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繼續變冷了,只好像暖和了幾天的天氣,沒有過多久,繼續向着隆冬進發。在這個季節裡懷孕,對本來體質屬於陽虛的孕婦來說,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尚姑姑打了桶熱水,和紫葉一塊提進帳篷裡。軍營裡肯定不比大宅院,好多東西不是一應俱全。來之前,有聽說,王爺打算過兩日親自帶王妃回到北燕的王府。
現在問題不是在其它身上,而是,誰都知道,李敏病情剛有些好轉,能不能經受得住接下來長途跋涉的車程,沒有人可以做出保證,何況,李敏現在懷着孩子。
進了帳篷,尚姑姑讓紫葉把熱水倒進了一個銅盆裡,自己走去請示主子中午想吃點什麼。軍營裡可以挑選的食材有限,李敏胃口又不好,尚姑姑只要想到這兒,臉色都挺愁的。或許到這會兒,大家都纔看出,其實尚姑姑比起念夏春梅那兩個小丫頭,對李敏的忠心根本不用質疑。
“大少奶奶,奴婢給你琢磨着,中午吃個瘦肉炒雞蛋如何?再煲個老火湯。”
聽到這聲音,在榻上並沒有睡,只是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的李敏,睜開了眼,說:“我們這是在部隊的營地裡,不要搞與衆不同的東西。王爺和官兵們,吃的都是一樣的飯和菜。”
“大少奶奶,可是你吃不下飯的話,你總得考慮下孩子。否則,王爺心裡一定着急。大少奶奶這一路都沒有吃好,纔會昏倒的,現在補一補,不是應該的嗎?”尚姑姑有些焦急地勸着。
李敏當然聽得見她這話,知道她這是好心,更知道自己老公自從見着她昏倒過後那如火如荼的心情。可是,事情,遠遠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這幅身子,這次一倒,她似乎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能說,所謂醫者不自醫,原來真的是這樣。或許,以前自己這幅身體一些小毛病,她可以自己解決,可是遇到了大毛病,她哪怕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找誰來給她治,卻絕對變成一個難題。
看着李敏不做聲,甚至眉頭間凝結了一抹沉思的樣子,尚姑姑心裡是想不明白了。李敏究竟在擔心什麼,猶豫什麼。於是舔了舔嘴脣道:“大少奶奶,不要怪老奴多話。您現在是一個身體兩個人,真不能亂來。”
“是。”
李敏這聲一點都不爭執的承認,讓尚姑姑愣了。
或許,尚姑姑真聽不懂李敏這句是,究竟在指的是什麼。
李敏衝她神情莫測地笑了笑搖了搖頭,說:“公孫先生在帳外,你請他進來吧。本妃有幾句話要和他說。”
公孫良生是走到帳篷外,之前見尚姑姑提水進去可能是要給主子洗臉擦身,就此在帳外停住了腳步。後來想有些事要處理,轉身想等會兒再過來,結果,聽到帳內李敏這樣說。
掀開了賬簾,紫葉羞答答地低着小腦袋傳達主子的話:“王妃請公孫先生進去說話。”
公孫良生提起腳,走進了帳內。
李敏早已梳妝打理好,一身整潔,坐在榻上,身上披了一件雪裘,雙腿上蓋了毛毯,看起來很暖和,也看得出這幅身子骨到底有多怕冷。
公孫良生鞠躬行了禮,李敏讓小丫鬟給他上了杯茶,接着讓尚姑姑都退到外面去。有些話,她要單獨和老公的謀士說。
見帳內沒有人了,公孫良生心裡頭反倒起了股憂愁,不用想,李敏要和他說的話,八成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所以,李敏不讓其他人聽見。
“公孫先生。你給本妃號脈,認爲本妃這病怎樣?”李敏開口就是開門見山。
公孫良生不敢怠慢,仔細認真地回答:“臣給王妃把脈,認爲王妃屬於虛寒證,之前由於勞累過度,導致陽脫,經過進補蔘湯,固氣託陽,如今,病情有所好轉。今後,王妃因爲懷有小世子,更需要謹慎注意保養身子。培養中氣,補氣益中,固陽驅寒,可以偏重飲食,加以蔘湯調補。”說到這裡,公孫良生頓了頓,接上一句:“臣的醫術定是比不上王妃,臣所言,不一定都是對的,不知道王妃是如何想法?”
