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元一踏進家門,黃狗兒像久別的孩子見了親人叫了起來。“你也餓了?”月正元摸着狗頭。狗兒輕叫了一聲帶他去了伙房。
月正元取出鍋臺上粗瓷大碗壓着的一張紙條,知道楊燕將明樓交給了楊柳公,自個兒忙建校去了。月正元將鍋蓋揭開,四五個窩頭圓圓的緊貼在鍋邊上。這窩頭還是楊燕中午做的,看來你的魂被泉龍楊勾走了,連你男人也不顧及了。
月正元先備好了狗食,然後會堂屋在飯桌子底下找來一棵大蔥和一盤子甜醬,就拿窩頭蘸醬吃飯,一邊吃飯四周打量,想從家裡找到他需要的東西。
楊燕不在家讓他沒了食慾。昔日裡,他手握着暖暖的、散發着清香味兒的窩頭,就好像撫摸着妻兒那結實圓潤的地方而有興致,而今天覺得冷冰冰的就像握着一塊石頭,放進嘴裡酸酸的,實在難以下嚥,就隨意一扔,卻扔到了櫥頂上,很委屈地自言自語:“楊燕,你就這樣對待我啊!”
“能有這窩頭算是不錯了,酸一點沒關係填飽肚子就行。”月正元覺得扔了可惜,眼睛突然亮堂起來,只見廚頂上一個鹽水瓶放在那裡,心生一計:爲了躲過這一劫,試探一下他們究竟要幹什麼?這酒我是非喝不可的了!
月正元取下明樓出生的時候剩下消毒的酒精,便想去取水勾兌,又一想:不能醉在家裡,醉在家裡誰知道啊?就將酒精包好,一個人下了河,找了一個水清的地方,蹲下去勾兌酒。先從那鹽水瓶裡取出半斤,倒進一個盛醬油的空瓶裡,灌滿了清水,就着大蔥蘸醬喝下了第一瓶。
喝下第一瓶,酒癮上來了,又兌第二瓶。兌好了,想:“你柳仙客,來!我們兄弟同飲。”他又想到了老楊樹下的兄弟們。等到太陽正午,月正元不見他們的人影兒,又把那兌好的鼓咚咚喝了。等去兌第三瓶留給他們用,結果竄來一隻白色像小狗的東西,撞歪了鹽水瓶。“你這狐狸!忙你個鳥!”他趕忙將瓶子扶起,已經剩下不多了,他乾脆不再兌水,拿起來全喝了。
月正元覺得酒勁上來了,拿着酒瓶到了河土比較鬆軟的地方躺下,正叨咕着楊燕大腿突然被重重地踹了一腳,月正元擡頭一看卻是泉清揚,急忙問:“你怎麼和楊教官在一起?”
泉清揚聽這一問,那臉蛋泛着紅暈比十八的少女還要滋潤,語氣夾帶着絲絲的不安,說道:“你走之後副隊長將我也關了,幸虧楊葉鳴把我要了出來。”
“你決定跟他走了?”月正元睜了睜惺忪的醉眼認出了泉清揚,看着這位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女人。
“八路軍鬧派性,我以爲副隊長會給我面子結果被關。特訓班的教官都派出去建水庫的建水庫,建校的建校,修築工事的修築工事。本指望跟您一起工作或者抗日,沒想到你喝成這樣,您讓我去哪裡啊?”泉清揚既覺得委屈又心疼月正元。
“美女教官坐下來!陪我喝上一杯。”月正元舉起半瓶子酒,很猥瑣地看着她。
“你別碰我!”泉清揚突然再現酒場上的情景:副隊長當着副隊長的面去摸索她的上身……
“正元喝多了!外面你們的閒話還少嗎?走吧。”楊葉鳴去拽泉清揚。
“楊副科長,你先走吧。我有話對他說。”泉清揚推開了楊葉鳴的胳膊,趔趄地來到月正元的身邊坐下,將瓶裡的酒仰脖而進,冷冷地觀察着月正元,將瓶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撞,“正元,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聽上級的指示,黨叫幹啥就幹啥。你要振作起來,纔是個男人。”
“泉清揚,你說我還有什麼,爺爺沒有了,女人天天不回家,樹幾乎沒了,我的特訓班姑娘也分散到各村,我的老師望天楊說了不算,泉龍楊腦子裡也像進了水,重用楊葉鳴這樣的人。我想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場,這酒都沒有。”
“懶得理你!你瘋了!”泉清揚轉身要走被月正元的胳膊狠狠地箍住,“馬上回楊樹灣。立即停止砍伐,馬上東進三聖山。”月正元說。
“好,我聽你的!我們上馬去!”泉清揚去攙扶他。他突然覺得來自舒適的懷抱裡久違的溫暖,目光一直在她曲線嬌美的身體上移動,然後嘴脣朝向了她美白的額頭。
