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僞軍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深諳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的人性哲理,何況羅正道也不認爲性情歹毒如邪惡術士會有什麼浪子回頭的心思,他的計劃肯定都是先給自己撈足了好處,至於說是不是損人利己,那就要根據實際情況臨時決定了。因而,羅正道一張口就把討論的基調定下了,防止手下們跑偏。
對納傑夫·尼達姆的各種無節操無下限,在場的衆人即使沒見過也至少聽說過,儘管如此,所謂一塊衛生紙也能用來擦屁股,納傑夫雖然不是良好的合作對象,不能說利用他也是不符合邏輯的。
當即,布蘭多·緋炎起身說道:
“殿下,地精可能認爲僞軍有譁變的跡象,它們準備借用殿下的手鏟除這些不穩定因素,難道您沒感覺到嗎?”
同爲嫡系的福爾·肖邦對邪惡術士恨意更深,他不顧同僚的顏面,中途打斷了布蘭多的發言,急切地插言說道:
“殿下,納傑夫是一條冷血無情的毒蛇,與他扯上關係是極其危險的行爲。”
維娜·杜波夫留意觀察了一下羅正道的神色變化,說道:
“話不能這樣講,任何人都是有用處的,哪怕一條毒蛇也能用來看守寶箱,不是嗎?殿下!”
聽着手下們討論對策,羅正道默不作聲,他個人對那個邪惡術士自然是憎惡至極,又何嘗不希望快意恩仇,殺伐果斷地把納傑夫那廝一刀剁了,徹底了卻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問題是現在羅正道首先要保證組織的利益,哪怕身爲人類流亡者復國運動的最高首腦,他的行爲不符合組織的利益最大化也必將遭到反噬。穿越前對政治事務只是紙上談兵,頂多算個鍵盤政治局水平的羅正道在波詭雲譎的新世界摸爬滾打了幾年,把紙面上的知識真正學以致用,他才發現政治是何其殘酷的遊戲。
一言以蔽之,政治參與者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誅心,時刻否定出於自己本心和本能而生出的所有念頭,審慎地衡量對錯,標尺唯有得失利弊。無論在什麼時間和地點都得控制住個人感情,永遠不能把私情和公務混爲一談,這是對從政者最基本的素質要求。
坐在旁邊的半精靈美女悄悄移動身軀,她湊近到羅正道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威爾,你不是真想和納傑夫合作吧?”
聞聲,目光掃過整個房間的羅正道此時停頓了片刻,跟着開口說道:
“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是不是要與納傑夫合作,得看合作是否能帶給我們利益,如果答案是符合我們的利益,那爲什麼要拒絕他呢?”
“這話說得好冷酷,不過你總算成熟了,威爾。”
在朝不保夕的戰亂時期,人們普遍會傾向於選擇追隨一位強勢領袖,到了這種時候冷酷殘忍已經不是什麼貶義詞了,即便是舊世界歷史上那些民選首腦也遵循這一原則。像是二戰時代約翰牛家選出的戰時首相丘吉爾,爲了保守破譯德軍密碼的絕密信息,硬挺着摁住消息不疏散本地居民,看着漢斯貓的轟炸機把考文垂炸成了廢墟火海。當然,等到戰爭危機過去,丘吉爾也就被選民們一腳踹出唐寧街十號,當年他作出的選擇,從長期視角來看無疑是正確的,但也是極度冷酷無情的,不這樣做就很難說到底誰會贏得這場戰爭,這是一個悖論。
納傑夫究竟是不是個人道主義者,羅正道不知道答案,不過他可以肯定一件事,這位野心家從不做多餘的事情。挽救那些即將被地精當作炮灰扔出來的僞軍,完成這計劃對納傑夫存在着莫大好處,否則他也斷然不會出手。
雖然瞧着邪惡術士極端不順眼,逮住了機會羅正道也不介意順手捅他八刀,眼下要解決人類僞軍的麻煩,相互利用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於是在一番書信往來和談判交涉過後,一份臨時性質的合作協議達成了。內容粗略概括一下,大致限定了雙方的合作關係僅限於處理僞軍問題,計劃完成後大家和平分手完事,既不會因此出現誰虧欠誰的爭議也不存在就此改善關係的可能。
人類僞軍的主要來源是那些投降地精的人類家族私兵和少量戰俘,本來地精軍部認爲使用僞軍能夠減少對地精正規軍的需求,這對彌補地精人口數量不足的積弊很有好處。
可是隨着形勢的不斷髮展,地精開始意識到這些僞軍除了鎮壓同族奴隸比較拿手之外,承擔其他任務都跟廢柴沒區別,尤其是僞軍內部矛盾叢生,不知有多少黑手暗中滲透進去。假設在未來的某一時間點,地精第二帝國陷入到危機狀態自顧不暇,狀況不穩的人類僞軍很可能反戈一擊把地精主子置於死地,這樣一想就由不得它們不緊張起來了。
“勇敢前進重賞,退縮逃跑斬殺!開始吧!”
