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指間沙漏,悄然流逝,距離高考結束,已過去了五天,而在這五天中,家裡的飲食幾乎都被王銘承包了下來,小蘿莉每次放學以後,都跟在王銘身邊,眼巴巴的望着在廚房內忙碌的王銘,顯然已經對王銘的手藝極端的迷戀。
而這幾日,王銘除去照顧一家四口的飲食,還主動的去田裡幫父親王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初時尚不覺得有多難的王銘,在第一次從田裡除草回來,回到房間望着攤開的手掌上那被磨出的血泡,疼的齜牙咧嘴中,對於父母這裡,更是多了很多理解以及愧疚,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外出打工積累資金,從而打造屬於自己事業的決心。
王政這幾日的臉色,也是慢慢緩和了下來,望着懂事的兒子,儘管他臉上沒有太多笑容,可閒暇時,總是一個人抽着煙,偶爾瞥向王銘的目光中,帶着讚賞,更有糾結。
耀陽高懸天際,毒辣的日頭拼命的揮灑着熱量,空氣中充斥着灼熱的溫度,使得人聞之以後都有着些許窒息之感。
王銘收拾完碗筷,清理了廚房以後,他站在廚房門前,擡頭眯着眸子,透過院中那株老槐濃密的枝葉望向天際,空氣中充斥的悶熱之感,使得他有些皺眉。
他深吸口氣,目光掃過老槐下靠在躺椅上,微微閉着眼,臉色蒼白的母親,在母親身旁不遠處的小木桌上,一臺老式的風扇拼命的轉動,搖頭中不時發出咔咔的聲響,以此來抵禦空氣中的灼熱。
王銘轉身拿起杯子,倒了一杯煮好的楊梅湯,淺紅色的楊梅飄蕩在杯中沉浮,一股酸爽的味道瀰漫開來。
這是王銘從林中摘取到的尚且算成熟的野楊梅,取一部分加入適量的紅白兩種綿糖搗碎,然後用布包裹起來,清水浸泡半小時,加入少許的冰糖和橘子皮熬製而成,這楊梅湯看起來賣相雖然差了一些,可對於炎炎夏日,卻是消暑解渴的佳品。
這種楊梅是林中無人打理的野樹,這幾日裡,王銘也趁着空閒,熬製出來的楊梅湯被他拿出來去其他村莊以及城鎮的集市上售賣,雖然辛苦,且這楊梅湯價格低廉,可買過王銘楊梅湯的顧客,卻對他這裡熬煮出來的讚不絕口,儘管疲累,可這幾日裡,王銘也賺了兩百多元錢。而這些錢,將是他前往東江的路費。
對於自己這裡,如今能夠讓家裡省心,也就是他目前所能夠做的事情了,想到此處,王銘目光收回時,也是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賺到第一桶金。
王銘輕輕的走到老槐樹下,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母親旁邊,望着那一張蒼白的臉龐,以及那由着白髮出現的鬢角,心中輕輕一嘆。
“噔噔蹬…”
也就在這時,略微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王銘眉頭輕輕一皺,旋即他站了起來,轉身時,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來人王銘認識,叫李寶,長得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可卻油光滿面,前些年做生意賺了一些錢,後來回到大柳灘村發展,是村裡爲數不多的幾個身價百萬的人之一,只是有了錢接觸的人層面就不同了,因此平日在村裡總是一副高傲在上的樣子,然而讓王銘真正詫異的是,這麼一個高姿態的暴發戶,如今卻到了自家來,讓他頗爲不解,不過隱隱的,王銘心裡有了一些不安。
李寶此時喘着粗氣,那猶如孕婦一般隆起的啤酒肚也都在不停的伸縮,不知是因這天氣的炎熱,還是其他的原因,那張胖乎乎的充滿着油膩的臉,此時有些焦躁,望向一旁的王銘時,更是有着不耐煩的聲響,從他嘴裡傳了出來。
“你爸呢?”
李寶聲音落下,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移動時,望向小木桌上的楊梅湯,沒有絲毫猶豫,伸手隨意的拿過,揚起脖子一飲而盡,這才望向一旁面無表情的王銘。
“有事麼?”
