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世界有句俗語: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凡是涉及到大人物負面消息的新聞總會令人感興趣,那是怎麼捂也捂不住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指望着靠扣蓋子來維持穩定的社會秩序,此類行爲只能被歸結爲很傻很天真。
閒話扯得有點多了,簡單地說,羅正道惹上了班恩這個大麻煩,後患非同小可。關於自家的領主福祿伯爵威爾·尼達姆被戰爭與征服之神班恩降下神諭定爲異端,同時下達了聖戰號召的糟糕消息開始在威克礁如草原上的野火迅速傳揚開來。當羅正道接到了手下們有些氣急敗壞的口頭報告,短暫沉默過後,他宣佈將在本日下午進行一場演講。
受到惡劣環境的限制,羅正道只能通過法師塔提供的擴音功能向島上的居民們解釋近期所發生的種種變故。
“大家下午好,我是威爾·尼達姆伯爵,你們當中有的人見過我也有的沒見過,這都不是問題,我想與大家像朋友那樣坐下來談一談。是的,和你們所聽到的一樣,我被地精們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宣佈爲異端,祂的信徒隨時會向我發起攻擊,這不是謠傳。今天之前沒有通知大家這個消息,是因爲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說,現在請容許我就這件事作出解釋。”
簡短的開場白結束後,站在擴音法陣前面的羅正道拿着幾經修訂的講稿繼續照本宣科地說道:
“相信大家都知道,大多數地精信仰着那位神明,我們人類的信仰沒這麼單一,如果祂要賜福於信徒,那一定也是給地精的,不是給我們的。無論這位殿下是因爲什麼定罪我,祂始終是站在我們的敵人那邊,你們有了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們到底是願意作爲自由人戰鬥下去,或者是作爲那些綠皮的奴隸屈辱地活着,作出選擇吧!你們與我一樣是人類的一份子,那麼我可以說,假如神明要毀滅我,那我寧願與祂戰鬥到底。我可以被打倒被殺死,不會被一句警告嚇得跪地投降,神明又怎麼樣,我是一個戰士,我可以與神較量!”
羅正道的四年大學沒白讀,身爲一個轉系大學生,他是半路出家的政治學畢業生,在揣摩把握人心上頭略有心得。
估計看過動物世界的人都明白,服從強者的領導是一切羣居動物的本性,不能學會抱團生存,一個弱小的物種很快就會在各種天敵的獵殺中走向種族滅絕的不歸路。
新世界的智慧種族多得不勝枚舉,單論壽命這一項,人類是拍馬也趕不上雅靈和精靈這樣的中生種,跟龍族那種動輒要活上一千年才能算成年的長生種更是沒得比。要說武力的話,人類也在智慧種族中處於墊底水平,論智慧勉強算過得去而已,實在找不出什麼優勢。
人類這個物種值得稱道的繁殖能力比不上蟑螂老鼠,跟地精平均能一胎生三、四個孩子比起來也要差上不少,然而憑着這種不上不下的種族天賦,人類要應付新世界層出不窮的各種生存危機,缺乏力量的普通人單槍匹馬地出來混是肯定活不下去的。因而,普通人類只能選擇依靠貴族,因爲那些貴族受過更好的教育,擁有更多資源可以調用,抵禦外部風險和威脅的能力比普通人大得多。於是乎,人類平民聚攏在貴族身邊,即使會受到壓榨盤剝,至少享有生存下去的基本權利,這也構成了人類諸王朝等級制社會的基礎要素。
“萬歲!萬歲!萬歲!”
哪怕身在法師塔內,從外面陡然響起的一片歡呼聲震耳欲聾,着實令羅正道感到錯愕,他不無尷尬地看了看兩位法師顧問,隨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滿心鬱悶地低聲抱怨說道:
“……你們這是鬧哪樣?這就**了?”
在羅正道一番內容頗具“不明覺厲”色彩的激情演講過後,威克礁上的人類移民似乎真的被他說動了,考慮到這個時代文盲率偏高,人民羣衆也缺乏被人忽悠瘸了的豐富經驗,出現這種情況倒也不是無法理解的。通過成功的危機公關手段,持續了一段時間的信任危機算是被羅正道連哄帶嚇扛過去了,他長出了一口氣之餘也對班恩生出了強烈敵意。你是神明又多個屁呀!荒神的資格不比你們這些晚輩大牌多了?祂們不也一樣在魔卡師的面前給跪了?
