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歸鄉

攜手歸鄉

當他提出隨我回宮的請求後,三位師傅雖然不捨,還是給予了我們最大的祝福,而我更是應承,待孩子生下,一定帶緋夜回來探望三位老人家,才被放了下山,師傅的意思是由他們護送我們回宮,可是對於兩個蜜月裡即將被一大羣人打擾的我們來說,享受二人世界纔是心裡最大的願望,婉拒了師傅的好意,我們兩個人開始了三步一蹭,五步一磨的回宮之路。

回首這座籠罩在薄煙中的山谷,疏疏落落的樹林在晨陽中看不真切,只知道,那裡,是我和緋夜定情之處,來時的無可奈何,走時的郎情妾意。

山道崎嶇,兩人攜手依偎,不像是趕路,更似欣賞山間風情,指點談笑間,看見他飄逸瀟灑的身形,如行雲流水般的行走。

側臉望着他,鼻樑,面似桃花,微沁出幾點汗珠浮在額頭,抽出絲巾拭上他的額,不無雄,“緋夜,你的身子不能騎馬,我們坐車可好?”

淺緋色的長衫,白玉鑲嵌金絲邊的腰帶,勾出勁瘦的腰身,青玉翠綠的細簪,綰着滿頭柔絲,在太陽下暈着柔和透亮。

漂亮的像一隻拖着尾翎的鳳凰,高傲的令人不敢逼視,那溫柔的恭順,我也只能在偶然間一眼捕捉,轉瞬即逝。

“不要!”飛快的否決我的意見,眼波流轉,粼粼渺渺。

勾上我的頸,把全身的重量架在我的身上,無賴似的嗲聲嗲氣,“大不了,累了你背。”

垮着身體,低垂呆滯的臉,“你真夠狠的,看上去纖纖瘦瘦,你居然和豬一樣重。”

耳邊再回蕩着哼笑,“帝君莫不是扛過豬?不然怎麼知道和緋夜一個分量?”

苦笑搖頭,這狐狸……

換是從前,早接嘴和他鬥上了,是什麼時候起,我竟然對忍讓甘之如飴,更是會在他得意的一撇笑容中失神。

“緋夜,別吃了,醃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成了嘮叨的小母雞,而他這尾驕傲的小公雞,總是歪着臉,閃着一雙眼,亮亮的看着我,然後側着身子,裝作沒聽見般的偷偷拈起一粒,飛快的塞進嘴裡,再小小的偷覷我一眼,若是發現被抓包,則露出一口白牙,沒有絲毫知錯的心虛。

鼓着腮,狠狠的一剜。

他一個求饒的笑,心裡堅強堆砌的某塊瞬間如冰面,一個輕砸,四下龜裂崩塌,散落一地冰晶碎屑。

“再一顆,再一顆好不好?”紅脣輕掀,地上多了一枚酸棗核。

這哪裡還有半分碧影‘月夜幽蘭’皇子的高貴,也尋不到半分狡詐之態,更似一個討食的小鸚鵡,忍不住給他更多更多,填滿那小小的鼓脹肚皮,再愛憐的將他掬在手心,撫摸那羽毛絨絨的頭頂。

從他手中黨子裡拈起一枚納入口中,讓那酸酸甜甜佈滿口腔,齒縫中都透着一股香氣。

突然發現狐狸是嗜酸的,香氣掛在樹梢拿着葡萄時的他,也是這麼一副神情,抖抖脖子,歪歪腦袋,眯起眼,嘴巴里飛快的吐着皮籽,愜意的不得了。

一路上,我越來越像個下人,張羅着他吃,張羅着他喝,每每打尖休息,第一件事是吩咐小二給我燒雞湯,雞要不能超過一歲的小母雞,最好是烏骨雞,敦的時候要撕了雞皮,不然油膩,還從包袱裡翻出師傅給的最高檔的老參,燉的時間一定要超過三個時辰。

而他,抱着醃算棗黨子,閃着一雙眼,望着我跑前跑後,在相視一笑間,遞過一個絕美的笑容,驟忽轉爲壞壞的咧嘴,丟進一個酸棗。

“緋夜,喝一口!”端起湯圍着他打轉。

“好腥!”蹲在椅子上,一轉身,賣個屁股給我。

“就喝兩口行不,喝完給你吃酸棗。”繼續轉回他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變了心性,還是我一直都高估了狐狸,精明的外表之下居然是這樣的調皮,難怪三位師傅叫他小猴子,把這麼個人從小拉扯大,只怕弄掉了不少頭髮吧。

