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也中了招,我們等不到救兵了。”
祁雲宴說這句話時語氣雖然沉重,卻並不慌亂,所以語琪也只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接下來他問了一句,“您水性好麼?”
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愣了愣,繼而立刻想到這座山的山腳下有條河,但是就算是對於會水的人而言,那條河的湍急程度也是極危險的,而且要從這裡跑到河岸邊也是不短的距離,如果提出這個建議的人不是他的話,她絕對會認定這是個餿主意。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一向謹慎的祁雲宴都只能提出這種解決方式,說明他們此刻的情形真的不容樂觀,十有□□必死無疑,所以唯一生路也是兇險無比。
沒有時間再遲疑,她點了點頭,肯定道,“沒問題。”
之後的事情沒什麼好多說的,兩個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跑,拼命地跑,連回頭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還未倒下的侍衛們一邊護衛着他們往山腳下跑,一邊擋着黑衣人的刀劍,祁雲宴的兩個暗衛一左一右地跟在他們兩側,拽着兩人的胳膊。語琪這次的身體只爲防身學過一些粗淺的功夫,體質不算太好,跑出來的時候爲開道揮了幾下刀就已胳臂痠疼,此刻被其中一個暗衛託着胳膊往前跑,雖是腳下生風,卻難免跌跌撞撞。祁雲宴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顯然不是那種葵花寶典在身,武功天下無敵的典型反派,由於多年養尊處優,他的體力甚至比那些普通太監還不如。
接下來就是消耗戰,只聽到後面不斷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和重物倒下的聲音,跟在他們身後護衛的侍從越來越少。語琪雖然一直忍着沒有回頭看,只靠聽得也知道情況越來越不妙。然而誰知這還不是最糟的,下一瞬間,刀劍聲突兀地停了下來,樹林間一時只剩下他們及後面四個侍衛的喘息聲,黑衣人彷彿停止了追趕。
但無論是語琪還是祁雲宴,都知道天下沒有這麼幸運之事,此刻的暫停只代表着更大的危險即將到來,他們只能咬牙往前跑,不敢做絲毫的停頓。果然,在兩方之間的距離漸漸拉大之時,急促的破空之聲卻從後方毫無預兆地襲來,那僅剩的四個侍衛防不勝防之下頹然倒地。箭矢穿胸而過的速度太快,他們連一聲□□還未出口就已然斷了氣。
在侍衛倒地的同時,語琪感到一道冰冷的勁風正朝自己的背心急速而來,而身旁的暗衛不愧是祁雲宴培養出來的,絲毫沒有亂了陣腳,反應頗快在她肩上施力一按,低喝,“趴下!”
她順勢撲倒,掌心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一支箭也以漂亮的拋物線劃過上空,沒入了前方的黃土中。還未喘息片刻,漫天箭雨已隨即落下,她盡己所能地緊貼着地面,而那兩個暗衛則在他們身後將刀舞成了一張綿密的網。箭頭與刀面相撞,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儘管他們已擋去了大部分箭矢,語琪仍是感覺到不少流箭擦着身側而過,根本不敢妄動。
然而就在此時,她卻感覺到身側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有人挪到了自己身側,她剛想偏頭去看,後腦就被一隻手掌覆住。
“不要擡頭。”熟悉的嗓音在耳畔低低響起,伴着幾聲輕微的喘息。她繃緊了的身體放鬆下來。許是覺察到了她的變化,他收回手輕聲道,“您慢慢地往右邊挪,找一棵樹躲在後面……不要往後看,臣會幫您盯着的。”
語琪一直在聽,但她並沒有應聲,因爲事情並不如他說得那般簡單。
她或許可以在那些黑衣刺客不注意之時躲到樹後,但是這樣一來,他若再想用同樣的方法過來就難了,因爲那時有了警惕的對方肯定會將攻勢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
這是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獨木橋,她若過去了,他就再難過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左手探出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祁雲宴微微一愣,然後也不知想到什麼,竟輕笑了一聲,在她手背上安撫一般地拍了兩下後,溫和卻不容置疑地掰開了她的手。
語琪下意識地捏緊拳,卻只握到一把黃土。她閉了閉眼,知道他的意思:時間已經不容她再遲疑。