李敏微笑點頭:“本妃最欣賞公孫先生這一點,該直言的地方,毋需保留,否則,對主子也不利。本妃是王爺的王妃,自然也是公孫先生的主子,所以,本妃不希望公孫先生有所保留,只把本妃當病人看。”
公孫良生聽見她這話,可是一句笑都笑不出來,恨不得她沒有誇他這話。因爲,這代表,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更不是什麼好事了。恐怕,還要讓他瞞着某人。
“公孫先生,不以爲本妃除了陽脫,虛寒之外,有其它病症嗎?”
接到這話,公孫良生一擡頭,可以清楚地看見她一雙銳利的眸子,她眸子裡發出的威光,讓人想掩飾一下都不敢。
“臣,斗膽進言一句,臣在軍營裡,處理軍傷,研習外科較多,對於內科雜症,研究的畢竟較少——”
“公孫先生直言無妨。本妃如今,也只能是和公孫先生討論下自己的病情。可是,要是本妃沒有人討論的話,怕是,下次本妃再突然卒倒的話,沒人敢上前來救本妃了。醫者難以自醫,想必公孫先生,習過醫術,應該很能瞭解本妃的這個心情。”
公孫良生整個兒抖擻了下,肅着臉答:“王妃所言極是。”
“公孫先生請說吧。”
“臣其實前段日子,已經和王爺說過,說過王妃的身子,好像比常人要虛弱一些,尤其在心脈上。”
果然,古人的智慧,可遠遠不是現代人所想的那樣白癡。她這個毛病,她自己之前都一直沒有能察覺到,可是,古人已經察覺到了。應該說,她穿來時,這幅身子骨,一直都是虛弱的,由於陽氣不足,肺虛,氣喘,她認爲理所當然。後來經過打坐飲食調養等手段,似乎是大有好轉。但是,實際上,身體上的缺陷,絕對不是可以靠這些物理的治療手段可以解決的。放在現代的話,她這個身體早就在小時候該動手術了。也不用拖到現在,有了孩子,更麻煩。
說起來,和她現代的身體是一樣的呢。
在她家裡,雖然說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中醫世家,但是,家族裡並沒有規定子孫後代都必須學醫。像她父親從軍,從來沒有學過醫更沒有想過當大夫。按照常理,她應該是繼承父業的可能性比較高。結果卻是,她小時候一直都跟隨學習中醫的祖父學醫。
原因很簡單,她從很小的時候,得了先天性心臟病。但是,又不是說非常嚴重的病症。家裡呢,不是很想她開刀,因此,讓她一路跟隨是醫生的祖父學醫,家裡人是想,她自己當了大夫的話,能更好地保重自己的身體。當然了,醫者不自醫。她李敏是別想自己治好自己的身體,只能說,知道自己身體是怎麼一回事,平常多留意這方面就是了。
這麼多年來,她倒是平安無事地與這個病一塊安然度過。她的老師因此也對她說過,她這個病,如果真會給她帶來危險的話,應該是在她懷孕的時候。所以,像她這樣帶有先天輕型缺陷的病人,放做在現代的話,肯定是要作爲重點監控對象來護理治療的。必要的時候,肯定還要手術。
“二尖瓣畸形導致的二尖瓣輕度返流,在懷孕的時候,症狀隨時可能會加重乃至惡化。”
李敏像是自言自語地吐出的這一聲,公孫良生當然是聽的一頭霧水。
“王妃是指?”
“公孫先生說的,本妃的心脈比常人特殊,特殊的地方就在這裡。由於本妃心臟天生的缺陷,導致比起常人,在特殊的情況下,會突然加重病情。平常是看不出什麼,只是一旦身體突然負擔加重,情況會突然惡化。倘若一個不慎,當然就——”
公孫良生的臉色,早已因爲聽着她這些越說越詳細的話,刷刷刷往下掉顏色。或許古代的大夫聽不太懂現代醫生說的那些專業名詞,可是,終究是懂得一些醫理的,李敏只要稍微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加以解釋一番,公孫良生哪有聽不懂的道理。
“王妃,這個病,怎麼治?”