側過臉,鼓起一邊的腮,伸到我的面前,狐狸眼撲閃着,討賞的表情分明寫的清楚。

“啵!”重重的親上他的臉頰,雞湯舉到他的面前。

滿意的拿過碗,幾口灌進肚裡,一把勾過我的臉,油乎乎的嘴在我的臉上印下一個大印子,這才得意的笑出來。

他的笑嫵媚迷人,還有邪氣的使壞,讓我打心底寵着,只能悻悻的自己擦去油印。

“以後你還會這樣嗎?”突然的出聲,嚇我一跳。

“啥?”下意識撣頭望他,卻望進了一雙若有所思的眼,含滿認真,連一直抱在懷裡黨子也放下了。

“還有十里地,就進京了,你還會像這樣哄我嗎?”聲音裡有幾分失落,嘟着嘴,看起來,無助又柔弱。

忽然明白,自小的遭遇,讓他堅強對人,處處算計,絕不吃虧,內心深處,愛情卻恐懼愛情,關心卻害怕關心,因爲他怕自己的堅強一旦卸下就再也不是那個無懈可擊的狐狸。

作勢一捏他的臉,擠出惡狠狠的表情,“伺候你都成習慣了,你這麼淘氣,我每天都會盯着你把湯灌下去的,不然你又會偷偷倒掉。”

摟着他的腰,感受着他的腦袋在我的懷裡舒服的拱着,腦袋突然一驚,跳了起來,“哎呀,我還燉着師傅給你的安胎的藥,時辰到了,萬一小二沒看着就慘了。”

火燒屁股的拉開門,衝下樓,突然被門邊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彎着腰,吃力的從後院提過一桶泔水,在衆人的捂鼻中擡上車,蹣跚着又走向後院。

“姑娘,您的藥!”小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我面前,手中的托盤中,正是我火急火燎要去救的藥。

“謝謝,麻煩你了。”從疑惑中回神,我伸手接過藥。

“哪的話,您是客觀,幫你照看是應該的,令夫的身子好些了麼?”憨憨的臉上是關心的表情,淳樸的讓人不忍拒絕。

“好多了,多謝你的幫忙,不然藥就熬幹了。”看着面前半碗藥,若不是人家手快,等我來就什麼都不剩了。

“這男人啊,頭三個月最重要了,千萬不能勞累,姑娘看也是富貴家的,怎麼忍心帶着夫君亂跑,要讓他多敬仰,過了五個月,再活動活動,到時候纔有力氣生,大戶人家,可不比我們粗鄙之人……”

我敷衍的點着頭,眼神在瞥向門外,那拎泔水的人,似乎沒感覺到我的眼神,依舊吃力撣着,似乎還有些佝僂,駝着背,門外天色早暗,堂內卻是燈火輝煌,她的面容,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你們這個時候收泔水啊!”裝作不經意,我向外一努嘴。

抓抓頭,小二有些不好意思,“是啊,這個時間,客人都吃完飯了,就讓她這個點收,也不會薰着客人,而且她的臉太可怕了,怕嚇着客人。”

“哦?”我擡起眉,有些不解。

“她啊,臉上不知被什麼燒得,左一塊疤右一個瘤的,怪嚇人的,前幾個月流落到這收泔水養養豬,我們看她可憐就讓她這個點來。”小二倒是嘴巴利索,有問必答。

那應該是我多心了,那個人也不多就是處過一兩日,記不真切也正常。

對着小二歉然一笑,“我先回房了,不然藥涼了。”

“哎,哎,您走好!”在她的恭送中,我轉身回房。

扣上門,眉毛一立,瞪着那個在牀上裝睡的人,“起來,喝了藥才準睡。”

心不甘情不願的爬起牀,膩上我的身子。“少喝一次沒關係吧?”

“不行!”一口拒絕,“你師傅讓我盯着,每天都要你喝,是爲了中和你陰寒靛質,湯少喝沒關係,藥一定要喝。”

當他端起藥,衣袖飄飄間,我情不自禁的走神,思緒又一次飛刀門口那個倒泔水的人身上,心裡沒來由的突突跳着,像坐在雲霄飛車上般,心臟失重遊離,突然透不過氣。

“你怎麼了?神不守舍的。”吹着藥,他眼睛都沒擡一下。

“我……”張着嘴,卻不知怎麼說起。

定了定心神,責怪自己的疑心生暗鬼,卻還是沒能忍住,“緋夜,你還記得‘碧落宮’前,那個替紫焰鬧事的林北玉嗎?”

吹藥的動作一停,“怎麼了?”

“沒什麼。”想想,自己似乎真的多心了,怎麼也不太可能啊,“剛纔我出去拿藥,看見一個倒泔水的老婦,身影挺像她,只可惜小二說她臉毀了,我沒法辨認,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當初我向你討人,是想帶回碧影拷問華容璇和紫焰之事,爲武林除害不過是我的藉口,她此刻應該還在碧影奠牢裡吧。”輕啜一口藥,他皺起了眉,“真苦。”

“啪!”白瓷的碗落在地上,白色的碎裂粉末和濺起的黑色藥汁混在一起,暈染着地面。

“你如果在這裡放信號,影衛能收到嗎?”抱上我的身體,頭埋進我的發間,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