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那些瑣事
所有事情終結之後,我自己一個人去了一趟公墓區,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我知道跟誰說都不太好。我廢了很大的勁,纔在角落裡找到了許琳菲的墓碑,或許那位管理員還算吼道,總算是爲她刻了一塊粗糙的墓碑。上面簡簡單單的寫了幾個字“許霖菲之墓”,沒有身份,甚至連名字也刻錯了一個字。
我只能默默的搖頭,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的名字會不會也被這麼刻上,或者被刻成“凌霄”,或者被刻成“蕭靈”什麼之類的。好像我們這些人,在世俗的眼裡,原本就不敢存在,也不敢受到任何意義的尊重。
那天,我帶了一束花來,放在許琳菲的墓前,這裡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變得十分骯髒,沒有人清掃打理,我順便幫他擦了擦墓碑,又掃了掃灰塵。
我能做的只有那麼多了。
如果說還要做什麼的話,我覺得對沈秋顏不公平。
站在墓碑前,我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四周沒有人,只有空曠的遠山,還有很淡的霧氣,這大概是暮春最後的一點霧氣了,過不了多久天氣就會暖和起來。
我搖了搖頭,說:“許琳菲,這麼久了,我一直有一件事,想問,又不敢問……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或者,你爲什麼喜歡我……好吧,不管有沒有過,我很清楚,即便是現在你活着,我都不可能愛上你。當初沒有,後來沒有,在聽到你一直在利用我的消息後,更加沒有……我沒辦法原諒的,大概就只是一樣,那就是我們曾經發生過那麼多事。”
“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說,“磨滅不掉,我也沒有資格去辯解什麼……”
其實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很早就看過的一本書。
古龍的《多情劍客無情劍》。
不知不覺,我把許琳菲和裡頭的林仙兒等同起來。我一直覺得,我到最後也沒有搞明白林仙兒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李尋歡。第一次是勾引,後來是憎恨。可時至今日,我都在想:一個人是不可能恨另一個人恨到那種程度的,簡直恨得要發瘋。能把人折磨成那樣的只有一種東西,那就是愛情。
許琳菲也是如此,她後來所做的一切,讓我搞不懂她到底是出於喜歡我還是什麼,如果她真的是完全要利用我,爲什麼還要那麼恨沈秋顏?我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沈秋顏,所以,她要恨我嗎?
我不懂,或許我永遠都不會懂了,就像眼前的墳墓一樣,我走了之後,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曾經發生了什麼。
我在公墓區,走過一溜溜的墳墓羣,很少有人會把平生事蹟全都刻在墓碑上的,人死了,就是一堆土,當記得他的那些人也去世之後,漸漸的,他就會從世界上消失。我們都是這大千世界裡最最平凡的一羣人,我們的死對世界來說微不足道,就好像森林中一隻螞蟻悄悄消失一樣
。
尤其是,我們這羣混子,大概很多人覺得,我們死了倒是比活着強。
在他們眼裡我們有無數的名字:混子、流氓、黑社會、犯罪分子……一個比一個尖銳,一個比一個狠毒。但最終,我們還是我們,我們還要爲自己的生活去奮鬥,就算走上的是不歸路,也還得繼續往下走。
回程的時候,我故意讓出租車司機開車帶我在縣城和小鎮邊緣繞了一圈,當時的出租車已經開始打表計費了,他能多賺錢,當然也欣然應允了,估計他還以爲我是一個遊客。
我忽然發現,短短的半年多時間,這裡的每一處都印上了我的回憶。
而且這些回憶,多半摻雜着血腥。
回到學校,我疲憊不堪,宿舍裡的人都在——也不能說都在,總之就是我們四個人。
我剛坐下來,張毅忽然說:“蕭凌,你知道麼?春藥二審判了,維持原判,死刑……”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想聽這個。”
張毅說:“才兩個多月,他們是巴不得我們死得早一點……不過還要最高法院覈准,還需要一段時間,至少半年以上纔有最終結果。”
我躺在牀上,說:“該死的,不是他。”
張毅說:“我們都該死,就他不該死。”
“他爸媽沒說什麼?”我說。
張毅說:“他爸媽已經爲他做了不少了,不過到現在也沒有什麼效果……”
“該死的,我們又不能去給他作證。”侯洋說。
駱明說:“不是不能,是不敢,我們有誰敢跑出去說一聲,其實是我唆使他殺人的……你們敢嗎?不敢吧……呵呵,其實我們都是慫人,誰都不要笑誰,誰都不能像春藥那麼轟轟烈烈的去幹一件大事。”
我說:“好了,別說了,意氣用事……日子還長着……”雖然我知道我這麼說同樣有點不負責任,不過,我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也讓他們的心裡都好受一些,每一次大事件結束之後的休息期,所有人都會變得胡思亂想,把事情越想越複雜,我閉上眼睛,本來想就這麼睡一會兒的,但是腦子裡卻閃出了半個月前沈秋顏對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這段時間對她也有些怠慢,我打電話過去。
沈秋顏說:“怎麼了,忽然就想起我來了,你對我可是越來越隨意了。”
我說:“怎麼就隨意了……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累了不是更應該找我嗎?難道找我你更累?”沈秋顏說。
我一下子變得有些語塞,我說:“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我……”
“好了別磕巴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原諒你了,說吧,有什麼事找姐姐,你不會又要跟姐姐撒嬌吧?”她說
。
我原本沒什麼精神,她說出這麼一句話,卻讓我眼睛一翻,我說:“是啊姐姐,我沒吃飽啊,給我吃點奶好不好啊?”
