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夢迴前世之五

地府冥司, 修羅獄。

聖異靈界鳳靈族小公主正與修羅王展開法術的盛戰。荒崗高巖外風雷聲驟驟,時似囂天戰鼓、時似雷嗚虎嘯、時似龍翔九天……妙美絕倫的紫焰與滄嚎幽森的暗焰交錯,山河亦爲之魄動神搖!

“大膽!你竟敢燒本王的魂發?”被紫焰灼傷一縷藍髮的修羅, 乍然怒吼, 騰地掠過熾焰衝到鳳翎兒跟前, 一把扣住她的細頸, 在她臉上細細打量一番後, 揚起下巴調侃她:“好漂亮的文鵷綵鳳,身手也不差,不如嫁入冥司, 做我修羅王的女人罷!哈哈哈!”笑聲未絕,已揮出昊冥刃將她一下敲暈, 拖了回去。

待鳳翎兒醒轉, 發現上半身正被綁着釋縛靈鎖, 徒勞掙扎幾下捍之不動,遂大聲呼喚:“修羅!”

應聲滾入一團白煙, 但見白煙消散,一名風姿綽約的白衣女子出現在牀前,她衝鳳翎兒盈盈斂衽:“狐族孤女珉舞奉王之命前來伺候,公主有事儘管吩咐。”

眼前的女子笑容如沐春風,語氣惹人親近。見到來人, 鳳翎兒不覺聲音放柔:“姊姊叫珉舞?你是狐族的白狐精吧, 可是, 你該與我一般居於聖異靈界呀, 爲何會出現於此?”這個漂亮的大姊姊難道也是被修羅強行抓來的?

聽到她的疑問, 珉舞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須臾才幹笑着回她:“公主乃千金貴體, 珉舞不敢高攀,還是請您直呼我的名字罷。至於我因何在此……唉,此事說來話長,珉舞不敢勞煩公主操心。公主,您可是有什麼需要?王說了,您只要不逃跑,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只要不逃跑?鳳翎兒不免暗詫。修羅王將她捉回來,難道真是想強留她在冥司做鬼妻?思及此,遂問:“珉舞,修羅爲何要禁錮我的行動?”

白狐略帶同情的瞅向她,柔聲道:“王說,三日後舉辦婚事,屆時您將會成爲他的王后。”

王后?!鳳翎兒欲哭無淚,無措地望向珉舞,“他,他,這人怎麼可以如此不講理!我乃鳳靈族小公主,他竟敢強娶豪奪,難道不怕惹怒靈界與之開戰嗎?”

珉舞喟然嘆息:“王正是看中您鳳靈族公主的高貴身份,纔會正式封您爲後,否則……”咬脣垂低頭,繼續道:“似我們這般沒有身份的孤魂野鬼,即使當他的姬妾都不配。”

她怎麼就那麼倒黴被大魔頭看中?鳳翎兒垮下小臉,癟癟小嘴,心中不斷呼喚梵的名字,期盼他能趕來救自己。一面想念牽掛着心中至愛,一面唏噓泣下、嗚咽出聲。

“公主不要傷心了,我們都是過來人,所以珉舞亦能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哭也無用,一旦入此修羅獄即永生爲奴,絕無可能逃脫天外。”

鳳翎兒心中一凜,自情思中悚然醒轉,“即是如此,我不做妄逃之念便是。如今我的靈力被縛也做不得什麼。珉舞,你不是說我提什麼要求都可以嗎?那,可否帶我去找孟婆?”

“這——”珉舞有些爲難,站起身來顰蛾不語。

“紫鳳兒,你沒事找那個老太婆做甚?”眼前一花,藍髮少年已出現在鳳翎眼前,半笑不笑地打量她。

見到來人,鳳翎兒騰地站起,走至他身邊怒道:“修羅!你恁地無禮,竟敢私綁鳳靈族的公主,可知此乃彌天之罪?此事若叫我的父皇得知,必稟至天庭讓上神治你死罪!”

“唔,死罪嗎?”修羅伸手挑了挑她肩上的縛靈鎖,脣泛嘲諷:“我倒想好好瞧瞧,上面那些老頭哪個敢治本王的罪。”

好個修羅王,果然如傳聞般囂張跋扈!鳳翎兒恐嚇不成,頓時心泛無力之感,卻倔強地咬起脣:“即使上神治不得你,我父皇和哥哥也不會放過你的。”

“真是個天真可愛的小丫頭,”修羅在她臉上輕捻一把,笑道:“你父皇能有我修羅王爲婿,榮幸都來不急,又怎麼可能反對?”

