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來勢洶洶,毫無徵兆的就灌滿了屋外的水桶,小區裡有些落敗的花園內不多的鮮花被打的凋零不堪,雜草卻旺盛的拔節,覆蓋了地表土壤的顏色。
每一個清晨,都是新的,但每一個清晨又和昨日無差。
安晴洗換洗了牀單,拿着乾淨的提着食盒還有幾件乾淨的衣服去醫院,婆婆入院後安晴再也拿不出錢請保姆了。所以自己攬下了所有的活兒,雅雅暫時交給王嬸照顧,王嬸倒是很樂意。
路上還有水窪,安晴怕弄溼了鞋子特意換了一雙涼鞋。涼鞋露出五個腳趾頭,腳背上白皙的皮膚沾了水便瑩瑩透亮。
周蘭英拉着安晴的手腕,嘴角喃喃的說:“安晴,好孩子。是我連累你了。”說着,周蘭英眼角滲出淚水,掛在滿是皺紋的臉上。
安晴替周蘭英梳頭,一下一下小心的把她灰白色的頭髮攏在耳後,笑着說:“媽,你這是說哪兒的話,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周蘭英嘆了一口氣,顧自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拉過安晴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安晴便握着梳子撣了撣牀單坐下。
“安晴,你跟偉強離婚吧,離了婚,就不用在照顧我這個廢人了。你還年輕,別耗自己了。”
周蘭英一雙手一上一下把安晴的右手握着,瘦骨嶙峋的手背青筋爆出來,皮膚鬆垮的懸在骨頭上,年邁的痕跡已然濃烈。
安晴幫周蘭英把枕頭放平,緩聲道:“媽,您別瞎說。好好休息吧。”
周蘭英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安晴這樣,只能欲言又止。便連連點了點頭,在安晴的攙扶下躺了下去。
安晴幫她掖了掖夏涼被,端着一盆髒衣服朝洗手間去。
病房裡一羣老人炸開了鍋,紛紛爲問周蘭英這是不是你女兒,周蘭英說這是自己兒媳婦的時候,大家都不由羨慕的唏噓。
安晴彎腰搓洗衣物,水龍頭嘩啦啦的水柱傾瀉在手背上,一縷頭髮因爲搓衣的動作劃了下來,安晴滿手都是洗衣粉泡沫。只好擡頭輕輕甩了甩,一擡頭之際,她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一道身影。
黑色的西裝,俊逸的五官,黑曜石般的雙眸。封緘的薄脣遠看似有不悅之色。他丰神俊朗的大步走來,目光直視前方,面目並無一絲表情。
近了,安晴心裡咯噔一下,迅速低下了頭。努力把臉埋進洗衣盆裡去,雙手的動作快了很多。
顧允衡走過拐角處便轉了彎,並沒有注意到安晴。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後,安晴回頭張望,樓道里空空如也,連護士和醫生都沒有,安靜的洗手間只有水流的嘩嘩聲響,還有她自己才能聽得到的心碎的聲音
。
安晴洗完了衣服起身回周蘭英的病房去,路過那個樓道口的時候又往裡看了看,裡面一排是內科的急診室,有幾個人在外面排隊。卻沒有顧允衡的身影。
這麼一來,安晴幾乎要懷疑自己剛纔所見的是幻覺了。
那麼清晰的他,卻成了她無法走近的遙遠,她連看他一眼都覺得自己的目光髒了他。滿腹的思念都化作了灰燼,也只能垢在心裡。
允衡,你一定很恨我……你恨我或者不恨,我都沒辦法回去了。
“允衡,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的?哪兒不舒服還是有事?”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笑嘻嘻的說。
顧允衡的一個大學校友在這家醫院上班,是內科的權威專家。顧允衡與他交情篤定卻交往不多,因爲顧允衡的xing子,實在跟任何人都親暱不起來。
顧允衡也不廢話,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塑料袋,裡面是幾根頭髮。他把小袋子放在桌子上,直言道:“幫我查查這些頭髮的DNA。”
好友戲言道:“怎麼了?要做親子鑑定?直接到化驗科去啊。”
顧允衡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鐵青,悶聲道:“我來取證,職業要求。古華,這個忙幫不幫?”
