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軒隅下了早朝,臨近養心殿中門,卻發現寧葉已經等候多時了,她身子顯然已經好了很多,小臉也不再煞白,看到仲軒隅到來之後趕緊迎了上去,一臉的興奮,“皇上,臣妾親自爲您熬製了血燕,特意送來給您來嚐嚐!”
仲軒隅看了一眼寧葉的臉,心中的痛楚不禁泛起,寧葉的摸樣,卻是有三分像莫寧,每每看到寧葉他都止不住的想起她。近日的突發事件太多了,他甚至沒了心思理會朝政。一夜之間,他彷彿憔悴了很多,那俊美的臉上生出了絲絲倦意。
他聽寧葉這樣說,只是冷硬的點了點頭,微皺着眉之後,走進了養心殿,坐在了貴妃榻上,寧葉自覺地坐在了他身旁,端着血燕媚笑着,剛舀了一勺,輕輕地吹了吹,放在了仲軒隅面前,“皇上?”
她絲毫沒有看出他心中的不悅,依舊媚笑着,仲軒隅則是有些心不在焉,剛要開口,卻看到雲侍衛走進殿內,他單膝跪下,此時他一身白衣,眼神沉穩,低下了頭,“皇上,找到了。”
“什麼!”仲軒隅突然站起身來,面前的羹匙被他突然地起身撞翻在了地上,寧葉臉色也緊接着有了微弱的變化,趕緊拿出手帕爲他擦拭着身上的污漬,他則伸手阻止了她,又重新坐了下來。
寧葉陰沉着臉,站置一旁,沒有說話。
雲?”他聲音沉冷,臉色練得好像更差了些,微微蹙眉,沒有更多的動作。
“午持早朝。”雲侍衛剛說完,一旁一直沉默的寧葉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神帶着戲謔的意味,“雲侍衛,你可知‘午持早朝’這四字是多麼大逆不道嗎?難道你有意篡位?說的這般分明以爲皇上聽不出其中的意思嗎嗎?”
“這......”雲侍衛被寧葉問的一時語塞,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看着仲軒隅已經變得陰沉的臉,只能低頭不語。
“你們都退下吧。”仲軒隅出人意料的平靜,側首看了一眼寧葉略顯嬉笑的容顏,冷聲說了一句,隨後閉上了眼睛。
“是。”寧葉見到仲軒隅這個樣子,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又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好沉默的退了出去。
雲侍衛剛退出去關好門,就聽到養心殿內傳出一陣劇烈的聲響,小太監明顯一驚,剛想推門進去卻被他攔了下來。
轉眼之際已經到了午時,莫寧坐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有些刺目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在她的臉上,已經不再那麼耀眼,她的腦海中反覆出現他那複雜的目光,離去的身影,直至麻木。
“娘娘,雲侍衛搜查相府發現了國相的一副牌匾。”無名恭敬地走到她的身邊,俯身輕輕說了一句,看着她俊俏卻又憔悴的小臉,顏色也隨之變得複雜了些。
牌匾?莫寧心中一驚,隨之也睜開眼,恰巧對上了無名的目光,她也沒有太在意,心知不是小事,小小牌匾又怎會這般大驚小怪,於是連忙問道:“什麼牌匾?”
“午持早朝。”無名眼神變得沉穩,看着莫寧突然顯得驚詫的目光,早已明白她此時再想什麼?於是便試探性的問道:“娘娘,還要等嗎?”
“恐怕等不及了。暖玉,更衣。”莫寧利落的說完,站起身快走進內屋,暖玉也連忙跟了過去,她本叫無名打聽一下相府的動靜,沒想到卻得到了一個這樣的結果。
她心中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打算,目光也隨之變得平靜無常,現在,也真的到了她反問自己的時候,自己可曾後悔,她冷笑一聲,果真猶豫了。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利用,那他的戲做的也太好了一些,她入戲也太深了一些,如若這一次真的走了。他會不會有一絲不捨?她不敢再想,只求自己的想法是荒唐的。
“小姐,用不用通知少爺?”暖玉一邊將手中的白色錦袍披在了莫寧的瘦弱的背上,一邊自顧的說着,她知道小姐現在的心情,所以心中即使再着急也沒有表現在臉上,這幾日,小姐受到的打擊太多了,現在相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想必少爺定不知情。
“不,暖玉,你聽好,我此去如果沒有結果,你就偷偷逃出去找敬兒,定不要再回到這裡。”她輕聲說着,眼中已沒有半絲期望,她也不敢有太多期望,只怕期望越多,失望越大。
“小姐!”暖玉剛剛拿起了個紫玉步搖,聽她這樣說心中一驚,手中的步搖一不留神掉在了地上,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莫寧,抿脣趕緊蹲身去撿,卻發現已經摔斷在了地上,她默不作聲,看了莫寧一眼之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暖玉,如果真如我所想,定不要爲我擔心,這本就是遲來的選擇。”莫寧雖然說得字字堅定,但是當手觸及到鳳頭簪的那一刻,心中如打碎了五味瓶一般,當初她那麼執着,只因他的一句話,直到現在,她才發現當初的執着,竟沒有任何意義,甚至一切都已經變得虛無,漸漸叫人心生恐懼。
莫寧帶好了鳳頭釵之後,手又不自覺的摸到了小腹上,那靜如止水的眼神早已襲滿悲涼之意,這最後的一搏,她也不知心中期待的到底是何結果,輸贏似乎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小姐,暖玉捨不得你。”暖玉見莫寧說的這樣決然,鼻子一酸,終於開始開了口,她強忍着淚水不掉下來,她心中已經滿是困惑,爲什麼,到底爲誰?曾經相愛的兩人竟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傻丫頭,記得,如若真的如我所言,無名定會助你。”莫寧說着,苦澀一笑,轉頭也是紅了眼眶,她又怎麼捨得離開,可是,爹爹怎麼辦?自己又怎麼辦?