的確如此!族人巴不得她早早嫁人,更何況嫁到這麼遠的地方,如此一來便不會留在靈界擾亂梵的身心。父皇若知修羅有意封她爲後,一定會敲鑼打鼓地把她送走!想到此,鳳翎兒不由黯然欲絕,眼淚不受控地滴落。

見到佳人梨花帶雨,修羅卻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喲,小紫鳳兒別哭呀,嫁給本王可是幾世修來的福份,又何必苦着一副臉?”略爲粗魯地拂去她臉上的淚珠,繼續說道:“不是想去找那個老太婆嗎?本王今日正好無事,且隨你走一趟,就當陪未來的王后熟悉熟悉冥司的地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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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獄就在忘河川的前站,修羅半拖半拽着帶她一路走,穿出重重森殿,走過道道鬼澗,所經之處無不鬼驚獸起,諸鬼避瘟神般遠遠見到他的影子就溜得無影無蹤。

他可不似鬼夜叉般多話,一路上只聽到鳳翎兒清脆動人的聲音在曠野中迴響:“修羅,你爲何定要娶我爲妻?還有,我身上的縛靈鎖分明是太極真人的神物,你又是打哪盜來的?”

捏着她的手腕,修羅不動聲色的回她:“叫我焰,既然將爲本王之後,本王允許你稱呼我的名字。”

“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不滿的甩甩手,意圖脫離他的鉗制。

“嗯哼!”鼻子哼出不滿,手上力道加重,捏得鳳翎兒幾乎痛出淚來。

“修羅,你真是不講道理,還這麼粗魯……”梵從來都是很溫柔的,沒想世間竟有此等壞人!

“恁的囉嗦!都說了叫本王的名字,你敢不聽?”毫不留情的狠捏一把,鳳翎兒覺得自己的手腕就要碎了。

“焰……”聲若細蚊,飽含委屈,“至少告訴我原因,我有權知道不是麼?”

“你們鳳靈族乃聖異靈界中,靈力修爲最盛的家族,加之你的身份,與本王合體雙修最爲契合。所以,有如斯美人主動上門,本王豈能輕易放過?”

鳳翎兒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自私霸道的傢伙只是爲了提高自己的法力!

兩人很快來到忘川河,正排隊等待孟婆湯的孤魂野鬼甫見他,立即一鬨而散。修羅早已習慣這個場面,只是漫不經心地邁步向前,冷着笑衝孟婆說道:“老太婆,這可是你的地盤,你還想跑到哪?”

被稱爲老太婆的孟婆瞧着也就四十餘歲的模樣,青絲紅顏,絲毫不顯老相。只是見到修羅被嚇得兩腳發軟,“修羅王大駕光臨,令舍地篷篳生輝。孟婆我歡迎,歡迎之至!只是不知大人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修羅推了鳳翎兒一把,鳳翎兒立即踉踉蹌蹌地跌向孟婆,被她握住手腕輕輕攔下:“原來是靈界的紫鳳兒,丫頭,你找我有事?”

鳳翎兒回首睨向修羅,嚅囁道:“我能和孟婆單獨聊幾句嗎?”

“女人真是麻煩!”修羅不屑地嗤鼻,頭也不回的走到三百步開外,倚在奈何橋的欄杆上優哉遊哉。

鳳翎兒側過身子,有意無意地擋住修羅的視線:“孟婆婆,我聽說您不僅掌管令人忘卻過往的「孟婆湯」,也有將過往禁錮在靈魂深處生生世世都不會忘卻的「醒世水」,對嗎?”

孟婆點頭道:“是又如何?你即身爲靈界的神靈,就享萬世之壽,卻要那醒世水何用?”

鳳翎兒聽她果然有這個湯,美眸中迅速盈起淚珠,激動的說道:“孟婆婆,您賜翎兒一瓶醒世水可好?求您啦!就當做做好事,成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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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您記起了是麼?”

是鳳翎的聲音!安落雪立即回神衝它招呼:“鳳翎,夢中之人可是我的前世?”

“是的主人,夢境所至皆爲您的前世。”

安落雪心中倏緊,失聲痛哭:“梵呢?他在哪!鳳翎,你爲何要打斷我的夢?我還沒有見到梵啊!”

“很抱歉,主人,鳳翎不是故意的,您的藥力已過,是時候醒了……”

“喂!你又走?怎麼每次都是這樣!話沒問完啊!”

安落雪睜開溢滿淚水的雙眼,她接二連三的夢到修羅王。這個人與自己的前世究竟羈絆到何種程度?爲什麼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夢到他?

緩緩擡眸,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孩正站在牀頭,見她醒轉欣喜地大聲尖叫:“小姐!小姐終於醒啦!快!快去告訴莊主!”

呃,詭異又熟悉的場景啊!安落雪疑惑地揉揉太陽穴,這是嘛兒個狀況?難道還在發夢?

清楚地憶起,她抿下一口由衛璃焰貼身女侍送來的百果羹後,立即陷入昏死狀態,也不知是太子府哪個嫉婦下藥毒她!如今一覺醒來,對方叫的人乃「莊主」而非「殿下」,卻是爲何?豎起雙耳顰蛾側聽,驚聞波濤拍岸之聲,窗外的景色已非雕檻畫閣,而是碧空一片。無法理清思緒,她茫然盯向門邊,但聞腳步聲響,全身黑衣、面戴黑紗斗笠的高大男子躍入眼簾。只是,來人爲何是星迭山莊莊主宇文炎!?