李敏擡眉,只見對方那張充滿期許的臉色,一瞬間,只能苦笑以對。這些古人,真是把她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仙了。
沒有錯,她這個病,在現代真是有的治的,用手術唄。可是,在古代,做心臟手術?不,不可能的事。這種手術,是和上次她給春梅做的脾臟修補術完全不同的性質。上次,春梅的脾臟只是稍微破裂而已,所以,她纔敢冒險給春梅開腹,把那隻破裂一點表面的脾臟進行修補。心臟手術的話,如果要停跳心臟,可是需要建立體外循環系統纔可以進行的。古代根本做不出這樣的設備。同時,手術需要的麻醉學,呼吸機,藥物,都是大問題。
“暫時,沒得治。”李敏只能這樣說。
公孫良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看她那神情,明明是有治療的答案,否則,他也不會那樣急於問她。
這裡是古代,畢竟是各種東西都落後的古代,她有知識,有醫術,一樣是沒用的。所以,那些什麼穿越小說裡女主到了古代以後所向無敵的事兒,真的只是幻想下就可以了。有些事情,真不是一個穿越的主兒一穿越,都能解決的事情。
如果這是老天爺給她的考驗的話,李敏得承認,老天爺真的是一點都不偏袒任何人。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但是,不是輕易給她的。所有穿越,生命的輪迴,都是有跡可循的,不是說想穿成什麼樣就是怎麼樣。
生命最偉大的意義在於此,那就是,越是遇到逆境,越是要創造出奇蹟。
“我曾經拜訪過一個老者,請教過生命的問題。老者告訴我,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要看看那些小草就可以了。”
公孫良生本來都已經灰心下去的臉,聽到她這句,不得不情不自禁地露出會心的一笑:“王妃都沒有失去信心,公孫比王妃心境,自認慚愧不已。”
“所以,本妃不希望公孫先生把這些話告訴王爺。公孫先生知道本妃或許有這樣的風險就可以了。對策的話,本妃會想的。”李敏一字一言清晰地吐道,其實,她找老公的謀士來,更主要的原因是,“聽說,王爺這兩天,爲了照顧本妃,耽誤了軍務?”
公孫良生說:“軍營裡的一切行動,都是按照之前經過王爺批准的章文在進行着。王爺沒有所謂耽誤了軍務之說。”
李敏聽到這點,可以說是稍微放下心。她不相信自己老公會因爲她一個人,導致軍心渙散,但是,總得把軍營裡有些人流傳的話弄清楚。
帳篷外,紫葉在給守在帳篷外面的金毛的飯碗裡倒吃的。背後傳來腳步聲,聽尚姑姑小聲喊了聲“王爺”,紫葉趕緊轉回身時,頭頂上男子那記凌厲的眼神,讓她小嘴閉上根本不敢出聲。
朱隸只是佇立在帳外,聽了會兒,神情貌似有些肅穆,接着,無聲無息的,朱隸轉身走了。
跟在朱隸後面的魏子昂和孟浩明,不得不面面相覷。
“主子不是進去探王妃嗎?”魏子昂不解地問。
要論以前,孟浩明肯定也想不明白,不過,因爲之前和李敏接觸的時間長,對於李敏多了些瞭解之後,他好像可以多少有點明白。
李敏不是那種小鳥依人的,沒有老公馬上活不下去的女人。但是,李敏也不是說那種與老公同牀異夢的女人。準確點說,李敏更像是,能督促男人不斷往前走的女人。
確實是這樣,李敏可從來沒有想過準備拖自己老公後腿的,如果有這樣的傾向,她會毫不猶豫地先鄙視下自己。這當然也不是說這是因爲愛他,變得沒有頭腦,傻乎乎地付出一切。只是,他和她組建的這個家,他有義務守護,她也有義務守護,夫妻都有這個責任,她怎麼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
啓程回北燕的方案,已經放在日程上了。
由於李敏自己都主張可以走了,其餘人沒有了顧慮,準備出發。可想而知,大家都更信賴李大夫的醫術。
說到她們現在要啓程的目的地北燕了,那裡是天下衆所皆知的屬於護國公的封地,但是,護國公終究是大明的臣子,北燕從名義上隸屬大明王朝的國土。
