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充斥着悶熱,王銘站在一旁,望着父親疲憊的臉,而在一旁,母親楊霞長嘆口氣,望着王銘的目光,愧疚更多了一些,然而兩世爲人的王銘卻清晰的捕捉到母親那眼神深處的疲累。
王銘望着蹲在木桌旁一直低着頭猛抽菸的父親,並未開口說話,沉默中,直到過了幾分鐘,王政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擡頭時,那臉龐上的眼眸竟有了一些赤紅,他望着王銘,看着兒子稚嫩小臉上的堅定,心中嘆了口氣。
王政伸出手,從兜裡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張紙條,遞向站在一旁的王銘。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媽雖然很希望你能夠好好讀書上學,可也就像你說的,家裡條件艱苦,供兩個人上學,也很吃力。”
“老爸知道你懂事,唉,不多說了,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這樣吧,這是隔壁村你一個叔的地址,也是爸的戰友,名叫劉廣,他人在東江,到那邊以後,一切都要儘量的聽你劉廣叔叔的話。”
看着王銘結果手中的紙條,王政心裡百味陳雜,對着王銘一連串的開口說道,那話語中的無力感,使得王銘的心都抽了抽。
王銘攤開紙條,上面詳細的寫着老爸戰友劉廣的地址以及電話號碼,,他珍重的收了起來,咬牙中前行兩步,來到王政身前。
“爸…媽,謝謝你們。”
王政長嘆口氣,伸手拍了拍王銘的肩膀,轉身對着一旁的楊霞開口說道:“幫孩子收拾一下吧,能早點學門手藝也是好事。”
一旁楊霞點了點頭,默默的進了房間收拾,一時之間,小院中只剩下父子兩人,彼此目光相對中,王銘露出感激之色,對於父親的性格他極爲了解,而如今王政這裡能夠主動的退讓,更是幫王銘安排好了進城的一切,這一切,王銘看在眼裡,心中充滿了溫暖。
“準備什麼時候走?”
王政望着眼前的兒子,開口問道。
“越快越好,明天吧。”
王銘擡頭,目光望着父親王政,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王銘的聲音落下,王政那裡明顯一愣,可卻並未再多說什麼,王銘的心思他能理解,此時默默的點了點頭。
“也好,去了以後踏踏實實的,多做事少說話,踏踏實實的學門手藝,以後也能混口飯吃,老爸知道你很懂事,可社會很複雜,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遇事可以找你劉廣叔。”
“老爸也不叮囑你太多,送你一句話,別惹是生非,吃虧是福。”
王政一口氣說完,起身望着王銘,有些語氣深長的開口說道,而對此,王銘表面連連點頭,可心裡卻苦笑了一聲。
父親的性格就是如此,忠厚老實,遇事都替旁人着想,也正因爲這樣,村裡人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開口,父親幾乎不懂得拒絕,有時候,甚至自家的事情都沒處理完畢,就去幫別人家,典型的一個現代活雷鋒,然而這種性格,在當今的社會早已不吃香了,兩世爲人的王銘明白,這年頭,說句難聽一些的,有錢就是大爺,沒錢人緣再好,也沒啥用,話雖然口冷了一些,然而世態炎涼,便是如此。
見得王銘如此乖巧,多日來一直冷着臉不曾開化的王政,此時也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笑容憨厚,帶着欣慰,可落在王銘眼中,卻令的他有些心疼。
“爸,你休息一下,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王銘聲音落下,見得父親點頭,這才轉身出門,如今已經決定了下來,王銘打算去看看李武,高考結束這麼久,兩人也沒見過面,都在忙彼此的事情,如今王銘這裡已經安排妥當,自然是要跟這個昔日的發小,如今的鐵哥們道一聲別。
