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偶然
“還行。”
吳鉤下了臺，遠遠地就瞧見姜沐霖無聲地跟自己對了個嘴型，他微微一笑，以不讓人察覺的極小幅度輕輕點頭。
他洗了個澡，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坐在木頭板凳拼成的看臺上，擂臺裡的兩個少年中，有一個是他朋友。
劉疏影拳腳帶風，雙眼之中狠勁流溢，自從炁突破了5之後，他這些天的進展也很迅速，只可惜比不了吳鉤這樣的怪物，曾經炁之間高低離得很遠的兩人，現在已經相差無幾。
炁的提升同時也能帶來武術造詣的深化，眼下他這拳腳看着，就比先前演武堂裡吳鉤所見的，要凝練了許多。
他的對手來自一個軍官背景的家庭，一手軍體拳雖然打得不錯，但旨在速成好學的拳法，跟上百年傳承下來的武術比起來，在打法上終究還是差了點靈性。
有人說戰場上滾爬下來的士兵跟苦練多年的武術家相拼，生死並未可知，這話的確不假。因爲見過千人橫死、血肉橫飛的軍人，骨子裡帶着常人沒有血氣。
能從那種場面裡平安回來，就是沒開翼的雛鳥也變成雄鷹了，殺人這一方面，多少會有自己的理解。
但顯然，沒有打過仗的兵家少子，不入此列。
那對手頂着劉疏影凌厲的拳頭整整兩分鐘，滿臉憋得通紅，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腫得斑駁。
他一咬牙，大口氣憋在胸膛裡，足下忽然使勁，整個人蠻牛一般硬是迎着劉疏影撞了上去，洶洶氣焰堪比殘兵鐵騎發起的絕命衝鋒，頗有孤勇之意。
然後就被劉疏影一記利落的側旋踢撂翻在地，腦袋上磕出饅頭似的一個大包。
結束。
“不錯，不過你要是再狠點，恐怕早就結束了。”
吳鉤笑着起身，跟身上大汗淋漓的劉疏影輕輕擊掌。
“我想着多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打得太狠了也不好，誰知道那小子這麼耐揍。”
劉疏影嘬着舌頭，眼神瞟過擂臺對面，那個小軍官死死地瞪過來，他卻不以爲意。
“我倒覺得，你不留手，反倒是讓人少受點罪，而且最後他受不了，瞎鬧一手橫衝直撞看着實在有礙觀感。畢竟不是街頭打架嘛，這評價一下來，人恐怕連外門都沒機會了。”
吳鉤淡淡地說，他的目光跟劉疏影一樣，落在遠處那人身上。
劉疏影抖了抖貼身浸汗的衣衫，嘴角一抿，“算了，關我屁事，不想這麼多這樣一來，我們三個人今天都晉級了。”
“是啊，段長弓這傢伙，真就一手王八拳給人掄贏了，你教他的那兩招有挺漂亮。”
“嘿嘿，他聽說入外門後包吃住，月俸還不少，練得可勤。而且姜沐霖親自派排的場次，也不是亂排的——對了，晚上有空？”
眼見今天諸事順利，劉疏影說什麼也要拉上吳鉤跟段長弓，晚上去江鬆第一樓吃頓好的慶慶功。
然而吳鉤委婉表示拒絕。
他不想深夜裡一身酒氣地去見姜沐霖，剛剛掌握的炁門道天也得好好練練，再加上每日比修的煉炁，時間這東西在他身上是永遠不嫌多的。
“知道伱不喜歡頂樓的排場。”劉疏影一伸手，粗壯的指節撓着腦門，“咱去一樓，有我特意請來的關東燒烤師傅，再整點小酒，半個時辰，灑脫一下要不了多少時間。”
吳鉤眼珠子一轉，烤肉和酒，在他心裡頭能大得過錘鍊身體，以及姜沐霖的約定？
那自然是不能咯。
可誰知還沒出國術館大門，一張硬紙殼子不知道從哪裡轉了出來，神乎其神地落在吳鉤掌心裡，他一攤開，只見裡頭是壓水筆寫上的一句話，凌厲的字體頗具風骨。
“今晚歇一天，我有點事。”
吳鉤沉默了半響，烤肉配酒在心頭打架，他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
再來呢，今日天氣也不大好。
陰沉的天幕下吹起微風，細碎的聲音敲打樹頭枝葉，轉眼江鬆進入了六月份的梅雨季節，漫天銀絲連接天地間。
晚間，江鬆第一樓，漫天細雨瓢潑砸落在燈籠上，濺起赤紅色的光點，空氣裡充斥着潮溼的泥腥味，裡裡外外出入的人皺着眉頭，帶了一地淤泥塑成的鞋印。
這並不是個待客的好天氣，窗外風鈴的聲音一下一下叩入雨聲中，寥寥冷清。
一樓二樓的大衆化飯堂勉強還坐了半滿，工籌交錯之聲蓋過雨水。
只是這一樓的角落裡，清出一片開闊空間，半人高的鐵架子裡散出白煙和陣陣炭火的味道，頭戴白帽的師傅抓着成串鮮肉，左手下頭辣椒和鹽雪花一樣簌簌而落。
“幹！隨便吃，隨便點，這爐子我包場。”
劉疏影一抹嘴角白沫，笑聲爽朗。
段長弓在一旁，被一串剛烤出來的腰子燙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捨得吐出來，不勝酒力的臉上泛着微紅。
吳鉤放下酒杯，隨後一口咬下竹籤子上還冒油氣的牛肉，脂肪的香味直接涌進鼻腔裡。
香。
偶爾這樣鬆鬆心神也是很重要的。
吳鉤如是想着，沒由來地回憶起第一次在這，心機算計，都是爲了劉疏影手頭的資源，那頓飯雖然昂貴，但吃得實在稱不上痛快。
說來那個彈琵琶的姑娘還挺可愛。
他目光飄轉，望着縹緲的油煙被風捲向窗外。
這一縷新鮮的油氣被裹上三樓雅間的陽臺，滿牆燈籠在風雨中左右搖擺。
或許是巧合，今晚頂樓沒有一桌客人。
楠織雲坐在窗邊扒拉着欄杆，脫了鞋子的赤腳從縫隙裡悄悄伸出去，上下襬蕩，感受着漫天飛舞的涼意。
她擡頭望着灰暗的天空，樓底下熱鬧的燈火從視線余光中溜進來，將所見的世界染成黑紅兩色。
那張殷紅的小嘴上下開合，呆呆地出聲。
“肥肉蔥姜紅對聯”
“幡旗爆竹大糉粑。”
另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女孩轉過頭，只見是個夥計打扮的青年，二十歲左右，一條灰背心上站着汗漬和灰塵，肩膀上搭着漆黑的抹布。
看見他的一瞬間，女孩臉上露出下意識的笑容。
“阿千。”
弄了個羣，加入需要手持聖經宣誓自己不是爲了催更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