根據大明相關律條,朝廷在北燕設置都督府,屬於正常的流程。當然,誰都知道,護國公的軍隊,和這個都督府基本上沒有什麼大關係。都督府根本無法插手護國公的部隊,管不了護國公的人。管不了護國公部隊的都督府,職能行使上等同於零,可以說北燕都督府在北燕基本就是個擺設,形同虛設,這是朝廷和北燕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要換做在朱懷聖以及朱懷聖之前的時期,即朱隸的父親在職以及之前的時期,這個北燕都督府的長官,一直都是護國公在兼任。可見在那個時期,或許萬曆爺之前的皇帝都很信賴護國公,或許萬曆爺對朱懷聖都沒有任何的疑心。可是,這一切的變化,都在朱懷聖死了以後。
朱懷聖一死,萬曆爺下詔,念於朱隸年紀太小,恐無法帶領北燕的百姓和軍隊,說是體恤朱隸的緣故,把這個都督府的長官一職,從護國公府剝奪了出來,朝廷直接委派了一個長官,到了北燕都督府任職。
從此,萬曆爺把北燕都督府掌控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短短數年間,哪怕朱隸長大了,完全可以掌控得住自己封地的局勢了,可是,萬曆爺更不會把到手的職權交出來,結果,都督府百分之九十的官員,從護國公委派的人,全部換成了朝廷裡派來的人。
這種情況,直到今時今日都不會有改變。
還記得之前,朱隸回京的時候,對萬曆爺說,恐怕東胡人在北燕裡安設了間諜,意指設立在北燕的都督府裡。萬曆爺宛如大怒,當然是要有所表示。於是,都督府的長官,馬上換了批人馬。
公孫良生等謀士用了換湯不換藥,來形容萬曆爺到此刻掩蓋都掩蓋不了的對護國公虎視眈眈的野心了。
放眼歷史上,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底下的人,坐擁一方國土,自立門戶的舉動。看看清朝,明朝,哪個不是,一代明君想盡法子除去籓王的地位。
李敏記得,好像,從籓王變身皇帝的人,歷史上並不少見,所以,萬曆爺如此警惕的心思,可以說,是基於歷史上的前車之鑑。
說來說去,她老公註定是和當今皇上變成死對頭的態勢了。伴隨,她老公如今帶着她回到了北燕,只怕這個趨勢會越演越烈。因爲,皇帝本來手裡握着的護國公的人質,一個個都跑了。皇帝怎能不緊張?
北燕都督府,自然是設立在北燕最繁華的城市,比如說,把北燕當作現代的一個省,省級機關肯定設立在省會上,同樣道理,北燕都督府所在的城市,即是北燕這塊地方的政治文化權力中心,叫做燕都。
燕都的人口,據統計,在鼎盛時期,即是,在她老公朱隸統治北燕的這段時間內,達到了巔峰,是到了五十萬人。五十萬人,是個什麼樣的數字,可能需要用到歷史上的一些數字來比較,纔可以獲得一個比較清楚的概念。
李敏在現代的時候,是住在國都的,因爲在國都醫院裡任職,對國都的人口數字,有個很清楚的記憶。國都在二零零九年,突破了三千萬人口。
五十萬,與三千萬人口比,好像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太少人了。
但是,要想想,這是古代。古代的人口,因爲衛生條件差,醫療條件不發達等等因素,造成人口的數目,是不能與現代進行比較的。在清朝,國都人口只在四十幾萬,明朝,不過也就是六十幾萬。大明王朝的京都人口,和明朝鼎盛時期差不多,六十幾萬。
這樣一對比,燕都有五十萬人口,可以說全國第二大城市了,與京都對比差別並不算大。何況,據說護國公一直在自己的領地裡推廣生育獎勵政策。燕都和北燕的人口,會繼續發展下去。
同時間,北燕與東胡人雖然說一直交戰不斷,但是,經濟的繁榮與增長,經濟體量的增大,同樣並不小看。
北燕對於經濟的重視,倒不是從朱隸纔開始的,是早在朱懷聖的時代。朱懷聖提出了在北燕重商的構想。適時開放北燕邊境上的城鎮,加大貿易往來,收取適當的稅收,放在改善民生與構建基礎設施上面。
有了父親在財富上的積累,朱隸繼承父業的時候,聽從謀士的建議,把朱懷聖發展貿易的構想繼續推廣了下去,同時,爲了保證自給自足的糧食供應,在軍隊不忙於打仗的時候,開闢荒土,種植糧食和蔬果,這都是公孫良生所建議的。
