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讓

不相讓

怎麼了?我的睡意仍濃,惺忪的眼還沒焦距。屋裡的光線暗暗的,紗窗上的簾子還沒打開,不知是何時辰了,莫名的聲響隱隱在耳際,我疑惑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男性寬壯的胸膛,我的臉正貼在上面,感覺到的,是他的心跳。

方寸一促,擡起頭,額角觸及四爺冒出青髭的下巴,癢癢的,有一絲剌刺的感覺。他還是沉睡着,我愣了一剎,他怎麼還在?早朝時辰早過了。

身邊傳來的躁動驚了他,四爺緩緩張開睡意惺忪的眼,視線在對上我後,倏地放柔了,兩眼雖是朦朧,他一手攬着我的背,另一手,輕輕地將我下巴擡起,貼着我的脣,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睡意,“醒了?”。

我不語,直覺地想退開些,四爺眉頭微蹙,像是心有靈犀,他感覺到了我的退卻,捏住我下巴的手指一緊,忽然俯下臉吻住我的脣。

我脣齒間盡是他的氣息,一切是如此熟悉,我不禁輕閤眼睫,方寸悸動,下意識的,我要回應他的脣舌,纏綿的剎那間,腦海裡倏地閃過九爺那笑得欣喜的臉。

渾身不由一僵,我直覺的抿嘴迴避,察覺到我的抗拒,四爺按住我後腦勺,手微微一使力,用力地吸吮着我的脣,見我仍是掙扎,四爺黑瞳一縮,忽地用力咬了我下脣一口,趁我張口呼痛時,薄脣已含住我的嘴,清冽的氣息長驅直入,毫不掩飾他的怒氣,重重地吻着我,啃咬着我的脣瓣。

好痛!我的背被擡高,連帶着牽引了腰肌,受傷處痛得凜人,四爺像是覺察了我的不適,手緩緩下滑,輕撫着我的腰身,隨着舌與舌之間的纏綿,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抽離了我的嘴,他的脣開始進攻我的耳垂和頸窩,在溫暖的髮絲下吸吮我的頸項。

“你們在幹什麼!!”

一聲怒吼傳來,將滿室的濃烈春情清擊一空,我和四爺同時一僵,聽出了那聲音是誰,四爺的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卻毫不理會的又俯首含住我的脣。

我成了武器。神智一凜,開始掙扎了起來,四爺手在被褥下,暗暗地用力扣壓,將我緊緊地擁在他身側,從外邊看,就像是我嬌羞地躲在他懷中。四爺濃眉壓低,神情卻是沉斂,而冷峻的目光深刻地看着我,狂狷的眼神充滿君王般的霸氣。

別再試圖挑戰我的耐性。

這是他神情傳達出的信息。

心頭一跳,因看清了四爺那眼中幽邃閃爍的深沉戾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性子的人,對自己要定了的東西,從不許他人覬覦半分。讓他厭惡的人,他向來毫不手軟。

霎時的怔忡,讓四爺滿意地輕撫我的脣瓣。

“不要碰她!”身後,嫉恨難當的九爺衝了過來,我的眼驚得瞠開,因見九爺出力地一擊。

“不——”我驚得高呼,四爺迅速回身一擋,恰恰地握住了九爺揮來的手腕。

“九弟,大清早的,上哪灌了黃湯了?沒個分寸!”四爺將九爺的手一揮,冷冷地哧道。

九爺雙拳緊握,胸口大力起伏,惡狠狠地盯住四爺,“你在這做什麼?!”

四爺翻身下炕,慢條斯理地撩過一旁的靴子,戰慄的在門邊候着的玉兒見狀,鼓足勇氣蹭了過來,幫四爺套上了靴子。四爺泰然自若地站起,由着玉兒爲他整理衣裳,並不理會九爺臭到不行的臉。

九爺的眼死死地盯住四爺,視線隨着他轉移,就是不看向我。他怕什麼?怕真相凜人嗎?

四周靜諡下來,空氣沉窒。我趴俯在牀上,心中恨不能長上一雙翅膀,好飛向個無人去處,遠離這尷尬萬分的場面。

九爺盯着四爺,眼瞳收縮再收縮,刷過陰霾的光芒,卻被四爺補捉到了。四爺睨看九爺繃得死青的臉,嘴角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怎麼?九弟,你認爲現下,我能對安心做些什麼?”

下意識地,九爺的眼向我轉來,對上我的視線後,又迅速撇開,“不管以前你對安心如何,都過去了,現在,安心是我的女人!我要定她了!我不許你再來招惹她!”

聞言,四爺向來淡然的眼眸迅速閃過一抹噬血的冷意,“嗯?”四爺沒擡眼瞧他,依然自得地接過玉兒送上的毛巾淨臉。

“你的女人?你說了就是?九弟,你爲何不問問安心,她是誰的女人?”將手上的巾帕丟到玉兒身上,四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嘲似諷的睨覷他一眼,無視九爺聞言僵住的神情,徑直走到我炕頭,俯身在我耳邊,低沉嗓音幽冷響起,“安心,你乖乖地吃藥,不許再爲了等我來才睡,而把止痛助眠的藥倒了,你傷口痛,我的心也會痛的。”

眼前,九爺聞言一震,雙目盡是不置信的光芒,死瞪着我蒼白的臉,脣瓣嚅動,額際青筋泛起,鼻間呼吸聲哧哧作響。

不是這樣!我等他,是爲了證實自己不是幻夢,而不是等他來才睡!我惱怒地擡頭怒目而視,四爺怎能這樣若無其事地說謊?