不安的感覺在內心擴散,她滿面驚愕地瞅着宇文炎一步步走向自己,低沉着略顯嘶啞的嗓音說道:“雪兒,你總算醒了。現在感覺如何?可有什麼不舒服之處?”

這傢伙叫她雪兒?咋有這麼自來熟的人!“宇文莊主,這是星迭山莊嗎?爲何我會在此?”

宇文炎快步走至牀邊,大掌覆至她的額前,聲帶不滿:“你昏迷不過半日,醒來卻將大哥叫得如此生份,還出此怪語,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安落雪吃驚的瞪大雙眸,騰地坐起,“宇文莊主在說什麼胡話?本姑娘好象沒認過你這個義兄吧?”

宇文炎扣住她那隻手,抻指搭向她的腕脈,“難道弄傷頭部之際,竟把人撞出問題來了?”轉身衝外間喝道:“來人!速傳東方先生來此。”

這莫明其妙的什麼跟什麼啊啊!安落雪有些抓狂,猛地抽出手跳下牀拍拍屁股打算走人:“我說你這人才有毛病!跟你說話簡直就象對牛彈琴。抱歉,本姑娘恕不奉賠了,告辭!”

誰知宇文炎閃電般攔在她跟前,伸指拂向她腰間穴道,將她迅速制住抱回牀榻。須臾,被稱爲東方先生的中年男子趕到,衝宇文炎頷首示意,快步走向牀邊。

……

“回莊主,小姐怕是因頭部瘀血導致記憶混亂,故有此胡言亂語之舉。待屬下開出散除瘀血之方,小姐過些時日自會慢慢恢復,毋需擔憂。”

“唉,怎會如此?”宇文炎在房內來回踱步,自言自語:“方收到陛下賜婚的消息就出這種事,這不是樂極生悲麼?她這副樣子,怎能再嫁入宮中做太子妃?此事卻叫我如何向聖上交待?難道,要請旨拖延婚期不成?”

被制住行動的安落雪乍聞「太子妃」三字,驚惶之情立即填滿胸臆,破口大叫:“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爲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明白?宇文炎,快把我放開!”

房內伺候的丫鬟看不過眼,湊上前柔聲解釋道:“小姐,您是莊主的妹妹宇文雪呀。自從三年前在笙闌流芳與太子殿下一見鍾情,您就對他念念不忘,茶不思、飯不想、人也消瘦不少。莊主不忍見您如此,故想方設法成全這樁婚事,誰知……誰知您接到聖旨之際竟激動得當場昏倒,意外地跌至桌角導致受傷。如今醒來,卻開始說胡話……嗚,小姐,您可要冷靜呀,情緒過於激動對身子不好……嗚……”

靠!難道被人毒死又穿越一回?惶惑地衝那小丫頭道:“麻煩你,幫我拿面鏡子過來。”

心驚肉跳的打量鏡中人:月魂般嬌豔無雙的人兒,媚若璨霞,笑魘婉妙,容顏光彩奪魄懾神,令人望之心搖目眩!此等絕色比之涵曦尚勝一籌,又哪裡是原本那相貌平凡的她?果然,又穿越了嗎?蒼天!

“大哥先解開我的穴道吧,我不再激動就是。”深呼吸十數餘下,方平息胸臆的波濤。再開口,又後知後覺的發現聲音已全然不同。嬌媚婉柔得能滴出水的魅人嗓音,竟比尤物還要尤物!她這是造的什麼孽?不知不覺死一把,還穿到這禍水級別的女人身上?最過份的是,此女乃衛璃焰的太子妃!

身上一輕,安落雪立即蹦下牀,假裝柔順的螓首道:“大哥,我覺得有些累,能否讓我一個人先歇會?”

摒退衆人,她立即緊掩房門,先是在臉上使勁拉扯,發現不是人皮面具。又跳到落地鏡前除去衣物,望向那完美誘人的身軀,心登時驚透!悲哀地發現,她的肩部鳳羽刺身消失無蹤!氣運丹田,又絕望地發現,她身上已沒有任何內力!只是——

打量胸前那條蜈蚣般張牙舞爪的深疤,形狀、大小、長短、位置與自己原來那條全然相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手指沿傷痕摸索至腰間,掏出一方雕縷複雜鳥紋的玉佩,顫巍巍的遞至眼前。

——落兒記好了,若此佩再次出現,就是你嫁入我府中做王妃之時!

霸道的起誓言猶在耳,如今鳳佩卻驚現於全然不同的另一個身體。答案似是昭然若揭,卻始終欠缺一根主線,令她在迷沼中愈陷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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