不過,積累需要時間。北燕如今自己囤積的糧庫,真的只是剛剛建成而已。所以,一旦戰事吃緊,像上回,朱隸都還是不得不向兵部要求撥糧撥棉。
什麼事都好,小不忍則亂大謀。她老公忍到如今,可謂是厚積薄發。李敏坐在馬車裡時想着。
馬車從黑風谷出發,往燕都開拔了。
這回走的路線,全都是護國公的地盤了,一路不用再提心吊膽,這無疑是一路逃亡過來的人內心最開心的事。揀回一條命的李嬤嬤,幾乎是天天感天謝地地這樣說。
車隊,由護國公親衛隊護送,一共數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回北燕。一路途徑各城鎮,並不停靠,是日夜兼程地趕路。
尚姑姑在聽說了最新的消息以後,告訴李敏,說是回去接春梅和小李子的蘭燕,已經和對方碰了頭,過幾天能安全到達燕都。
李敏輕輕嗯了一聲,看起來很平靜。這個消息,之前,她已經略有所聞了。
尚姑姑只見她一副心思,儼然都在燕都上了,想想也是,那裡說是王爺的地方,可是,到底她們都沒有去過,完全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幅情形。
最糟糕的是,因爲念夏那個小丫頭的下落不明,之前,尚姑姑交給念夏的那些李敏的私人財產,一併全給弄丟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樣的道理,尚姑姑這樣一個在宮鬥宅鬥中的老手怎會不懂。沒有錢,對於做主子的來說,可能比最奴才還要慘一些。因爲做奴才可以靠手腳勤快來讓主子認同。做主子的,如果沒有銀子籠絡下面的人,怎麼讓一幫人爲自己做牛做馬。畢竟,這是初到一個地方,那些人,又不瞭解新主子,只能從新主子的財富情況進行判斷了,這是哪個作爲奴才都最直接的目的。
尚姑姑苦的臉上都快擰出水來了,她甚至想着,是不是該去朱隸面前提醒一下。後來想想,哪個女主子不是從孃家帶來這部分銀子的,要是女的向男的提這些的話,會不會算是丟了規矩,給李敏打臉。
李敏輕輕一眼掃過眼前尚姑姑臉上那抹愁悶,可以想到尚姑姑在愁苦什麼。她是不怎麼緊張這方面事情的,畢竟錢財乃身外之物,她李大夫向來把銀子這東西看的不是最重要的。銀子沒有的話,再賺就是了。她李大夫不怕賺不到銀子。
問題在於,這倒是一個可以試驗尚姑姑的機會。尚姑姑不是上次和她說了嗎,自己身後是另有主子的人。
她李敏是很想知道尚姑姑背後的另一個主子會是什麼人。
皇帝?肯定不是。皇帝纔沒有那樣好心呢,尚姑姑這一路幫她李敏不是一丁點。同理,對她似敵似友的皇后娘娘,以及一衆皇子,都沒有這個可能。餘下的人選,只剩下那個淑妃娘娘了。
說起來,這個淑妃娘娘,是有些出乎她李敏所料,幫她李敏的地方,也真不是一丁點兒。雖然很多人說,淑妃和大皇子是一路的,可從對她李敏的所作所爲來看,儼然,淑妃可不是大皇子那一路的。
見李敏沒有說話,尚姑姑又不能直接說出來,貌似會顯得她這個老奴才很沒有用。既然都知道之前有這個風險,她可以把主子的財富分成幾路,讓人分別攜帶避免風險。尚姑姑想到這裡,只能是轉身灰灰然走下馬車,自己琢磨着怎麼給李敏變出銀子來了。
李敏就此,對身邊給自己倒水的紫葉使了個眼色。
紫葉立即領悟了她意思,小聲說:“奴婢會仔細盯着尚姑姑的動靜。”
“嗯。”李敏端起水,喝了一口。
沒有驚險的旅途,也確實讓人有些無聊和苦悶。聽風聲小些的時候,李敏讓紫葉掀開那車簾子,眺望外面的風景。
除了在馬車兩側擔任護衛的行軍,一眼望過去,遠處高山林立,皚皚白雪覆蓋了整片土地。中間偶爾可見零落的村莊與鄉鎮。冬季歇農,很多農戶乾脆呆在了家裡過冬。但是,李敏可以想象這片被雪覆蓋的土地下面的肥沃。
潤雪兆豐年。這句古話絕對是沒有錯的。見那馬蹄,踩到比較淺的雪地裡是,能沾染上來的,是黑色的沃土。
黑土地,這可是寶貝。
她老公統領的這片土地,絕對是塊寶貝。
李敏深深地嘆息着。
紫葉聽她嘆氣聲,還以爲她是看見金毛在雪地裡追一隻老鼠的狼狽相發出來的,跟着笑了一笑。
這個小姑娘,貌似是連笑都戰戰兢兢的那種,反而成功地轉移了李敏的注意力。
“你笑什麼?”