王銘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目光掃過木桌上被隨意扔在那裡的杯子,擡頭時看向李寶,望着那滿臉不耐煩的胖子,心中的厭惡更甚了一些。
“大人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去去去…快去把你爸找來。”
被王銘這不冷不熱的話頂的一愣,李寶擡高了聲音,此刻再度說到時,那臉上儼然有了一絲怒意,對着王銘連連揮手催促,在這大柳灘村中,敢用這種態度與他說話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可眼前的王銘太過稚嫩,他李寶也懶的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因此,話音落下時,他也是將目光落向了一旁的楊霞。
李寶的聲音傳出,使得一旁剛剛進入睡眠狀態不久的楊霞被猛然驚醒,急忙起身時,看着面色不善的李寶以及一旁面無表情,卻冷冷站在那裡的王銘,楊霞臉色掠過一絲慌亂,開口時,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王銘身上。
“這孩子,愣着幹啥,快去給你李寶叔倒點水來。”
見得母親如此,王銘無奈的拿起手中的杯子,剛剛是要轉身,李寶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再度的響了起來。
“剛剛的楊梅湯不錯,就來那個吧。”
王銘並未回答,稚嫩的小臉看不出喜怒,此刻轉身時,望向一旁的楊霞,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
母親楊霞已經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對着一旁的李寶連連讓座,那蒼白的臉上堆滿了牽強的笑容,更是有一抹侷促之感。
王銘腳步加快,不多時,端着楊梅湯再度的走了出來,放在李寶的身旁,可人卻站在那裡,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銘,你先進屋,我和你李寶叔說點事。”
楊霞的臉上帶着一絲侷促,望着那翹着二郎腿,悠哉的喝着楊梅湯還依舊臉上掛着不耐的李寶,對着一旁的王銘開口說道。
王銘望着母親那有些侷促的樣子,心底一嘆時,有些不忍,無奈之下,只能對着廚房一旁的小屋走去。
而就在王銘轉身離開,李寶臉上的不耐似是到達了極點,看向一旁神情侷促的楊霞時,搖晃的二郎腿輕輕擺動。
“王政不在,那我就跟你說吧,年前從我這裡借走的五千塊,如今已經過了六七個月,可別說本金,就算是利息,你們家也有兩個月沒交了吧?”
李寶聲音絲毫未加掩飾,傳出時,使得楊霞的臉更加蒼白,望着前方身形猛然一頓的王銘,楊霞臉上的侷促,逐漸的成了難堪,她刻意的想要避開王銘的做法,瞬間支離破碎。
王銘身形猛然一頓,沉默中,他緊咬着雙脣,默默的進入到了小屋中,旋即狠狠的坐在牀上,深深的出了口氣,聆聽着外面的動靜。
見得王銘進了房間,楊霞心裡也是嘆了口氣,目光收回時落在一旁的李寶身上,蒼白的臉色努力的擠出一抹笑意,卻顯得那麼牽強。
“他李叔,能不能再寬限一些時間,最近家裡事情多,你看…”
楊霞說着,轉身進入房間,不多時,手中攥着手絹走了出來,裡面的零錢雖然有些破舊,可卻被整理的整整齊齊。
將手絹中的錢推到李寶的身前,楊霞眼神都黯淡了一些。
“他李叔,這是五百塊錢,算是這兩個月的利息,本金的話,再緩一緩吧,寬限些時日,我們一定湊齊了給你。”
楊霞聲音帶着不捨,更有糾結,那五百塊是她這數月省吃儉用才積攢起來的,原本打算是幫王銘湊大學的學費,可如今事到臨頭,她這裡儘管肉疼,可卻沒有辦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見得楊霞如此,李寶那裡,油膩的臉色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毫不客氣的將那些零錢抓起來,隨意的塞進衣兜裡面,這才站了起來。
“行吧,老嫂子話都說這份上了,那就也就再寬限你幾個月,不過這每月的利息,可不能拖欠了。”
李寶說完,將杯中的楊梅湯一飲而盡,這才慵懶的站起身,也不理會一旁臉色充滿感激之色的楊霞,伸手抹了一把汗,小聲的嘀咕着這該死的天氣,轉身離去。
王銘坐在小屋中,對於外面爲數不多的談話,他也是盡數的聽了進去,此時透過窗紗,望着那搖晃着肥胖身軀的李寶離開,他才走出了房間。
楊霞有些失魂落魄的縮在躺椅上,雙眼無神的盯着李寶離去的方向,以至於王銘再度到來,她都沒有及時的發現。
懂事的王銘什麼話也沒說,默默的將杯中的水放在母親楊霞的面前,轉身再度的進了小房間。
王銘坐在牀上,頭腦有些昏沉,他甩了甩頭,儘可能的將心理亂七八糟的思緒下了下去,沉默中,王銘嘴角呢喃。
“看這情形,不管怎麼樣,也該走了。”
王銘聲音落下,眼前家裡竟是已經窘迫到了這種程度,看李寶的樣子,那分明就是放錢的高利貸款,可這種放錢,並無強制,說句難聽一些的,你情我願,儘管不合法,也沒有人會管這些,只是讓他不懂的是,家裡怎麼會借五千塊那麼多。
不過王銘也沒打算知道原因,事到如今,原先還準備多陪父母一段時間的他,此時的想法就是儘快的趕往東江,只有到了那裡,他心中的計劃,才能夠一步步的施展開來。
想到此處,王銘決心定了下來,就在這一兩日,即便父母阻攔,自己也要隻身前往了。
王銘這裡念頭定了下來,一頭紮在牀上,重生以來,一件件事接連出現,使得如今一無所有的他心中也是焦急不堪。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聲響,熟悉的腳步聲,使得王銘知曉,是父親王政,不知道王政在外面和母親楊霞說了一些什麼,片刻的功夫,王政的聲音,帶着些許無奈,傳來過來。
“小銘,出來一下,有事跟你說。”
王銘神情一怔,可卻並未猶豫,他心中念頭已定,無論父親怎麼說怎麼做,他也只會選擇這一條路。想到這裡,王銘深吸口氣,推開門時,已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