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穿越以來,覆滅了魔卡師的荒神詛咒就是縈繞在羅正道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不止一次分析過詛咒的成因和作用機理,這些摸索和嘗試雖未取得決定性成果,但不能說一無所獲。譬如說最初他設想的方法是尋找替身,一個具有他的氣息和特徵的物品,比如說一尊雕像。儘管羅正道覺得這法子希望渺茫,但是即使只爲了給自己和關心自己的人一個交代也必須有所作爲了。
普通雕像不可能滿足轉移詛咒的必備條件,從旁觀者的視角來觀察,羅正道在這幾天的詭秘作法,從頭到腳都充滿了巫術的味道。
第一步,羅正道首先把自己剪下的頭髮、指甲和用血液浸染的布偶安放在一個小匣子中,趁着夜色朦朧派人把容器放置在豎立於船山諸島廣場上的攝政王石像的暗格裡,貿然地採取如此未經驗證的作法,只能歸結爲羅正道是在病急亂投醫了。在計劃實施兩天後,這尊倒黴的石像就因不明原因碎成了一地石屑,這現象似乎說明他轉移詛咒的辦法並非徹底無效,只是效力遠遠不足以了結所面臨的大麻煩。
既然這辦法或多或少是有效的,無論效力大小如何,那也總歸是一個好消息,羅正道立馬找來兩位法師顧問,求教進一步強化雕像的方法。
新世界守衛法師塔的構裝體和魔像都是類似於雕像的存在,奧術師們針對這些守衛材質強化研究不是一天兩天了,稱得上是術業有專攻。兩位法師顧問不清楚羅正道意欲何爲,這位攝政王不肯說,他們也不敢追問原因,好歹技術要求是明確的,他們倆貢獻出了一瓶專門用於強化構裝體材質的鍊金合劑,同時建議羅正道使用含錫青銅鑄造雕像,因爲在廉價金屬中這種材料的魔法穩定性最好。
得到了技術支持,羅正道當即下令開工,從設計草圖到完工剪綵花去了整整一個半月時間,在此期間共計耗費八千磅純銅和一千磅錫錠,最終鑄造完成的這尊攝政王雕像被安置在船山諸島最大的港口主航道旁邊,過往船隻一眼就能瞧見這個具有地標性質的紀念物。
在雕像完工之日,不知是真的起了一定作用,抑或是純粹跟醫學上的安慰劑屬於一個性質的心理作用,羅正道感覺自己身上那種若即若離的壓抑感稍稍減輕了一些,他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只能挺着了。稍後羅正道又記起了設在威克礁的萬神殿,於是召集原班人馬,複製了一個比例略小一些的雕像安置在萬神殿中,正所謂狡兔三窟才能得免一死,爲了自家性命着想,多投資一點總沒壞處啊!
“……科學是觀察總結並且分析客觀世界中的事物,從而獲得規律性概括結論的學科,如果認爲對待未知事物無需仔細觀察和客觀分析,某些人聲稱看一眼即可得出結論,那麼這想法本身就與違背了科學。”
爲了闡述自己對科學的理念,羅正道專門題寫了一段銘文,命人雕刻在銅像上頭。認真審視過自己的惡趣味之作,遣人把暗藏着吐槽科學教狂信者的等身青銅雕像送往萬神殿,羅正道猜不出未來的研究者們忽然在自己雕像上發現這段話會做何感想,反正他是把份內的事情都做完了,終於可以享受一下難得的清靜時光。然而,從門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再次打破了他試圖偷懶的構想,嘆息了一聲,羅正道只得站直了身軀,等候別人把那些或是令人欣喜,或者使人不安的最新消息帶來給他。
“殿下!殿下!地精有大動作了。”
侍從官的慌亂舉動引起羅正道的不滿,皺起眉頭說道:
“別急,慢點說。”
“是的,殿下。地精強徵了一批新附軍敢死隊,訓練他們駕駛火攻船,據說現在開始培訓了。”
一聽這話,只覺得好氣又好笑,羅正道露出了笑容說道:
“那些綠皮瘋了嗎?僞軍憑什麼給它們賣命?”
“殿下,這次情況不一樣,地精組織了督戰隊,制定了重賞重罰的規則,只要能成功把火攻船開進我們的港口,賞金一千金幣,臨陣逃跑直接處決。”
聽完了報告以後,羅正道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微妙的違和感,地精耍這一手似乎不是衝着他來的,於是他慢吞吞地說道:
“噢,這也就是說……不管那些僞軍怎麼選,地精都有得賺嘍!”