古華攤手無奈的一笑:“好好好,顧律師開口了這個忙我一定會幫!只是沒想到堂堂顧允衡先生也學會走後門了。呵呵。”
顧允衡眉梢微挑,“這個證據很急用,正常程序走下來怎麼也要五天,我有急用。兩天之內你一定要給我結果。”
古華給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我馬上讓人給你加塞兒。最晚後天出結果!”
“好。”
顧允衡也不跟古華廢話,交代完正事兒就離開了醫院。
古華推了幾個會診,自己拿着頭髮去了化驗科。
化驗科和急診科隔着兩層,中間經過重症監控室,古華的病人大部分都是重症患者,他就乾脆把辦公室搬到了住院部重症病房這層。
電梯不好等,他就乾脆走了樓梯,剛下了一層,就隔着玻璃窗看到了一道女人的影子從樓下的林蔭道穿過去。他定睛看了看,又搖了搖頭。事情緊急,他也沒多想,就去了化驗科。
從化驗科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這事兒蹊蹺。
不會是安晴吧?好幾年沒見了,難道真的是她?
可是那樣的裝扮,似乎不是安晴啊?
可是那麼熟悉,他應該不會看錯。
醫院有護士看着,幾個同病房的老人也都很理解安晴,所以爭着說會照顧着周蘭英,安晴這纔有時間回家看看。
回到家已
經七點多了,天色還不算黑,月牙兒漸漸升起,夕陽還未褪去。安晴突然想到以前顧允衡說,太陽和月亮是一對情人,它們互相追逐,所以才彼此錯過。
那時候安晴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大一學生,在一次集體活動上遇到了顧允衡,學長親自帶隊,自然引來了很多學妹們的青睞,安晴因爲和他有過交集所以比較聊得來。
傍晚的時候大家坐在草坪上聊天,安晴一個人靠着大樹發呆,那時候因爲媽媽的病情安晴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顧允衡拎着可樂過去,兩人席地而坐,顧允衡就跟她說了這麼個典故。
晚上大家開篝火晚會,一羣人圍着火堆又唱歌又跳舞,最後還玩了一場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安晴很不幸的抽到了大冒險。
一羣人開始起鬨。
“安晴!不如跟我們的顧大帥哥跳支舞吧!”
起鬨的人是安晴的室友們。
其他的人不滿的喊起來,“這算什麼冒險啊!這是天大的福利好不好!”
“你們不知道!安晴膽子特別小!讓他跟男生跳舞,這個挑戰比讓她下海撈魚還刺激呢!”
“跳舞!跳舞!”
安晴偷偷瞄了一眼坐在男生羣裡的顧允衡,他一身白襯衣黑長褲,就算一言不發的坐着都那麼引人注目。
顧允衡率先站起來,主動走到安晴身邊,優雅的俯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安晴,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身邊的女生頓時炸開了鍋!
“哇!要不要這麼浪漫啊!”
安晴乖巧的站起來,伴隨着他的舞步慢慢挪動雙腳,他的氣息,第一次這麼近的撲向自己。安晴不敢看他,緊張的跳錯了好幾步。
“安晴,你又踩到我的腳了。呵呵。”
安晴尷尬的往後退,誰知退的幅度太大險些倒下去,顧允衡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扶起來。兩人的嘴巴幾乎靠在一起。
“安晴!顧允衡!在一起!在一起!”
餘音繞耳,往事如昨。年輕的笑聲穿破了厚重的時光之門,原來回憶是這麼清淺悠長的事。
仰頭望了一會兒天空,就聽到雅雅在喊“媽媽!”
安晴放下手裡的食盒抱着雅雅,“今天乖不乖?”
雅雅晃着手裡的棒棒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完成了月牙兒狀:“當然乖!媽媽看,這是浩洋叔叔給我買的。”
王浩洋是王嬸的兒子,經常不在家,一年中安晴也看不到他幾次,可是這不逢年不過節的,他怎麼回來了?
【作者題外話】:大家覺得他是不是男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