她心中急切,身着一襲淡紫色的錦袍,頭飾依舊顯得那樣沉重,她並沒有發覺,她似乎又瘦了。
她叫暖玉留在鳳鸞殿中,自己轉身快步的走出去,院子中的無名也早已等候多時,看到她的身影之後,他見勢趕緊跟在了她的身後,她見無名跟着,也沒有出言阻止,畢竟無名在身邊自己那慌亂的心會出奇的靜下來。
兩人快步朝着養心殿走去,她心中很怕仲軒隅會下旨處置自己的爹爹,如果真的成爲這般結果,那麼兩人之間,可能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莫寧一路走着,腦海中回放的全是兩人的從前,那般歡快,可是,自從寧葉入宮,一切都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變化,她雖然嘴上不說,心如卻蘇明鏡一般,果然,她還未踏到殿門之時,就被雲侍衛攔了下來,莫寧心生擔憂,也不知在害怕着什麼,見雲侍衛上前阻攔,她目光變得冷靜了些,隨後厲聲說道:“我要見皇上,你還要攔着?”
“娘娘,皇上口諭不見任何人,臣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娘娘不要爲難臣。”雲侍衛見到莫寧這般,想必她定知道了一切,他壓低了聲音,恭恭敬敬的看了一眼莫寧之後就低下了頭去。
真的是這樣?她冷笑了一下,側首看了一眼那緊閉的門扇,是不見人,還是不見我?莫寧想着,看了一眼雲侍衛,剛纔的心境這才平靜了許多,“那還請雲侍衛通報一下,莫寧求見。”
雲侍衛見莫寧這樣說,面露難色,但還是沒有拒絕,福手之後還是進了養心殿中,莫寧心中沒底,看着無名依舊沉穩的面容之後纔沒有了方纔的不安。
雲侍衛進了養心殿,看着仲軒隅躺在貴妃塌上,面露痛苦之色,一隻手搭在雙目之上,另一隻手中則緊緊的攥着一個墨綠色的物體,他見他這般,輕聲走上前去,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開口,“皇上,皇后娘娘......”
他話未說完,仲軒隅輕輕搭在雙目上的右手移開,坐起了身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雲侍衛之後,淡淡吐出了兩個字,“不見。”
“皇上,娘娘似乎有要事求見。”雲侍衛見他這般冷漠的樣子,話語間又多了幾分調解,可是仲軒隅心中的對她的失望,卻成了這不爭的事實。他不想見她,卻又那麼想她。
“叫她走吧。”他說着,又躺在了貴妃榻上,頭中的痛意越來越強烈,他將手搭在了額頭上,雙目看着殿內金碧輝煌的裝飾,心中確是雜亂至極,索性閉上了眼,可是心中的痛苦確是越來越強烈。
莫寧在殿外等候着,只感覺時間過得很慢,見雲侍衛走了過來之後,趕緊走了過去,見他只是搖了搖頭,便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輕輕說道:“我等。”
雲侍衛見她這般執着,也沒有說話,待看了一眼無名之後才退到了一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奪目的太陽也漸漸沉了下去,散發了暗淡的光芒,就在這時,養心殿的門扇忽然開了,仲軒隅不知莫寧竟然沒有離開,兩人四目相對,他原本失望的目光隨之變得冷漠,轉身看向雲侍衛,“去宣政殿。”
“是。”雲侍衛連忙應聲,但是動作卻刻意慢了一些,莫寧上前幾步看着仲軒隅,緊抿這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擦過她的身子剛走出兩步就發覺自己被一個力道拽住了身子,他回過頭去,見她的手正緊緊的拽着自己的衣袖,仲軒隅看着她消瘦的身子,雙手不自覺的攥緊,心中她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