自家這個魔卡師是菜鳥了一點,水平方面也窪了一些,那也不等於羅正道就好欺負吧!反正這筆爛帳他是牢牢記在心裡,只等將來有機會的時候,再跟班恩慢慢地一筆一筆算清楚。
平抑了危機態勢不等於順利過關,羅正道用屁股猜也知道,在短期內雅靈帝國的軍援是不必再指望了,正趕在風口浪尖上,不是萬不得已的特殊情況,雅靈們再不喜歡班恩也不會冒着開罪一位神明的危險頂風作案。當然,他們在私下裡陽奉陰違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這些因素表明眼下羅正道想要強化軍事應付地精們必然發起的聖戰,他只能靠自己想辦法解困,外力是沒什麼憑藉餘地了。
近期擴軍獲得數量優勢已成畫餅,依靠質量優勢又如何?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之後,羅正道很快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開始冥思苦想,除了一日三餐,他寸步不離這塊寶地,好似在一夜之間就轉職成了資深宅男。
抄襲舊世界的成功樣板,這算是羅正道熟能生巧的一門求生技能,他窩在書房裡不出來也另有文章。足足過了五天後,熬紅了眼睛的羅正道拿着一份圖紙找到了獨眼龍福爾·肖邦,老福爾現在是分管威克礁上民政事務的大總管,當然,那些走公帳的款項也是由他一手操持。經過人類諸王朝數千年傳統積累,新世界的人類貴族養成了公私分明的良好理財習慣,他們起碼知道了個人財產和領地財政不能混爲一談,否則很容易搞到財政崩潰的地步,這也是許多不善經營的倒黴貴族賠得傾家蕩產以後才領悟出的淺顯道理。
“伯爵大人,這張圖紙是您畫的?”
沒錯,在羅正道出示的這份圖紙文字附註中,用字母歪歪扭扭地拼寫出了對於這款革命性戰艦的三個基本要求,發射爆炸彈藥;包覆金屬裝甲;採用混合動力。
爆炸彈不是新鮮玩意,新世界的工匠很久以前就發明了出來,之所以大部分國家的海軍明知爆炸彈的威力遠勝實心彈,偏偏又不用這玩意,無非是擔心沒等炮彈出膛炸到敵艦就先把自己的船炸沉了。在這方面爆炸彈的糟糕名聲主要是源自於經常的提前引爆和炸膛事故,有着近似於舊世界威力巨大之決戰兵器九三酸素魚雷的變態名聲,據說被它幹掉的自己人跟殺死的敵人二者數量不相上下,正常人對這種武器都會敬而遠之。
包覆金屬裝甲這一條也不算高科技,新世界的高等級風帆戰列艦都會用厚銅皮包覆船底,更奢侈一點的設計師還會要求用白鐵包覆船舷。
按照圖紙上所標識的裝甲部位來看,不外乎是把金屬覆蓋的範圍擴大到全艦和部分艦體上層建築,唯獨混合動力這一條讓福爾·肖邦摸不着頭腦,難道說是要在戰列艦上加裝幾排划槳嗎?這想法也太不靠譜了吧!
羅正道看着福爾·肖邦一副生吞蒼蠅的表情,他呵呵一笑,說道:
“沒錯,你覺得哪裡不好?”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拍桌子斥責羅正道的構思有多敗家,老福爾沉默了好一會,他擡眼看着羅正道,語氣誠懇地說道:
“伯爵大人,您計算過建造這艘船要花掉多少錢嗎?”
錢不是問題,沒錢這纔是個大問題,此刻羅正道一副鎮定自若的超然姿態,昂着頭說道:
“預算成本在二十五到三十萬金幣區間,如果物價波動那就不好說了,反正差不了太多吧!”
已然把話說到這份上,福爾·肖邦再也憋不住了,他雙手撐着辦公桌,疾言厲色地說道:
“大人,請問您知道這筆錢能造多少條戰列艦嗎?”
“嗯,我想一想,像復仇者號這種五級戰列艦的話,大概能造出三艘到四艘,是這樣沒錯吧!”
看着羅正道的思路清晰,不像是因爲精神壓力太大瘋掉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的老福爾疑惑地打量着他,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您爲什麼開建這種新船?”
聞聽此言,料到自己的新設計會招致反對意見,一臉燦爛笑容的羅正道露出了八顆牙齒,說道:
“地精一定會來找我們的麻煩,現在我們不缺錢,而是缺乏熟練水手和水兵。這筆預算用來造傳統的戰列艦,開動它們的船員就需要五千人以上,我們的人口才多少?擴軍是不切實際的想法,你還是來看看我的圖紙吧!”
說着,羅正道伸手把羊皮紙這張設計圖在書桌上平攤開來,藉着天窗投入的幾縷陽光,福爾·肖邦可以清晰分辨出停留在紙面上的這艘戰艦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