紫葉猛然收了聲音,一動不敢動。
李敏見這小姑娘一幅囧樣,倒是被逗樂了,說:“本妃又沒有責怪你,你怕什麼?”
紫葉只好壯起膽子來,指了指金毛:“奴婢以爲大少奶奶在看王爺的狗——”
聽到這話,李敏這才發現自己老公的愛犬是無聊到了極點,追起一隻小老鼠爲樂。就此不禁搖了搖腦袋,她早就想和自己老公說了,是該時候給金毛配種了,免得這個傢伙在精力旺盛的時候做出些糊塗事來。
馬車內的笑聲,像是給嚴肅的行軍裡帶來了一道春風。朱理豎耳聽見自己大嫂的馬車裡像是有笑聲,猛的抓了下自己胸口上的衣服,像老頭子發出老長一口舒緩的氣息。
他這口氣,引得前後衆漢子,包括他大哥,都回過頭來看他究竟是怎麼了。
見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向自己射過來,朱理年輕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絲尷尬:“天氣好,大嫂的心情看起來也很好。”
天氣好嗎?可以肯定的是,越近隆冬,天氣肯定不能指望好的。之前一刻,軍隊裡的指揮官們望着灰濛濛的天空,都還愁着怎麼可以不遇見暴風雪。
好在衆人其實只留意的是朱理後面那句話。
朱隸回頭望到李敏坐的馬車上,剛纔,他是聽見了笑聲。想她心情如此之好,根本不像前幾天在他眼前昏迷不醒的病人,一時心情很是複雜。
有時候,他都覺得,她要強過頭了。
本來那樣重的病,忽然間,說好就是好了,是不是,很蹊蹺。爲此,他仔細問過公孫良生,公孫良生也沒有給他比較靠譜的答案,只能說,李敏恢復的快。
因爲是大夫,所以恢復快,這不是瞎扯嗎?
騎在老馬上的公孫良生,只覺得頭頂上突然被拋來一記很厲害的射線,因爲想都知道這是誰發過來的眼神,只得掛上滿頭的大汗。夾在兩個主子之間,最痛苦不過了。
朱隸冷哼一聲,回頭,輕輕揮了下手中的玉鞭,讓座下的愛馬,向前急奔了兩步。
後面一衆臣子,一個個都只得苦笑着。
夜晚,天氣真的不是很好,急行的軍隊,只好暫且擇了個林子紮營。
軍師們這段時間,一直最關心四面八方收集上來的情報。
比如說,本來打算聲東擊西把他們吸引到北邊的東胡人,在發現朱隸忽然帶軍直撲黑風谷時,慌了手腳。因爲,他們的二汗,可是在黑風谷裡。
魏子昂親自去抓,可惜,烏揭單于被那蘭長老死命地護着,先一步逃脫了,最終,只能抓了東胡裡呼延毒這個大將回來。現在,呼延毒和他們在一起,是準備押送回燕都。
剛剛接到從燕都飛回來的信使,謀士嶽東越,拿着這個剛收到的信件,到了朱隸面前說:“王爺,魏軍師在燕都裡,說是接到了東胡人那邊派來的信使,東胡的可汗,希望可以用優厚的條件,來換取呼延毒回去。”
這個嶽東越,可不是普通人,還記得黑風谷裡那個關鍵時刻一刀砍掉了黑風谷頭目龍勝保的四當家嗎,其實,此人就是嶽東越所扮,奉了公孫良生的命令,潛進黑風谷裡熬了四五年之久的老辣間諜。這人,後來,李敏才聽說,是公孫良生的老鄉。
這要說到,公孫良生出生於,被譽爲天下第一書香勝地的武德。據統計,光是大明王朝裡出的武狀元和文狀元,武德出身的文武狀元,佔據了大明王朝歷代文武狀元總和的百分之七十比例。這個數字是不是很讓人震驚。
武德不僅以出狀元爲名,很多武德人,哪怕不做官,在人家府裡當幕僚,一樣是在歷史上赫赫有名,名垂千史。因此,有過這樣的說法,請得武德人,不做官也能做個朝廷宰相。
可以想見,想請到武德人出馬,並不容易。畢竟武德人除了參加科舉以外,出路並不少。有些武德人,深藏不露,一心想爲天下英雄謀劃,對於朝廷舉辦的科考表現的興致缺缺。像嶽東越這種富有才華的,熬到中年了,都沒有想過參加科考的武德人,在武德比比皆是。
圍在朱隸身邊的一羣軍官,聽說東胡人自己先服軟了,一個個露出鄙夷的神氣。
東胡人說換就換?當他們護國公是傻的嗎?再說了,東胡人能拿出什麼,來換呼延毒?
