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潘金蓮啊,自從那晚之後,像是妙齡少女害了相思病一般......嗯?咳咳......所以啊,她......”
說書老頭講着講着,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自從高潮過了之後,茶館二樓的觀衆們是越來越少了。
他明明手頭還握着好些葷段子沒有丟出來,這種事看客們也知道,但他們的興趣似乎被別的什麼東西給吸引了過去。
“哎,打架了,打架了!不是兩老太太那種,是一壯漢跟一小年輕,要比試呢,看熱鬧去。”
有好事者滿臉興奮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一副“不可錯過”的表情。
“嘖,一會人家潘金蓮第二晚來了,我這不聽,好虧啊。”
“虧你奶奶個準,花香故事你每個禮拜總有機會聽,街頭比試你幾個月都不一定見着一會,哪個虧哪個賺,自己想咯,我先走了。”
“哎,等等,我覺得你說的好像有道理。”
類似的對話在圍成一圈的桌椅上不斷髮生,等到那第二晚兩個情人相見的時候,整個二樓只剩那麼三五個精蟲上腦的男人,他們巴巴地等着後面的故事,誰知那老頭將摺扇往桌上一放,這就起了身。
“老夫也看看熱鬧去。”
......
樓下,好事羣衆圍了一圈,站在中間的張裁縫抱臂而立,威風凌凌。
他看着一副匹夫模樣,實際上心思不淺,故意多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市政局的人走出幾條街,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才叫囂着開始比武。
而這會面前的小鬼答應了,消息一傳開,張裁縫反倒又不着急,心裡盤算着越拖圍觀的人越多,倒是自己再變現出些一招制敵、點到爲止的高手風範,這名頭不就傳開了麼?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跟他來叫板。
另一邊吳鉤打着呵欠,小拇指在耳洞裡剜了一圈後問道:“大叔,還比不比了。”
“比!”
張裁縫眼睛一瞪圓,中氣起,聲音洪亮到讓周圍看戲的都能聽清楚。
“小子,是你欺負我家兩個小孩在先,我得找你討個說法,但我年紀要長,不欺負你。能把我放倒一次,我當即認輸走人,而你那邊呢,只要嘴上不服輸,就不算你輸,怎麼樣?”
他一口精明的鬼話,直接把吳鉤劃到了惡人的地位上,同時又展現出自己不佔小輩便宜的風度,聽得周圍不明所以的看客們議論紛紛,順着對着吳鉤不斷指指點點。
“喲,我說爲啥比試,合着教訓欺負小孩的壞小子呢......”
“那是得好好教教他什麼是疼,這幫無所事事的小畜生......成天就知道幹些偷雞摸狗的髒事,我院門口種的南瓜,自己是一個都沒吃到過,媽的......”
“這人還挺講究奧,給人機會,你們說那小個子能贏麼?”
“贏?他贏個屁,你看看他那塊頭,一身肌肉都不是死的,明顯練過。再看那小鬼,手腳還挺有模有樣,可扮姜沐霖他也打不贏啊。”
“哎,我猜這就是個長輩教訓小輩的局,沒什麼水花,想看刺激的可以散了,喂!老頭你什麼時候去說書啊?”
“今個沒有潘金蓮了,再回去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愛聽不聽!”
“......”
衆多流言蜚語鑽進吳勇的耳朵裡,他不禁暗自爲哥哥着急,他印象中自己的大哥還算挺能說會道的,結果這會兒卻又一言不發,全然當作沒聽到那般。
他已經被推向了輿論的反面,不做解釋就開打,哪怕贏了,恐怕也會有不少人喝倒彩。
但即便這樣,吳勇也沒辦法做什麼,他只能在心中祈禱,暗自保佑這位近些日子裡突飛猛進的好大哥。
另一邊,吳鉤抖了抖身子,渾身肌肉倏地一緊,隨後滿不在意地說:“行啊,就依你吧,如果你的話,我自然磕頭認錯。如果你贏了的話,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欺負我家弟弟——”
“沒問題!就這麼定了!”
張裁縫又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將吳鉤的後半句話吞沒在自己的聲音裡,以至於根本沒人聽清他最後說的什麼。
“來吧。”
吳鉤搖了搖頭,身子一沉。
“小子,我讓你先。”
張裁縫仍舊沒有要進攻的態度,滿不在乎地立着,他的看法跟滿大街的看客一樣,覺得面對有過十年苦功的自己,吳鉤根本沒有機會。
然而下個瞬間,吳鉤單腳一蹬,整個人箭一樣地頂了出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在兩秒鐘時間拉近到三步之內,速度不可謂不快。
自信滿滿的張裁縫滿不在乎,他的目光中吳鉤的拳頭越來越大,直照自己的鼻樑敲了上來。
他大退半步,在這個過程中身子跟着一挺, 劈手上來就要去抓吳鉤手腕。
但吳鉤早就料到了這麼一出,他右手猛地一抖,向後縮了回去,藏在暗地裡的左手如蛟龍出海,一拳猛地砸在張裁縫小腹上。
經歷了一整套養氣藥調和練拳之後的吳鉤,這一拳力量不可謂不重,張裁縫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酸水的味道涌上喉嚨。
他心中惱怒,再也不顧什麼點到爲止、大師風範的想法,橫起一腳,對準吳鉤腰間橫掃。
只可惜在打中這一拳之後吳鉤絲毫沒有貪戀的意思,他猛地撤步回身,張裁縫的腳尖擦着他的衣角劃過。
張裁縫眼中兇意流露,他腳跟發力,腰間一扭,在電光火石之間追上吳鉤腳步,凌厲的五指做勾狀斜掃,就要拿他胳膊。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四目相對的張裁縫心頭一驚,那個外表平和的少年此刻眼中充滿了野火般的戾氣。
只見吳鉤左手猛地一撞,硬生生頂開張裁縫五指的同時,凝緊的右手如同一根鋼鞭那樣斜撒甩出,肘肩胸後追而至,當頭劈在張裁縫的頸上,貫出一聲爆發式的悶響。
張裁縫一甩腦袋,唾沫混雜血絲甩出幾丈遠,他搖搖晃晃地退後五步,這纔好容易站穩身子沒有倒下,發紫的嘴脣中大口喘着粗氣。
“發於腳跟,行於腰際,貫手指尖。”面前的吳鉤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而是冷冷說道,“雖然招式不純,但我想你師父是出自山陽八極拳的散家,這剛猛脆烈的路子,到你這裡似乎少了許多味道啊,難怪一個練家子半路會改去當了裁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