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華明帶進來有何用意?難道是……有所指?李同生激動地說:“華明是大學生,比我強,我要向她學習,爭取進大學深造。”
“有志氣。”徐卷鳳越發高興,“老周老了,幹不了兩年就要退休,今後得靠你照顧。”
越說越讓人產生聯想。
李同生想見周華明。
“坐下午火車走了。”徐卷鳳說。
失望,怎麼就走了?
徐卷鳳說:“她呀,這次回來捱了批評,心裡不舒服,所以提前走了。”
爲什麼?
徐卷鳳說:“你想想,一個大學生找一個沒有固定職業的人……”這才發覺家醜不能外揚,不說了。
臥室電話鈴響,徐卷鳳離開廚房。
是女兒電話,向母親報平安。
徐卷鳳想多說幾句,怎奈言不由衷,還是炒剩飯,煩得女兒掛斷電話。
正要離開電話亭,突然想到熊文斗的傷情。不能不聞不問,他是保護她而受傷。周華明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箋紙,是熊文鬥寫給她的辦公室電話號碼,熊文鬥說晚上那裡都不去,就在辦公室等她電話。
電話接通,果真是他。
“傷口還疼不疼?”她問。
他唱起鄭化智的歌:“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還挺樂觀,那好,給你來一點痛苦。
所謂“痛苦”就是父親的反對意見,當面不好講,現在好講。
哪知道一樣難於啓齒。
“怎麼吞吞吐吐,有話直說,虛心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熊文鬥還在快樂中。
“我……”講真話真難。不能不說,雖然父母的意見並不代表她的意見,但必須說出來,讓他有心理準備,“我父母不接受你,因爲你……”不願說下去,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我知道,”熊文鬥替她說,“我的確不配你。不能怪你父母勢利,大家都爲我捏一把汗,說明不看好。我想迎頭趕上,也想復讀參加高考,這是惟一通道,但是家庭條件不允許……我就不相信只有高考這一座獨木橋供我選擇,都說條條大道通北京,找不到康莊大道我就找羊腸小道,不成功便成仁,不成功誓不休。”
“我知道你有決心,也會成功,我有這個預感,真的,你一定會成功。”周華明說。
預感同時也是欺騙。
“我有個想法……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熊文鬥說。
“你什麼意思?”周華明聲音變調,“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原諒我說話欠妥,我的意思是保存這份友誼,不發展,也不倒退,也就是說不再是戀人關係,而是普通朋友關係,這樣你我都沒有心理壓力……讓咱們輕裝上陣,或許還能成功。成功纔有人喝彩,你說呢?”
想到一塊,但是感情難以割捨。
沒有選擇,只有這條路可走。
三十九
熊文斗的詩集終於面世。
不是一部,而是兩部,所需費用由吳軍承擔;一共2萬元,相當於一名縣局級幹部八年不吃不喝的工資收入。
還嫌不到位,吳軍主動提出召開熊文鬥作品研討會。
瞿煜秋來勁,開口5千。
行。
不想瞿煜秋想賺一筆,擬定的名單沒有出昌州。
吳軍說他沒有一點大詩人的氣魄,這種小敲小打能鬧出什麼名堂?
“要名堂可以,加錢。”瞿煜秋伸出兩根指頭。
2千,小意思。
不,是2萬。
吳軍想了想,2萬就2萬,不過要請葉濤浪。
一個葉濤浪要不了2萬,瞿煜秋竊喜。
“其餘人選由葉濤浪說了算。”吳軍進一步補充。
乖乖,葉濤浪可不是等閒之輩,他的朋友圈不說是中國詩壇頂尖人物,也是中國文化界名流。讓這些人出席研討會,不說潤筆費,就是來去機票和吃住費用也是一大筆,這2萬元還有賺頭?
見他不吱聲,吳軍要另請高明。
不能另請高明,辦這種事離開了都靈詩歌學會就是他瞿煜秋的失職。
不再猶豫。
會議如期進行。
接站時才知道來一羣詩壇頂尖人物,詩壇泰斗臧克家老先生也在其列。
“這……這怎麼行……”瞿煜秋亂了方寸。
一花引來萬花開,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王叢龍及省文聯主席兼作協主席曹雨晴蒞臨都靈。地委書記呂迎春聽到王叢龍的名字不能不來。地委書記來了,縣委書記、縣長不能不陪。提高規格,更換接待賓館,更換會標,舉辦單位由都靈縣詩歌學會改爲省文聯、省作協,都靈縣委、縣政府成了承辦單位。瞿煜秋忙了半天卻連名都沒有掛上,主持人換成了黎明保。
最大的受益者屬吳軍,他請客,縣政府埋單——沒有人比他牛。
逢人就吹。
卻吹煩了一個人,此人就是李同生。李說:“算個球,伢崽沒見過大人的卵,見到大人的卵打樂夥……哪個官員請客不是公家埋單?——少見多怪。”
細想也是,吳軍不再吱聲。
研討會過後熊文鬥加入省作協。
吳軍指望省作協會員能給熊文鬥帶來轉機,不想是個蝕本買賣,沒有待遇不說還要交會費,遠不如都靈縣拔尖人才實惠;後者可以轉戶口,可以安排工作。
黎明保不這樣認爲,他在全區精神文明建設經驗交流會上宣佈——都靈縣正在從文化大縣走向文化強縣,其主要標緻是,境內有省作協會員五人,佔了全區省作協會員一半以上……
沒有吹牛,事實勝於雄辯。
瞿煜秋聽了激動,滿以黎明保會後會有大動作,靜候數日沒有風吹草動,坐不住了,找李同生商量,要借這次大會東風解決實際困難。李同生同意他的分析,鼓勵他主動出擊。他卻不敢,想約熊文鬥一起行動;因爲人多力量大。李同生說他傻瓜,又不是去打劫,人多麻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