駐足甲板的地精統領一聲大吼,宣告着戰事拉開帷幕,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照射到船山諸島外海波光粼粼的水面,數以千計的地精艦船則排列整齊地出現在羣島靠近主大陸一側的海面之上。
海盜們早已從同盟者的情報渠道中知悉敵軍即將抵達的消息,親眼目睹它們逼近的感覺還是與想象大不相同的,一股緊張氣氛席捲立時充斥在擠滿了觀衆的瞭望塔。
擺明了是要消耗人類僞軍的實力,地精根本沒把自家艦隊拉上來與羅正道艦隊對轟的意思,第一時間派出了數量驚人的火攻船。這些船舶的品種五花八門,小到僅能容納數人乘坐的小型三角帆船,大到殘破老舊的四桅戰艦與巨型帆槳戰艦,把地精第二帝國所能蒐羅到的船隻一概悉數用上了,不啻於把戰場當成了垃圾處理廠一股腦丟了過來。今天登場的許多船舶本是扔在拆船廠等候處理的報廢貨色,軍部下令草率修復到了能勉強航行的狀態,隨後被裝滿樹枝幹草之類的易燃物交給人類僞軍組成的敢死隊,強令他們駕船衝擊船山諸島。
在地精看來,此次進攻行動能夠成功那是最好的結果,它們可以收復失地趕走海盜,更理想的狀態是順道幹掉某人。前面的這個計劃失敗了也無妨,消耗這些不可靠人類僞軍,可以減少未來隱患,不管怎麼算這筆賬地精都是鐵定不會虧本的。
見此情景,羅正道退後一步,招呼說道:
“發信號,戰機立即出動,先把制空權拿到手再說。”
“是的,殿下。”
布蘭多·緋炎向羅正道點頭示意後,對通訊兵說道:
“通知第一航空聯隊,立即出擊!”
地精海軍在與人類流亡者的交鋒中屢遭空中力量打擊,虧吃得多了,它們也開始汲取經驗效法對手培養自己的載機艦和空軍。
雖說系出同源的火箭式發動機技術對地精而言並不複雜,由羅正道一手操辦抄襲自舊世界的飛機氣動佈局和操控系統卻成了束縛地精仿製飛行器的瓶頸,地精根據從目擊者處獲得的外觀草圖試製飛機,試驗結果很不樂觀,缺乏了必要的操控設備,沒有一架飛機能順利升空。沒法子,海盜戰機這種新產品與新世界過往的飛行器不是走同一條發展路徑,攀科技樹若是沒把前置研發項目全點亮就在技術上貿然玩什麼大躍進,那下場無非是要杯具和餐具之間選一個出來。
眼看着仿製路線受阻,比較傳統的空騎兵就又派上用場了,載機艦上的飛機在不用的時候可以摺疊存放,飛行怪獸可沒法摺疊起來,不僅如此,它們還得吃喝拉撒呢!於是乎,地精海軍改裝的載機艦在同等噸位水平上,只能搭載相當於曙光級航母三分之一數量的空騎兵。
海盜戰機本就可以通過改裝起落架來選擇陸基和海基兩種起降模式,船山諸島上的機場和位置稍遠一些的內海水域都可以作爲起降場地,這場戰役從一開始的空軍數量上,地精海軍就落於絕對下風,勢頭很是不妙啊!
“拉響警報,全部起飛迎擊海盜,確保艦隊上空的安全。”
與此同時,在自己的新旗艦黑嘴雀號上,透過了大型炮隊鏡的視野看清楚以鋪天蓋地之勢殺來的海盜戰機編隊,莫多·黑水無可奈何地下令己方空騎兵起飛攔截敵軍。若是不能有效遏制海盜的空中優勢,無論擺出多少火攻船那都是靶子,更爲可怕的是搞不好己方主力艦隊也會跟着一塊倒黴。
“爲了人類!復興帝國!”
帶頭的海盜戰機機艙裡,飛行聯隊大隊長高呼着口號,隨即他推動操縱桿下降將機頭對準了正在爬升的地精空騎兵和搭載它們的母艦,在進入射程後摁下了扳機。
“日日日日……”
最初階段的海盜戰機配備的空戰武器是輕型迴轉炮,射程和威力都非常有限,羅正道隨即提出了新思路,威克礁兵工廠設立項目組推進研發,其中最早實現量產的武器是空對空型火箭。衆所周知,沿用了地精第一帝國時代軍工技術的原始地精火箭,一貫是以準頭極差而著稱於世,除了直接飛回來把己方陣地炸掉是個小概率事件,遵循着布朗運動規律的火箭彈着點幾乎沒有可預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