呼延部落,是東胡人三大部落之一。這個呼延毒做的了將軍,在烏揭單于身邊就職,不用說,在呼延部落裡,八成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朱隸只是換了個姿勢坐,深邃的黑眸,冷靜地看着嶽東越手裡魏老發來的信,說:“除了這個,魏軍師沒有提及其它嗎?”
公孫良生見狀,接過了嶽東越手裡的書信,因爲有些話,可能嶽東越心裡有所顧忌不敢當面說。仔細掃了信件上的內容,公孫良生認爲可以說,道:“東胡人提出,拿可以解毒的藥,來換取呼延毒。”
這個解藥,當然是指的之前小魏將軍中的東胡人的陰毒。
魏子昂的呼吸瞬間收緊了,那關係着自己兄弟的性命。當然,要看自己主子是什麼想法。拿呼延毒,換自己兄弟一命,是不是划算。
“公孫怎麼想?”朱隸冷靜地問。
公孫良生道:“依臣之見,首先,小魏將軍中的這個毒,究竟是什麼毒,東胡人,會不會是在這個解藥方面再設了套。哪怕只是爲了小魏將軍的性命着想,都必須慎重考慮。想必,魏軍師基於此,纔沒有在信中表達任何觀點,而是發了急信到王爺這裡。”
“嗯,魏老是慎重的。”朱隸對此表示贊同。
“不如請王妃——”魏子昂實在忍不住了,出了一聲。
其餘人看着他,看他攥緊了手裡的拳頭。
李敏接到了從老公那裡派來的信使,說是有事情,想讓她發表一下意見。李敏不需要多想,指的肯定是爲了老公之前說的那個小魏將軍的傷勢。正好,她想提前知道病人的情況,便於到了燕都的時候,可以順利開展治療。
由於她懷孕的身體不便在雪地裡行走,朱隸帶着病人的家屬,到她帳篷裡取經。
李敏靜靜地先聽燕都方面有關病人病情的彙報,這裡麪包括了,之前,被她提前發到燕都的小分隊,抵達燕都以後,按照她命令,給病人用上了青黴素。只是這個青黴素產量低,小分隊能帶過去的青黴素,僅夠病人用上三日,現在是在趕緊製作之中。
聽說青黴素用到病人身上,讓病人有所好轉,李敏的眉頭並沒有完全鬆開。這裡面,或許是傷口有細菌感染。但是,東胡人給病人用的什麼毒,還需要仔細研究。
當公孫良生做完彙報以後,李敏本不想急於下結論的,但是,在看到老公帶來的那個魏將軍,所謂病人的家屬臉上露出很憂愁焦慮的神色時,李敏改變了想法,道:“公孫先生的話,本妃都聽明白了。王爺,病人的這個傷,說是刀傷,但不是普通的刀傷,你們說是中毒,可是,在妾身看來,這個毒,或許不是我們想象中的毒藥,並不需要什麼解藥。”
不需要解藥的毒?
衆人聽的很愣。
李大夫只能再仔細解說一番:“造成人生病受傷的因素有許多,毒是其中之一,但是,很多時候,毒不是毒,只是誤以爲是毒,因爲,並不是毒可以致人生病受傷。最重要的是,必須先弄清楚病因。”
“可王妃怎麼知道不是毒?”
“病人的傷口,據你們傳給本妃的信息來看,說是腸道在受到刀傷的一刻馬上有糜爛的跡象,本妃可以當作這是腐蝕。”
“腐蝕?”
“對,腐蝕。強烈的外傷性腐蝕的話,不是服用解藥可以解決的。是需要外科來治療。這點,和本妃之前和王爺說的一樣,必須切除受污染的腸子,纔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燕都
魏老揹負雙手,在屋裡來回走動,信發出去了,主子會做何決定,他心裡沒有譜。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小兒子,已經倍受煎熬好多天了,身爲父親的,怎能不心焦如焚。
底下的人,把遠方即刻發回來的回信交給他的時候,魏老展開一看,良久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