“滾蛋!”沈秋顏在那邊喊,“你什麼時候學的那麼流氓的?啊?說你是流氓你還真越來越混蛋了……”
我說:“我說的是牛奶,你想到什麼了?”
沈秋顏不理我。
我說:“你怎麼不說話。”
沈秋顏說:“你就知道貧,就知道貧,打完架了就回來跟我貧,成天除了打架就是得瑟,我看你腦子都不好使了。我跟你說,別老呆在宿舍裡頭啊。”
“我不呆在這裡,晚上又沒晚自習,大晚上的你要我去哪裡啊?要不你出來陪我吧。”我順水推舟,說。
“行啊,陪你幹什麼?不會在校園裡瞎轉悠吧?”沈秋顏說。
我說:“三陪吧,拿三陪你自選。”
“我三陪你個頭啊!”沈秋顏說。
十幾分鍾後,我們在學校門口見面,第二天並不是星期六,但對於我來說,上不上課真的有點兒沒區別了,我們一路往小鎮上逛,其實我的意思是想要知道她上次要對我說什麼,可是我始終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憋了好一會兒,我最好還是直說了:“秋顏,我想問你一件事……”
“說吧……”
“你上次在草坪那裡,跟我說,你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情啊?”我說。
沈秋顏笑了笑,忽然我覺得她的笑容有點奇怪,甚至有點苦澀,她說:“你還在記着這件事啊……哈哈,看起來你對我還不算很隨便啊……”
我說:“秋顏,別開玩笑……我說真的。”
沈秋顏說:“我沒有開玩笑啊……這件事,我真的一直想跟你說,但又怕你會多想。”
我說:“到底怎麼了?”
沈秋顏說:“那個老不死……啊,就是我爸,他又給我打過好幾次電話,讓我回去,說是隨便選個貴族學校都比呆在銘德強,這裡危險又風氣不好,我想學什麼都學不來。他還跟我說,只要我回去,不會比我做什麼,可以讓我去學畫,可以讓我學任何想學的東西……呵呵……”
我怔了一下,說:“怎麼,你心動了?”
沈秋顏搖了搖頭,說:“這種事情,我如果相信他,我纔是傻子。但是我現在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同,和以前不同了,他以前不會這麼做出退讓的,我覺得現在情況有點不對勁。”
我想了好一會兒,拉着沈秋顏的手,說:“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很在乎你家人的吧。不管你叫他老不死也好,說他討厭也好,到頭來,你還是在乎你自己的爸爸吧?”
“我……”沈秋顏低着頭,說,“我不知道
。”
我說:“就像我一樣,從小蕭爸除了大罵我、和我媽吵架,就是喝酒看電視……你不知道我曾經覺得自己多恨他,我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設法殺了他,那一定是我……可是等到他去世了我才知道,原來他離開我會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秋顏,我一直覺得,其實血緣是一種很怪的東西。兩個人一旦有血緣關係,無論是分開多久,有什麼隔閡,最終總會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聯繫的。唉……何況是父母兒女。”
沈秋顏點了點頭,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小鎮入口處,沈秋顏說:“其實我想說,我猜,他的生意不行了,而且遇到什麼大麻煩……”
“你爲什麼會這麼猜?”我驚奇的問。
沈秋顏說:“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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