她只能咬着牙,一點一點地往右邊挪過去,箭矢在耳旁眼前落下,但她沒有停下來,只專心看着那棵離自己最近的樹,不斷地靠近。
在碎石將掌心劃開一道道血痕後,她終於挪到了樹林的邊緣處。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後,她找了個箭雨稀疏的空當,手臂和腰部同時一用力,整個人像貓一樣彈躍了起來,以這副身體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撲向了樹的後方。而她還剛穩住自己的身體,一偏頭就看到祁雲宴幾乎是同時躍了過來,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些黑衣人顯然已察覺他們的意圖,就在祁雲宴的身後,竟有六支箭尾隨而來,封死了他身周所有的方向。
避無可避,幾乎是必死無疑。
語琪心頭髮緊,剛準備撲過去替他擋上一下,就看到拽着自己跑的那個暗衛反身躍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噗噗”幾聲,原本就要射中他的四支利箭沒入了那暗衛的體內。這一切變故的發生都在瞬息之間,語琪剛反應過來,就看到天青色的衣袖在眼前翻動,下一秒,身周已被熟悉的冷香環繞。祁雲宴的兩隻手都撐在她脖頸兩側的肩膀上方,卸去了大半撞擊的力道,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由於身高的差距,他的脣恰好貼上了她頭頂的發。他穩住身體後想離遠一些,但她的手卻是幾乎同時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孩子抱着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一絲也不肯鬆開。他倦怠地扯了扯脣角,伸手在她發頂輕輕拍了兩下。
語琪剛想擡頭看他,就感到掌心下一片黏膩的濡溼,怔了一怔之後,她慢慢地伸手過去,卻觸到冰冷的金屬,心頓時往下一沉……就算有人替他擋了四箭,他終究還是中了一箭。
此刻情形不同往日,不但無大夫在側,而且後有追兵,像他們這種體力本就不佳的人,受了箭傷基本上就等於被判了死刑。她看看身後,箭雨已經停下,那剩下的七八個黑衣人正往這裡而來。
她心中有些焦急,下意識地看向祁雲宴。
“抱歉,皇上……咳咳,臣已無計可施。”奇怪的是到了這種時候,他竟仍能笑得出來,一邊咳一邊笑,也不知在笑些什麼。她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一隻手無力地撐在她耳旁,而另一隻手則搭在她的頭頂,似乎連再擡一下手的氣力也欠缺,脣角的淺笑卻依然不變,“跑吧,皇上,咳咳……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
語琪看看他,並不打算採用這個建議,於是她又往周圍看了看。這裡的地勢有些特別,離主道越遠,地勢越陡,樹越稀疏,與此同時茂密的雜草和藤蔓卻幾乎把地面都遮得看不見了。與其說這是個山坡,不如說是個溝壑,而在這條宛如被刀劈出來的山溝最低處,淌着一條几人寬的小河,想來山上寺院平日用水都是仰仗着它。
她思索了片刻,決定冒一下險。反正無論結果如何,總好過死在這些刺客手下。
她鎮定了一下心神,重新將視線轉回他臉上,現在首要問題是要先解決他後腰處的那支箭。這種箭上都帶倒鉤,用蠻力拔肯定會帶出一塊肉,極其容易大出血,所以在這種時候拔箭風險太大,並不明智,不如折斷箭桿。這樣一來,箭頭若長期留在體內雖會有感染風險,但總好過在短時間內失血而死。
想到此處,她低聲道,“忍一下,子慎。”說罷不等對方回答,直接一手繞過他的腰捏住那支箭固定,另一隻手握住後面的箭身,猛地用力往下一折。
“咔”的一聲,那長箭應聲而斷,只留下箭頭和一小截箭桿還在他的體內。然而即使再注意,折箭時也難免扯動到了傷口。語琪只聽到他在自己頭頂悶哼了一聲,下一秒身上就是一重,連忙擡手扶住他軟倒的身體。
還活着的那個暗衛從懷中掏出一小瓶金瘡藥和一把匕首扔給她,“您快走!屬下來斷後。”
語琪看他一眼,低聲道了句多謝,然後拖着陷入昏迷的祁雲宴挪到陡坡邊緣,深吸一口氣後一個用力扭腰,帶着他翻身往下滾去。
作者有話要說:太久不寫,筆頭生澀,所以更起來格外地慢……不過不用擔心,下一章這個故事就結束了,而新故事不用跟前面銜接而且寫起來更有新鮮感,更起來肯定會快一些。
所以說……我這個廢人還是沒想好下個故事要寫什麼,精靈王那個梗隔了這麼久也沒寫,對於我這個喜新厭舊的人而言已經毫無吸引力,所以準備再找個別的梗寫。現在有幾個模模糊糊的想法,但還沒有確定。
你們知道我一向是個懶蛋,甚至連個選擇都懶得做……老辦法,下一章給你們幾個選擇,你們選啥我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