騎着家中一臺老式的自行車,王銘心情頗好,對着村外穩穩的行駛而去,李武的家在距離大柳灘不遠的楊柳青鎮,前些年從這裡搬了出去,兩人自幼關係極好,即便李武家搬走,可兩人是同班同學,也能夠經常見面,感情極好。
一路上王銘哼着小曲,心情舒暢,不知不覺間,前方出現了一片平坦的柏油路,望着前方不遠處光滑的地面,再聯想到如今自己家所在大柳灘鎮的落後,王銘心中有些感慨,腳下發力中,破舊的自行車帶着卡卡鏈條碰撞的聲響,踏入了光滑的柏油路上面。
楊柳青與大柳灘距離極近,兩個城鎮都是以柳爲名,相對來說,楊柳青歷史悠久一些,百年古鎮的名頭,使得它不僅是周邊城市的旅遊景點之一,也是受國家保護的城鎮之一,其中多有文古建築,因此,百里之內的城鎮之中,無論經濟和發展,都堪稱翹楚。
厚重的自行車平緩的行駛在光滑的柏油路面上,路兩旁的青翠的柳枝微垂,不時有微風襲過,儘管帶着難言的燥熱,可那柳葉輕舞飛揚間,還是會讓人心情舒爽一些。
不多時,前方一座座建築映入王銘眼中,前方路口,一座巨大的青石屹立在旁,其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彰顯着一股蒼勁之意——楊柳青。
順着街道往前,一路上景色宜人,道路兩旁各種的店鋪林立,再遠一些,視野所能囊括的範圍之內,已經有不少高樓平地而起,不時有着施工的嘈雜聲響遠遠傳來,夾雜着巷子中不時響起的種種叫賣聲,使得王銘再度的感嘆一聲。
“相距這麼近的距離,可卻猶如兩個世界,大柳灘與楊柳青比起來,無論從哪一個方面都差了太多。”
王銘心中暗自想着,感嘆的同時,徑直的對着路旁的一個小巷口拐了過去,而就在王銘拐入那個小巷口的一刻,突兀的有着一道身穿鵝黃色衣衫的身影急急地跑了出來,王銘心頭猛然一驚,想要停下來時已然來不及了。
“啊。”
王銘的出現,顯然也是讓那跑動的身影有些緊張,眼見將與那厚重的自行車所相撞,那身影不由的發出一聲尖叫,跑動中來不及躲閃,竟是前行中傻傻的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王銘額頭冒汗,狠狠的握住剎車的把手,可這老式的自行車年代長久,剎車都已經有些失靈,情急之下,他拽着車把手的雙手狠狠的向着一旁扭動,看這樣子,寧願是傷了自己,也擔心撞到人所帶來的麻煩。
沉重的老牌自行車,險而又險的蹭着那道身影對着一旁猛然倒下,身體瘦弱的王銘根本還沒來得及伸出腳,便被那沉重的自行車壓在身下,他只覺得肚子猛然一陣痙攣,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手掌顫抖中,方纔摸到,那自行車的把手,狠狠的頂在了他的肚子上。
而那一旁穿着淺黃色衣衫的纖細身影,也是由於驚嚇過度一般,渾身有些顫抖的蹲在了路邊,擡頭時,露出一張漂亮的瓜子臉,只是那臉龐之上,此時也是一片煞白,她呆呆的蹲在那裡,望向王銘眼神,驚慌之色夾雜着內疚與後怕,在王銘身上徘徊。
“你…你沒事吧。”
輕靈的聲響帶着一絲顫抖,在王銘身旁響起,使得此刻緊皺眉頭的王銘,那握着車把的左手,緩緩的鬆了開來,他強忍着身上傳來的陣陣痛感,有些艱難的搖了搖頭,用盡全力將沉重的自行車挪開,坐在路邊深深的喘了口粗氣,這纔將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身穿一件淺黃色的連衣裙,她的五官很精緻,小巧玲瓏的樣子,配合着如今略帶驚慌失措的蒼白臉色,使得人看去就有種想要愛惜她的感覺,王銘望着她的時候,那女孩神色有些內疚的低下了頭,纖細白皙的手掌搓着裙角,剛剛是要站立起來,陡然間,從巷口內傳出一道怒吼的聲響,接着,一名有着二十多歲的粗壯少年,疾步跑了過來。
“馬勒戈壁的,怎麼騎的自行車,找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