四爺則乘機撇過臉,穩穩含住我張開欲駁的小口,我偏過頭,讓他的吻落在頸窩,努力地要躲開四爺的掌握,在他懷中掙扎了起來,“不是,我不是爲你——”。

“你是我的!就算你誰也不要,你也是我的!誰敢奪去我的東西,我就讓他付出代價!”一道幽冥般冰冷的嗓音在我耳畔輕輕迸響,幾不可辨,打斷了我急欲駁斥的話,聞言,我呼吸一窒,腦中一陣暈眩。

“怎麼?害羞了?怕什麼?九弟不是外人,自家兄弟,見哥哥和嫂子親熱和睦,高興還來不及呢!”

“嫂子?!”九爺愣住,臉色猝然蒼白,望向我的眼,頓時變得死寂。

這個狂妄的,霸道的,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大男人!我瞠目結舌,氣得全身發抖,“不!我不是——我是——”到底要表達什麼?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塊壓住我的思緒,又彷彿有人死死地掐住我的心,我的頸,讓我又痛又暈,說不出話來。

“不可能!”九爺怒吼出聲,雙目變得赤紅,“安心不會跟你!她不是我嫂子!她是我的女人!”

四爺面無表情,薄脣掀動,平心靜氣地問,“老九,你總說安心是你的女人,憑的是什麼?安心允了你麼?還是,你問過安心,她願意做你的女人?”

“不用問我也知道,安心當然願意做我的女人!”九爺無法剋制地惱吼,語氣急切,卻隱隱有絲不確定。

他還是不敢看我。

我默默無言地瞧着九爺背對我而立的身影,覺得他就像一隻孤單的小豹,在面對天敵時,明知也許不敵,卻驕傲地伸出尖爪,不讓人瞧出自己的脆弱。

我緊緊鎖着九爺的背,一瞬間,我真的有種衝動,想要出聲叫他,想要,握住他藏在馬蹄袖中,微微發顫的手。

一切的想,卻在看到四爺眼中的冰冷時,驟然冷靜下來。他的眼,不在九爺身上,而是鎖定我,我的掙扎,我的猶疑,他不會看不出來。在四爺面前,我總是無所遁形,更有種□□裸的狼狽感。

他把我當武器,全力地在九爺身上割刺着。

而我還不能動,現在不能。

因爲,四爺,已明白的讓我知道,他在意我,極度在意!

我只要對九爺流露出一絲不忍和柔軟,都會成爲套在九爺頸項上的繩索。四爺的報復心,不是常人能想像得到的。

可我不願成爲他傷人的利刃。

最大的忍耐到此爲限,再多沒有了。真是受夠了,莫名其妙到了極點,我是人,不是可以被搶來奪去的物什!

我反常的微笑,毫無畏懼地望進四爺酷寒的雙眸,瞧見他眉頭一皺,像是知道什麼,眼神一冽,我瞧在眼裡,非但沒有半分害怕,反而若有似無的勾起嘴角,揚眉輕嘆,“你們好吵!我是病患哎,你們能不能體量我痛得難受,少在我耳邊呱噪?”

九爺霍地回身,沉銳地目光掃向我,不安的神情在看到我含笑凝睇他,柔意潛藏的眸光時,倏地鬆馳下來,滿腔的怒火頓時灰飛煙滅。

微微偏過首,趴在枕上,我斜睨着神色各異的兩個男人,“喔——對了,二位爺爭得那麼熱鬧,請問一下,你們爭的,是件什麼東西。”

睨覦僵化在屋子當中的九爺一眼,四爺當作沒聽到我的調侃,只冷聲道:“什麼時辰了?老九,咱們該出去了罷?有話,咱們哥兒出去說。”

九爺聞言臉色一沉,“得啊,那走吧,還等什麼?”在瞧過我後,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剛纔的狂怒和衝動都不見了蹤影,被另一種感情所淹沒,危險的感情,有血腥的味道。

四爺九爺四目相覷,燃起一小簇火花,誰也不肯放鬆一瞬。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半撐起身子,不顧背肌揪心的痛楚,我鼻翼微掀,泄露出一絲火藥味。

四爺猛地盯住我,彷彿想用目光將我定住,讓我不再開口,他,察覺到了我的反抗。

抿了抿嘴,有種東西在胸中激動翻騰,下顎微仰,我矜持着該有的驕傲——

“你們不就想知道我是誰的女人嗎?不必這麼費事,背地裡爭再多也沒用,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睇着眼前兩個神色突地詭譎的男人,我惡意揚笑,“若你們非要有個歸屬,我只能說,你們都是我的男人!”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後,氣氛驟然沉窒,連呼吸,都似乎無法順行。

“玉兒!”四爺硬聲喚道。

“奴婢在,王爺,有何吩咐?”玉兒戰戰兢兢地在門外候道。

“把藥給安婉侍端來,她該吃藥了!”四爺嘴角勾起一抹兇殘冷笑,心下已有定見,音中有火,聽到我這句話,他再也無法冷靜自持。

真正的,我感到了他的忿怒。

話落,四爺繃着厲顏甩袖而去,路經門外臺階上的盆栽時,大腳憤然一踢,就聽到“呯”的一聲巨響,綠意盎然的盆栽硬生飛落臺階下。而他,則眼也未眨,步伐未曾稍停的逕直離去。

我的視線一直隨着他移動,怔然地望着他冷煞的背影,恍惚的澀笑——再怎麼粉飾太平,他內心深處,仍是極其在意的呀!而他想在我面前極力維持的一點自尊,也被我撕破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