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太虛,浩劫之初,五方徘徊,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無;屋中有鬼,喜好酣睡,見人臥其牀,便壓身而睡,其人抱恙,身不能動;如遇久空之房,則手掃牀榻,側身而睡,護身陽火,可勝鬼也;此名曰:鬼壓牀。——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燕子飛房樑上看的驚奇,那屍先前還張揚舞爪的要奪人命,出去這會工夫竟然跪在白世寶面前求饒,心中暗暗稱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位白世寶兄弟,竟是位高人!便好奇地問道:“兄弟用了什麼法門,叫那屍給你跪了?”
白世寶笑道:“我請了他老子來!”
燕子飛一愣,倒也未多想,聳肩抱起麻袋,對白世寶說道:“兄弟要的東西,給你弄來了!”說罷,將麻袋往白世寶身旁一丟,落在地上‘咚’地一聲,可見重量不輕。
白世寶解開麻袋,見裡面裝了一隻老母雞,在袋子中撲騰着翅膀,去叼袋子裡的小米吃,白世寶伸手往袋子裡抓了一把,捧出來一瞧,大米、小米、麥谷、大豆、黃豆這五穀俱全。白世寶心想,這還未到一盞茶的功夫,燕子飛竟然將他要的東西都置辦齊全了,速度之快,令人駭然。
白世寶說道:“兄弟快去拿銀,這屍我來對付!”
燕子飛點了點頭,從房樑上翻了下來,端着銅條去撬那櫃子。
這邊,許福向白世寶問道:“兄弟,這屍你要如何處置?”
“聽由徐大哥安排,只要叫他莫在殺人就好……”
許福點了點頭,轉身對那屍說:“三魂還不脫了肉身,去陰司報到?”
那屍跪在地上求饒道:“我這兒子傷天害理,勾結個假道士詐騙錢財,我氣之不過,和他理論,卻又被他封棺害死,若是不能殺了他,阻止他的罪孽,我怎麼能安心‘上路’?”
許福見那屍竟敢跟自己頂嘴,在身後三個陰魂和白世寶面前失了面子,便喝道:“大膽!死活天定,甭管他是善心菩薩還是嗜血魔頭,天道自有公論,豈容你在這裡殺人奪命?”
白世寶不知許福爲何突然怒了?便上來搭了個‘臺階’,對那屍說道:“你大可放心上路,你兒子的事有我來處理,保證叫他日後不再害人!”
那屍想了想應了口,跪在地上向白世寶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向後一仰,屍身倒地不起,三魂飄散而出,在原地晃了晃,鑽門而出。
白世寶吃疑道:“讓他就這麼走了?許大哥爲何不鎖他三魂押送?”
許福回道:“陰司有公文點卯,多出這一個對不上數,任由他自己去好了……”
白世寶點了點頭,心道這樣也好,免得他怨氣不服,在路上跟許福頂嘴,吃了拷打,想到這裡,心道:“糟了,剛纔忘記收了他口中的怨氣,那可是增陽壽的東西……”
啪!
這時,燕子飛用銅條將鎖頭捅了開,摸着兩扇櫃門,用力一拉,明晃晃的一堆雪花白銀,如同一座小銀山,直閃銀光刺着眼睛。
許福看到後,向白世寶驚訝地問道:“兄弟,怎麼在這裡盜財?”
白世寶笑道:“這些都是榨取百姓的不義之財,今日我們要散了乾淨,敗了他的家財!”
許福眼睛盯着一櫃子雪花白銀,看的直髮愣,自言自語道:“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瞧着真是刺眼!”
白世寶隱約聽出了許福這話的含義,趴在許福耳旁消聲說道:“我暗中給許大哥留些,化成冥錢,讓許大哥拿去喝酒……”
許福臉色大喜,鎮了鎮身形,回頭瞧了瞧身後那三個陰魂,清清嗓子說道:“眼瞧着快要見了天,我公務在身,就先告辭了……”
白世寶連連點了點頭說道:“公事要緊!”
許福拍了拍白世寶的肩膀,拽着手上的鐵鏈,牽着三魂正要走,又突然轉頭回來,對白世寶說道:“哦,差點忘了,馬鬼差叫我提醒着你,別忘了他的那件事!”
白世寶回道:“叫馬兄放心,我既然當初應了口,這事自然放在心上!”
許福點了點頭,又朝那堆雪花白煙撇了一樣,轉身向白世寶道了別,拉着三魂鑽門而出……
這時,燕子飛脫了褂子,在地上一鋪,用手抓着銀子往褂子裡裝,白世寶走上前去說道:“兄弟,這才能裝多少?那邊不是有個麻袋?”
燕子飛搖了搖頭說道:“幹我們這行要‘留底兒’,不能全都搬走,留點底兒也同給他們留條‘出路’……”
白世寶心想也對!原本也是想拿些銀子設局,如今真是見了錢財卻是起了歹心,還好有着燕子飛的職業操守在這裡提着醒兒,拿夠數就成!再者說,這麼多銀子,他倆也是搬不走的!
白世寶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成!就當是耗子挪窩,咱們一點點搬……”
白世寶和燕子飛從櫃子裡抓出銀子往褂子裡扔,不多時將褂子裝的滿滿的,抄着四角一兜,繫了個結,燕子飛背在肩上。
白世寶問道:“兄弟,能有多少?”
