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新銳鐵甲艦黑金號給了羅正道信心,這條性能在海盜艦隊中首屈一指的主力艦是一根定海神針,只要能確保黑金號運行良好,那就比大半個海盜艦隊都來得有價值,這是一款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武器,潛力不容低估。倘若那條還躺在威克礁船臺上的姊妹艦黃金號也能下水作戰,其他的舊式戰列艦主要用途就得改成變成打醬油了,正如在舊世界鐵甲艦徹底取代了木製戰艦一樣順理成章。
羅正道對自己的戰略構想抱着深信不疑的態度,要跟鐵甲艦拼血厚防高火力猛,雅靈一級和二級戰列艦拉來或許有機會決一雌雄,新世界的其他戰艦隻能是送菜上門的夯貨。
這時候,注視着距離越來越近的地精戰艦,羅正道忍不住提醒緋炎船長說道:
“喂,布蘭多,你要瞄準了再開火,再次裝填是來不及。”
聞聲,一腦門子官司的布蘭多·緋炎沒好氣地瞪了某人一眼沒吭聲,類似這種基本軍事常識還用他來提醒嗎?誠然,鐵甲艦的110磅加農炮堪稱威力喪心病狂,包覆三寸厚鍛鐵裝甲的炮塔也稱得上堅不可摧,問題是這麼大口徑的火炮塞在空間狹小的炮塔裡面手動裝填,那速度不悲催纔有鬼呢!你當這年頭就有自動裝彈機嗎?即使不考慮敵軍攻擊的影響,這兩門巨炮能在五分鐘打出一發那也是極限速度了,因此首發炮擊必須追求命中率。
“方位,修正左一。”
擔任炮長維娜·杜波夫把身上的幾件觀瞄儀器輪番用過,隨即報出了觀測數據,收到指令的炮手們微調過大炮角度後,布蘭多·緋炎下達攻擊指令後,主炮手用力拉動了炮栓。
取代了危險的明火引燃和老式的導火索,火帽式的炮栓此刻隨着炮繩拉動,順利擊發了炮膛中絲綢包裹的石松粉藥包,一聲轟鳴和炫目的金色焰光閃耀同時出現。繼而,一條由炮口筆直延伸到敵方戰艦的彈道痕跡出現在以太海上空,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結果。
鐵甲艦的110磅主炮使用的彈藥不是球形爆炸彈,特別訂製的圓柱形彈體前端是實心的,後面半截纔是空心裝藥的戰鬥部,這種設計的目的是追求最大限度的穿甲能力和爆炸強度。最初做實彈實驗的時候,打輕型戰艦如巡航艦和輕巡航艦,時常會出現一穿倆窟窿的情況,延時引信根本來不及引爆裝藥,炮彈就從靶船的另一側穿透出來了,等於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爲了免除隱患,羅正道出臺了禁止用鐵甲艦主炮攻擊輕型戰艦的特殊規定,即使萬不得已必須破例,那也只能用老式的球形彈、葡萄彈和霰彈,絕對不允許動用實心穿甲彈和同樣具備半穿甲能力的爆炸彈胡來。
這時候,眼看着暗金色彈道以低平軌跡向前延伸,略顯錐形的彈頭前端在觸及地精戰艦右側船舷之際猛然一顫,緊接着這枚足有三碼長的炮彈便消失在地精戰艦的船體深處,輕鬆得像是用熱刀子切開一塊黃油。
“轟——”
恍如雷霆霹靂般的一聲巨響,110磅開花彈的爆炸聲和隨後的一連串規模稍小的爆炸火光在那條打頭的地精戰艦上連續閃過,隨後是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熟悉海戰的人都明白,一準是下層炮甲板上堆積的彈藥發生殉爆了。
在連環大爆炸過後,從這條地精戰艦上傳來了一陣“吱呀”的怪響,又是連續兩聲的“喀嚓”聲響過後,這艘倒黴的地精戰艦,三根桅杆悠然倒下了兩根。光是這些肉眼都看得到的表面損傷還不算什麼,從地精戰艦的下層炮門中也不斷涌出滾滾的黑色濃煙,不時有金色火焰從炮門向外噴射,此時的地精戰艦彷彿成了一座活火山,不停地吞吐和火焰與煙霧。
見勢不妙,船上的地精水手們慌不擇路地抱着救生器材從船舷直接跳下逃生,顯見是連最後挽救一下這條戰艦的努力都放棄了。
“萬歲!擊中了!”
隱約聽到海盜艦隊傳來的歡呼聲,真的好似在莫多·黑水心頭血淋淋的傷口撒下一把鹽,它眼珠瞪得快要奪眶而出,喃喃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
看着己方那條被海盜戰艦一發110磅開花彈瞬間打癱了的六級戰列艦白鴿號,莫多·黑水簡直是驚駭欲死,這是一門何其兇殘的巨炮啊!
短暫的數秒鐘頭腦空白過後,莫多·黑水從震驚情緒中恢復過來,旋即它意識到自己出了醜,惱羞成怒地拔出軍刀吼道:
“還擊!馬上開炮還擊!”