侍從官連連點頭,附和說道:
“嗯,地精花不了多少錢,駕駛火攻船衝擊我們的港口,那些僞軍能有幾個活着回去領賞金的?他們敢逃跑就幹掉,誰都說不出有問題,綠皮的算計太狠毒了。”
習慣了用陰暗面的視角去觀察外部世界的細微變化,羅正道完全不認爲那些人奸僞軍能有多少忠誠心去替地精效死出力,大部分人都是跟着他們的主子一起投奔了異族,要說這些僞軍跟地精是一條心的死黨,那也未免太幼稚可笑了。強化訓練也好,重賞重罰也罷,這些手段很可能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從骨子裡來說,地精應該是開始懷疑這些僞軍的存在價值,已經預備着卸磨殺驢了,自己動手不方便也可以藉助於人類抵抗者的手。
沿着這條思路往下想,羅正道很快釐清頭緒,說道:
“容我想一想……綠皮不可能只派僞軍來進攻,它們自己也得督戰的,不然怎麼能及時處決逃兵呢?”
“是的,殿下,您是說我們要越過僞軍打擊地精?”
這種涉及到戰略意圖的談話,即使侍從官都是從可以信任的多年部下選拔出來的,單純從組織健康度考慮,羅正道也不會贊同把最高領導者身邊的人變成某種風向氣球,當即微笑着岔開話題說道:
“通知各部門的長官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大家商議總比咱們倆閒聊合適,對吧?”
可以被選定進入侍從室,外放出去就能成爲不小官職的精英孵化器,不會有沒頭腦的笨蛋得到這樣的機會,這名侍從官從自己也能參與決策的幻想中警醒過來,他渾身大汗淋漓地說道:
“是的,殿下,我這就去召集他們。”
半小時後,會議室裡人到齊了,把情報介紹了一遍,羅正道掃視着在場的高層們,說道:
“……好了諸位,大體情況就是這樣,地精是被逼急了,你們有什麼辦法對付這羣瘋狗嗎?”
福爾·肖邦是旗幟鮮明的航空派,因爲損失一架海盜戰機跟沉沒一條戰艦比起來,成本相差太多了,老家臣習慣性地認爲省錢就是好的。此刻,他力挺空中力量,起身說道:
“殿下,要依靠空軍來消滅地精的督戰隊,沒了督戰隊,那些僞軍不比一羣野狗難收拾。”
聞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羅正道繼續說道:
“這算一個辦法,誰還有別的想法嗎?”
佐拉·黑格爾這時移動了一下身軀,羅正道隨即把目光轉到他身上,本沒打算立即發言的水手長見狀只能訕訕地開口說道:
“殿下,您說過要集中訓練一批優秀獵兵,組建叫作狙擊手的特殊部隊,是不是也能發揮作用了?”
旁人不提這茬,估計貴人事忙的羅正道是把這個創意忘了個乾淨,當初他神勇無比地一槍幹掉班恩化身,那把發射藍金子彈的高精度步槍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頂級奢侈品。沒辦法,在手工作坊模式下要生產出具有足夠精度的零件,只能依靠少量資深工匠反覆磨合試驗,尤其是加工槍管部分太過於困難,許多部件的成品率低得令人無法忍受。近期隨着威克礁的冶金行業技術水平提升,大批加工火槍的訂單把工匠們的熟練度也刷上來了,這種高精度訂製槍械的價格開始出現下滑跡象,只要五百金幣就能採購一枝了。
雖說這個三位數的成本價對於非附魔的單兵裝備來說依舊是貴得離譜,好歹算是在可接受範圍以內,少量裝備個十幾二十枝還不至於讓羅正道把自家內褲典當了。
忽然聽到水手長重提此事,恍然間想起逐漸淡忘的構思,羅正道笑着點頭表示贊同,說道:
“狙擊手嗎?嗯,這建議可以考慮,你們有什麼意見都說出來,大家不要客氣喲!”
正當此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叩響,跟着一名侍從官探進半個身子說道:
“殿下,有信使到了。”
“誰的信使?雅靈?精靈?還是高德?”
侍從官的神情極爲古怪,他嘴脣蠕動了一下,纔回答說道:
“……是納傑夫。”
一聽這話,福爾·肖邦當場就氣炸了,他手握着刀柄站起身,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大吼大叫說道:
“是納傑夫那個混蛋?他在哪?我要宰了他。”
驚疑地沉默了片刻,羅正道打了個響指,不動聲色地說道:
“叫信使進來,我想聽聽那個傢伙有什麼話對我說。”
陰險狡詐的黑袍術士納傑夫·尼達姆派來的這名使者不是那種講話雄辯滔滔的演說家,古銅色的皮膚和中等身材和變化甚少的面部活動,這位使者木訥老實得令人感覺更像是一個鄉下農夫,聽着他語調全無變化,乾巴巴地講完了納傑夫的意圖,不少人聽得都快睡着了。
“我們不能跟他合作,殿下。”
羅正道打了個手勢,阻止手下們說下去,畢竟很多話不方便當着對方的信使來討論,隨後他示意侍從官把使者帶走。很快,這間會議室裡就只剩下了那些原本的與會者,在這樣的環境下,衆人反而吵得愈發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