燕子飛聳了聳肩說道:“約莫足足一百兩!”
白世寶瞧着這滿滿一櫃子的雪花白銀,少了這一百兩,猶如冰山一角,倒也看不出來,心想:若是我給你都盜得精光,恐怕不能讓你們長了記性,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去害人,莫不如用他的小錢,來騙他們吃上一個大虧!
燕子飛說道:“兄弟,時辰差不多了,咱們撤?”
白世寶回頭瞧了瞧那位縣長仍舊昏迷不行,點了點頭,說道:“剩下這些爛攤子叫他自己收拾吧!”
燕子飛將櫃子裡的銀子重新碼了碼,外表看來平整,裡面卻是空了‘芯兒’。
這叫‘鬼盜財’,俗話說:盜瓤不盜皮,外表看不出來,日子一久,裡面卻被盜的精光,等發現時,如同崩然倒塌,家產已經是虧空了……
燕子飛如同飛鼠一樣,揹着百兩銀子,依舊身輕如燕,摸着樑柱,噔噔噔地翻身上了房樑。
白世寶站在地上,擡頭向燕子飛問道:“兄弟,還叫我‘鑽窗爬樑’嗎?”
燕子飛臉色一紅,笑道:“瞧我這記性,兄弟稍等我片刻!”說罷,燕子飛揭開瓦片,從屋頂上鑽了出去,未多時,從外面將屋門打開,對白世寶說道:“這回得讓兄弟走門!”
白世寶笑了笑,跟着燕子飛一路開門而出,倒也相安無事。
二人將錢財藏在關帝廟裡,然後到了鎮中一家酒樓,要了些清酒小菜,慶祝一番。
酒樓人員嘈雜,計劃之事二人閉口不提,說的盡是些江湖遊歷的事情,少頃,幾杯酒下了肚,白世寶向燕子飛悄聲問道:“兄弟是否知道這縣長和那假道士,是如何騙的這麼多的錢財?”
燕子飛向四周瞧了瞧,抄着一根筷子說道:“這二人舞神弄鬼,假扮道人,端的都是一些‘仙童借竅’‘神仙附體’的詐財手法……”
白世寶一愣,問道:“何爲‘仙童借竅’?”
燕子飛笑道:“話說這二人還是憑藉這個這招,打出了‘招牌’,立了‘山頭’!”
燕子飛向白世寶遞了個眼色,叫他湊上前來,將這裡面的法門講了出來……
原來這縣長挖空心思盜財,在遠方找了個人,合謀用迷信的手法詐財,這人便是那位假道士。這二人先是在城中到處散播謠言,那假道士說自己姓張,破懂道法,是位雲遊的道士,前些日子突然夢見兩個仙童打扮的孩子,一個穿紅,一個穿綠,都梳着雙丫角髻,吩咐他說某年某月是他們昇天的日子,叫他必須到天寧鎮的南山腳下迎接。
假道士說完,更有一羣人接二連三地說同樣做到了類似的夢,都趕到天寧鎮來迎接仙童的。百姓們一時信以爲真,紛紛傳了開,到了日子也都攜帶香燭紙錢,到南山腳下來迎接仙童。
正是時分,‘仙童’果真來了。
在南山腳下的江面上,不知從何處飄來了兩具童屍,年紀都在八九歲左右,一具穿着一身大紅緞衣,扎着束帶,黃綢子褲子;另一具穿着一件深綠色的綢子,也是束帶扎腰,白綢子褲,都上都梳着兩丫角髻,腳上穿着麻鞋。
打扮活像華麗的仙童模樣。
說也奇怪,這兩個童屍,不是順流漂下,而是雙雙並在一起,逆着水流,向南山這邊浮了過來。這時,那假道士大喊道:“仙童降臨,逆水浮屍!”
緊接着便有人在岸邊焚香燒錢,來迎接仙童。縣長和假道士又叫了幾個水性好的人,跳下江中將兩具童屍打撈上岸,上了岸後立刻焚化,然後將‘仙體’的骨灰裝入兩尊陶像中,算是爲這兩具仙童重新塑了像,然後發起募捐,在南山上修建道觀,安放‘仙體’。
這樣一來,‘仙童降臨’的事,兩天三的時間就傳遍了附近各個城鎮鄉村,那些信男信女,拜神求仙的人,爭相恐後的來到南山道觀中膜拜‘仙童’,一時間香油供奉,錢財多的數不勝數。
那假道士搖身一變,成了這間道觀的執事,成了護衛兩個‘仙童’的‘道君’,縣長還特意送來匾額祝賀,增加道觀的身價,從而這道觀成了縣長和那假道士詐錢的工具。
白世寶聽得出神,驚歎道:“這法子還真是毒辣!”
燕子飛說罷後,呵呵笑道:“這人的‘道術’說白了就是‘騙術’,比起兄弟‘走陰請鬼’的道行卻是差的遠了……”
白世寶不禁問道:“聽說這假道士還可以‘施法行雨’,自知同這‘仙童降臨’的法術一樣,都是假的,卻是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