“嗚嗚——”
恰在此時,一陣低沉的嗡嗡聲開始縈繞在地精們耳邊,瞭望手第一時間呼喊告警說道:
“長官,敵人在上面!”
一點沒錯,適才被黑金號猛力一擊打懵了的地精艦隊只注意到鐵甲艦那門破壞力喪心病狂的110磅前主炮,十分自然地忽略了正從距離海面高度不到百米掠海飛來的十幾架水上飛機。這些像蚊子一樣嗡嗡叫的小東西,跟不遠處那支龐大戰艦編隊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不過很快嚴酷事實就會教育它們懂得一個道理,一件武器的威脅程度跟它的個頭大小不一定總是成正比的。
“準備俯衝投彈!”
擡手跟自己的僚機打了個戰術手勢,駕駛着序號爲001的轟炸機飛行員用力一推操縱桿,他的機頭隨即快速下降,海盜戰機以30度角發起了俯衝攻擊。
海盜戰機對下方的地精戰艦採取了標準的迎頭攻擊模式,此刻地精船上大部分的艦載武器都對這些飛行器構不成威脅,飛行員們只要當心來自桅樓方向的地精火槍手和弓箭手就行了。隨着高速俯衝產生的重力加速度把飛行員整個身體死死壓在皮質座椅上,位於後座的投彈手兼機槍手伸出胳膊,拍了同僚肩膀一下,前座飛行員當即會意,用力拉桿改平飛行。一陣劇烈的抖動過後,奮力拉動操縱桿的飛行員明顯感到機身的重量減輕了許多,他操作飛機在空中畫了一個u字形航跡調頭返航。
“嘭——”
“啊!是燃燒彈!快,棄船!”
不得不說,羅正道倉促間培養出的這批飛行員水平差強人意,他們的投彈精度始終是個不太叫人省心的事情,爲了彌補這個缺憾,首輪發動空襲的轟炸機所投下的不是標準版本的石松孢子粉炸彈,而是在小型橡木桶中裝入混合油料和鍊金合劑製成,採取延時方式引爆的土製燃燒彈。此時此刻,在第一架轟炸機的帶領下,一架接着一架轟炸機輪番俯衝投彈,那些圓滾滾胖墩墩的燃燒彈如同冰雹般從空中相繼墜落海面。
幾個臨陣精神緊張的投彈手和二把刀飛行員配合起來默契不佳,沒能準確命中下方的地精戰艦,幸虧燃燒彈殺傷覆蓋範圍夠大。當延時引信燃盡的一剎那,半空中迸濺起了傘狀的燦爛火雨,成功地把附近駛過的地精戰艦上的帆索裝置連同其他一切可燃物都悉數點燃了。
眼看着熾烈火光不住閃過,隆隆爆炸聲此起彼伏,在這一幕令人眼花繚亂的大轟炸場景中,任何人都會爲之動容。那些自覺已經保船無望的地精水兵乾脆選擇了棄船逃生,它們抱上一塊海浮木就縱身跳下了以太海。雖然這種漫無目的的漂流逃生方式存在不小的風險,那也比待在隨時可能彈藥庫爆炸的戰艦上面安全得多。
地精海軍表現如此蹩腳和缺乏鬥志不是無原因的,無敵艦隊覆滅帶給地精第二帝國的慘痛損失,根本不在於那些戰艦的毀滅,後遺症也比物質損失大得多。
建造數量更多,性能更好的戰艦,這對坐擁着整個主大陸資源的地精第二帝國來說不是問題。然而,擁有足夠航海實踐經驗的海軍軍官和熟悉海戰的精幹水兵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即便當時遭受同僚們排擠的莫多·黑水和哲提·白山幸運地逃過了一劫,它們統帥着這羣剛從陸軍轉行過來的地精士兵也難以發揮出應有的戰術水準。
想一想也可以理解,任憑上頭的指揮官判斷再怎麼準確睿智,它們只能看着自己的下屬們慌作一團,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撞,那是神仙來了也沒轍呀!
在血肉橫飛,生命轉瞬即逝的殺戮戰場上,菜鳥士兵是最容易驚慌失措的禍亂之源,偏巧智慧生物又都是具有羣體性特徵的,極端情緒極易在羣體中傳染散播。假設一羣人當中有一個打哈欠,周圍的其他人都會下意識地效仿,何況是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在關鍵時刻只要有一個士兵轉身逃跑,其他人就會下意識地跟着有樣學樣,整條陣線會在轉瞬之間潰不成軍。正因如此,凡是戰場逃兵一律處死,這是打從有軍隊這種組織誕生以來,始終從沒改過的一條軍法,唯一的區別也就是執行方式從砍頭變成了槍斃而已。
已然失去了戰場先手優勢,己方又陷入極度混亂當中,從數據分析來看,地精艦隊依然佔有絕對優勢,這也同樣是個不爭的事實。
485艘地精戰艦vs45艘海盜戰艦,雙方兵力對比的差距之大,達到了強勢一方確保絕對碾壓對手的地步。可是實際上,莫多·黑水卻分明感到了自己正在被羅正道的私掠艦隊無情碾壓,這種詭異的違和感真是叫人有種說不出的痛啊!難道是它打開的方式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