大,有自己的思想和觀點,有是非標準,強迫壓制只會產生逆反心理,只會越描越黑,只會事與願違。
“我這是爲孩子好。”徐卷鳳不服氣。
“我知道……你還是去睡覺。”再次下了逐客令。
沒有走的意思。
就當開家庭會議。
主持人換了口氣:“我承認,剛纔說話過激一點,現在我收回對小熊的定論,也尊重你交朋結友的權利。但是,你得答應爸爸,大學期間不準談朋友。……雖然你已經是成年人,但是,你還是學生,學生的任務就是學習,你說是不是?”
周華明沒有接招。
周守歲接着說:“還有兩年你就大學畢業,出了社會你就可以談朋友。……現在我向你保證,父母不干涉你的戀愛自由,愛誰愛什麼人是你的權利。你滿意我們就喜歡,包括熊文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