“不行!”她突然冰冷地喊道。月正元停止了動作,醉成一攤爛泥。
泉清揚攙扶起月正元一步步向紅雲馬走去,路上、林子裡、田野裡到處是看景的村民。泉清揚默默地流淚,也不敢加快速度,擔心他一骨碌滾下摔着,就慢慢往前走。
月正元迷糊中騰出一隻胳膊將她摟緊,看着她白裡泛紅的臉蛋,心中陡然閃過一種原始的悸動,他們多少次在一起竟沒有好好地欣賞,現在酒的滋潤讓她覺得比楊燕還要漂亮十倍,尤其那嬌豔欲滴的紅脣如含苞待放的紅玫瑰,讓他忍不住要品嚐這花一樣的女人的味道。
紅雲走過了平坦的石子小路,來到了楊樹灣。月正元仍在他的臂彎裡靜靜地躺着,只有那寬大的胸膛還在告訴他的生命的存在。泉清揚看着,心飛速地跳動。他們認識一來,她還第一次在大衆廣庭之下愛一個男人,而這種愛情還是小說裡難以搜尋的情節。
紅雲飛速來到三聖廟,昔日茂盛挺拔的楊樹林躺倒一片,四周萬籟俱靜,不見半個人影,月正元仍然醉着。泉清揚找了半天,卻見柳仙客醉醺醺地過來。從柳仙客似醉非罪的話語中知道:友軍泉龍楊接受上峰指示,要八路軍放棄三聖山,還要特訓班北上聖道嶺,國共聯合作戰奪下老柳莊。柳仙客執意留下月正元,泉清揚知道在這個時候,一旦月正元醒來還不知道要幹傻事!於是決定先送回楊府再說。
紅雲馱着二人往楊府大院奔去,大街的兩旁站滿了來觀景的人,幾十個不懂事的孩子們緊緊尾隨着他們,在後面喝彩。
紅雲踏上楊府門前的前三道臺階,從大門裡露出管家半個臉來,門“嘭!嘭!”兩聲,馬兒和人都被關在門外了。
泉清揚又趕着馬兒上去,用力去敲門。門開了一條縫,人沒出來倒躥出一條狗來,馬兒翹起前蹄抵擋。那狗狂吠了一陣,似乎認識了馬背上的男人,叫了幾聲站在門口等待。
“滾回去!”門裡又走出楊燕一語雙關地喝退了狗,“我們和月家沒親戚了。”
“楊燕妹子別生氣!是我沒照看好,都怪我。”泉清揚微笑着對楊燕說。
楊燕喊了一聲“清揚姐!”然後說,“你放心照看吧。現在他和楊家沒關係,我們沒有這門親戚。”
泉清揚思來想去覺得和她爭論沒有一個好結果,不管怎樣先讓月正元躺下休息再說。想到這裡,看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泉清揚說:“把他帶回家吧。總不能讓他在馬背上這樣躺着吧?”
“愛上哪上那!楊府的臉被你們丟盡了。”楊燕又關了門。
這一次關得結實了,等楊葉鳴回家紅雲早馱着月正元和泉清揚離開了楊府大院。
等到傍晚,月正元才醒過來本來讓特訓班做好東進的準備,就挨着屋子一一去找,等找到辦公室卻見楊葉鳴竟然和泉香楊抱在一起。
楊葉鳴急忙停下手裡的活,不好意思地說:“正元,泉清揚讓泉香楊告訴你,等你醒來一定回楊府一趟。”
“好兄弟,你們忙吧。我這就走!”月正元轉過身給泉香楊留有穿衣的時間。
“那紅雲拴在老楊樹下,草料喂下了。你走吧。”楊葉鳴忙着整理衣服。
月正元關好門解下紅雲上去,他要闖楊府大院找他的女人去。
“他娘呢?我找她有事。”月正元見楊柳公抱着明樓坐在大門口的石凳上走過去問。
“聽說去縣裡開會要好多天。”楊柳公將身邊的一個小方凳遞到月正元腿邊示意他坐下。
月正元沒坐,一邊彎腰去逗兒子,一邊不耐煩地問:“什麼會好多天?”
前天友軍還砍伐樹木修築工事,擴大學校規模,昨天就逼着八路軍離開三聖山北上聖道嶺,把建設水庫的遷徙歸來的移民送上三聖山。現在楊燕去縣城開會去了,不知道能否達成協議?大家都在忙,可苦了我這老頭子。楊燕把明樓揣過來就是一天,多虧了府上嬸媽多搶着把奶餵了。哎?你可來了,把明樓抱回去。”
“不,對不起老爹,我真的沒空。”
“你看明樓沒空,楊燕說沒空,你來幹什麼?”
月正元扶着門框,藉着酒勁說,“老爹,你怎麼不勸勸楊燕呢?你看她幹了什麼?擴大建校,修築工事,這是聯合抗日嗎?”
老謀深算的楊柳公最擔心女婿談論政事,步月氏族長的後塵,就把楊葉鳴喊來,讓他把月正元攙扶到屋子裡。
楊柳公讓楊葉鳴把門鎖上,楊葉鳴自鳴得意地說:“你好好自醒吧。別像你爺爺死個不明不白,我和楊燕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