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樹幹滑了下來,沮喪地坐在了地上。擡頭看看月亮,他剛纔也着急地給家裡撥了電話,情況卻比我好不了多少——無法接通。雖然在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但預計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該吃飯了。我們倆就這麼靠着一顆叫不出名字的樹坐着,把另一隻褲腿綁緊後,我低着頭擺弄着手裡的揹包,找出了早上帶出來的一包餅乾,拿了一塊放在嘴裡嚼了嚼,又繼續在包裡翻了起來,想翻出一些對野外生存有用的裝備。
“我們,今天估計要在這裡過夜了。”短暫的沉默之後,月亮拿過我手裡的餅乾吃了一塊,隨後開口了,聲音很低沉,可以聽得出他的心情也很糟糕。
“啊?”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頭驚訝地向着月亮問道:“我們連個帳篷都沒有!”
“筆記的走向,應該是一路向西。”月亮的語氣沒有什麼變化,答非所問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再一次轉身看向月亮。他低頭在自己的包裡翻找着什麼,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猜的。”
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說話。心裡當然不會相信月亮是猜的。我不知道他筆記的剩下部分寫了什麼,他也沒有給我繼續看下去,但我卻理解他的想法。對於我來說,自己手裡的筆記的後面幾行字,其實也是不願意給月亮看的。
“對了,你的筆記…能不能給我看看?”正這麼想着,月亮猛地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手向着我的面前伸了出來。
“額….”我大腦飛速運轉着,拼命地想找藉口避開他的問題,可還沒等我想到理由,就聽見天空一聲炸雷,把我驚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月亮也是嚇得不輕,趴在地上就朝着天上看去。
剛纔還和煦的陽光不知道何時已經失去了蹤跡,天氣陰沉了下來,喬木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地劇烈抖動着,葉子上的露水滴落下來,打在我們的衣服上。
“要下暴雨了!我們怎麼這麼倒黴!”月亮抱怨着站了起來,拍了拍被打溼的衣衫,“找個地方躲一下雨!”
“躲哪裡啊?這裡都是樹,被劈死怎麼辦啊?”我也是焦躁不已,周圍的小動物騷動起來,紛紛四散開,有的躲閃進了樹洞,有些乾脆就把身體藏到了地下。可以看到幾乎有數百隻不同物種的生物和昆蟲在身邊蠕動着,跳躍着,爬行着,四散開來或是聚集在一起,這樣壯觀的情景或許很多人活一輩子都無法看到。
“雨林裡的暴雨不會超過一小時的,我們躲過就好了!”月亮叫道,同時背起了他的揹包,撒腿向前跑去:“我們去前面找個樹洞之類的吧!”。
我只好趕緊把餅乾塞回了包裡,跟上了他的腳步。
雷聲隆隆,已經有細小的雨絲打在臉上,讓人感到絲絲涼爽。如果沒有剛纔所有的事,我或許會停下腳步好好地享受一下這大自然對於生命的眷顧。但現在根本沒有心情想這麼多。記得經典的馬斯洛需求說,當一個人連飯都不一定吃得飽,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都無法得到滿足的時候,最高層次的精神需求自然就被拋在了一邊。(馬斯洛《動機與人格》,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樓主論文寫多了,純屬**,表理我,啊哈)
跑了幾十米,雨勢已經開始漸漸地變得大了起來,從剛開始的細細雨絲變成了珍珠般大小的雨點,重重地一顆顆落在臉上,肩膀上,揹包上。我和月亮就這麼在雨中跑着,周圍都是高大茂密的叢林,根本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熱帶雨林彷彿是一個龐大的迷宮,又好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把我們倆緩緩地吞了進去。
又跑了一段距離之後——我也記不清跑了多久,跑了多長,可能只有二三十米?也可能已經跑了三四百米?只記得雨點越來越大,周圍只剩下了雨聲,雨霧從半空中傾瀉而下,把我幾乎澆了個透心涼。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溼透了,褲子也緊緊地貼着皮膚,粘嗒嗒的非常難受,眼前一片模糊。還好揹包是防水的,裡面的東西應該還不算太糟。再看看月亮,情況完全一樣,他低着頭躲避着豆大的雨珠,頭髮貼在頭皮上顯得非常滑稽。
但是誰也沒有停下腳步——我們的心裡此時都渴望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烏托邦。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遭遇一場災難,遇見一些不熟悉的事物,逃避是人類的本能反應。
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前面地勢開闊了起來。不再是茂密的樹林,地面上似乎銀光閃閃的,雨點打在那裡,頗有海天一線的氣勢。
“綠水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月亮回頭對着我叫道,臉上按耐不住興奮的神色。
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一路飛奔到了河邊,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知道這條就是綠水河?”我看着河面,扭頭問月亮。
河岸上是一些不規則的岩石和灌木叢,這條河看起來並不深,只是很長,我們站的位置應該是中游地帶。說是綠水河,其實這條河一點都不綠,反而清澈見底。雨點打在河面上反彈起來,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美妙。
只是此時誰也無心欣賞這樣的美妙罷了。
“這裡應該就這一條河吧?”月亮也不確定,淋着雨向着綠水河靠了過去。“我們得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你瘋了吧?下面有什麼?”我一把拉住了月亮。
月亮已經開始脫外套了,他把揹包扔在了一塊岩石上,從揹包裡拿出了一些東西塞進了他的口袋裡,冒着雨眯着眼睛轉回頭,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有筆記上的東西!”
我沒有拉住他,他轉身直接跳了下去,向着上游遊了過去。
心裡一驚,月亮怎麼會不考慮後果就貿然跳下去冒險?他的筆記後面到底寫了什麼如此吸引他?熱帶雨林的河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吸血的螞蝗,咬人的鱷魚,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毒蟲,都潛伏在這看似波瀾不驚的水流中。沒有準備的人根本不敢下水。我愣愣地盯着水面,看到月亮的身影消失在上流,又看了看他扔在岩石上的揹包,咬了咬牙,還是下定了決心。
月亮如此自信,證明他手裡的筆記上的信息一定比我的來得多!現在跟着他是唯一的辦法!再難也只有硬着頭皮上了!
這麼想着,我直接扔掉了自己的外套,從揹包中拿出了臨行前帶來的一把彈簧匕首,——這是花了大價錢在瑞士買的,刀柄上印着一隻老鷹的圖案,整把刀的做工非常的精細,刀尖鋒利地幾乎可以削鐵如泥。想了想,又從包裡拿出了一把手電筒,由於口袋沒有拉鍊,我把彈簧刀牢牢地綁在了腳腕上,手電叼在嘴裡,朝水裡也跳了下去。
剛接觸到河水的時候,只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向着我的五臟六腑內鑽去,頭頂上淋着暴雨,身體泡在河水裡,這感覺真tm——爽爆了!打着哆嗦,勉強認清了月亮的方向,我一頭扎進了水中,朝着上游也遊了過去。
我游泳水平並不好。游出了十幾米之後,我就猛地把頭露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又冷又累的感覺一下子襲了上來。冷靜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四周,依舊下着暴雨,整個雨林灰濛濛的,沒有月亮的影子。
深呼吸一口,我準備再一次紮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到有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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