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刃的突然出現,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將我瞬間從自責和痛苦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因此這一瞬間,我甚至忽略了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比如,他和我之間的距離只隔着不到十五米,我不近視,視力甚至是很不錯的,我手裡的打火機光線雖然微弱,但也不至於連十多米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
即便是光線模糊,好歹也能看到個大致的穿着和輪廓吧?
而事實上,我看到的只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完完全全的一個影子,看不見衣服,看不見面部輪廓,但由於太過於激動,所以最初的一瞬間,我根本沒有留意到這個異常,而是立刻轉身朝這個譚刃奔了過去。
幾乎就在我快要靠近他的時候,黑影便如同我的幻視一眼,讓我眼前一花,緊接着,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我一時間愣住了,停下腳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石壁。此刻我已經靠近石壁內側,與那個‘譚刃’之前所站的位置,不過三四米開外的距離。而此刻,這裡卻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人呢?
怎麼突然消失了?
最初一瞬間的震驚過後,我立刻想起了之前被自己疏忽的東西,剎那間,我意識到,自己剛纔看到的那個黑影,根本不是人。
我打了個寒蟬。
不是人,難道是鬼?
譚刃的鬼魂?
雖說我不是第一次見鬼,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還是有些害怕,如果真的是譚刃的鬼魂,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是來找我報仇的?想到此處,我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壓低聲音道:“老闆?是你嗎?”
幾乎就在我話音落地的瞬間,我眼角猛然瞟到,那個剛纔消失的黑影,又在我左側離奇的出現了……
真的……真的是他?
我閉了一下眼,旋即睜開,一咬牙,硬着頭皮道:“老闆,我對不起你。”周玄業跟我說過,人死後魂魄是沒有記憶的,會在屍身的周圍遊蕩,然後逐漸消失,按照更老一些的說法,就是去陰司報道。而那些沒有去陰司的,或者生前有什麼心願未了的魂就會變成鬼。
鬼是沒有太多記憶的,它們只會記得自己生前記憶最深刻的事,大部分橫死的人,都會記得自己的死因或者害死自己的人。而現在,我算是害死譚刃的人了,那麼,他現在是魂還是鬼?
他是不是來找我報仇的?
我硬着頭皮轉過身看他,確切的說,是看着那個黑影。
在我轉過身的這瞬間,一股無名陰風從我的前方吹了過來,那種冷,不是地下水的寒冷,而是一種陰森森的冷意。我又是害怕、又是內疚、又是絕望,太多太多的情緒,此刻一股腦的交織在一起,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面對鬼時你該怎麼辦?
面對一個被你害死的鬼時又該怎麼辦?
當這個鬼生前對你照顧有加時,你在面對他時,究竟是應該恐懼還是應該淡定?
如果這是個假設問題,我可能會做出很多種假想,但現在這卻是個事實,所以一切的假想都不成立,我此刻的反應是想後退,如果不是我控制着自己腳,恐怕身體早已經反射性的逃命了。
人包括所有的生物,在危險的時候,逃生是一種本能。
我不知道眼前這個‘譚刃’會怎麼對我,但面對不熟悉事物的危機感,卻是與生俱來的。
在這種沉默的對視着,譚刃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救我……”
電影裡,鬼如果上一句說救我,下一句基本就是還我命來了。
我腳底嗖嗖的冒涼氣,道:“老闆…我、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黑影猛地舉起了手,彷彿是要朝我撲過來。我心臟猛的一跳,心想:看在我給你打工一場的份兒上,求讓我死的痛快點兒。
但緊接着,我發現它並沒有撲過來,而是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勢,與其說是攻擊,倒不如說,像是在指什麼東西給我看。
可是,它指着的是我背後。
難道……我背後有什麼東西?
我舉着打火機,猛地轉過身,一手是打火機,另一手卻已經將匕首握的緊緊的。
但我身後,依舊是空空蕩蕩,平臺上溼淋淋的,除了水,就沒有別的東西。
它到底讓我看什麼?
我轉過頭,想問譚刃,卻發現那黑影又不見了。
這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突然的戲碼,看電影不覺得怎樣,真出現在自己身邊,絕對是一件刺激人心跳的事。再我再次回頭的時候,果然,黑影又出現在了我的前方,也就是它之前所指的位置。
看着那個譚刃,我忽然心中一動,如果他真要找我償命,早就動手了,看他現在的做法,莫非是要告訴我什麼東西?
“老闆?你是不是要帶我找什麼東西?”死者爲大,死人最在乎的,當然是自己的屍身了!我又道:“難道是您的遺軀?”您這個稱呼,自從和譚刃混熟後,我就沒再這麼正經的用過了。
譚刃只回答了我兩個字,依舊是:救我……
這一瞬間,我整個人都鎮定下來。或許是因爲意識到,譚刃還是之前那個譚刃,沒有變成黃耀祖那種東西,所以那種壓抑在我頭頂和心理的陰影,消散了許多,我立刻開始順着譚刃指引我的地方而去。
一路往回走,我開始留意着周圍的一切,他既然如此指導我,就肯定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然而,接下來一路往回走,我即便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也依舊一無所獲。
譚刃,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
這時,我又看到了那條巨蟒的半截身體,也就是說,我回到了最初擱淺的地方。
“老闆?”我喊了幾聲,黑影沒有再出現過,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告訴我什麼,或許,線索就在附近,我開始仔細的搜索起來,靠着一支打火機微弱的光,幾乎找遍了這一片的每一寸角落。
別說,還真有所發現。
我一直以爲,這些地下水只是在地下流動,但通過我的觀察,我發現這是石壁上,其實有很多孔洞。我不懂地質學這方面的東西,但這些小小的孔洞雖然不起眼,但勝在數量頗多,很想那種凍豆腐上的小氣孔。
其實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在這地下四五十米的深度,竟然沒有缺氧,難道是因爲那條蛇洞?這顯然不可能,一條洞能通氧嗎?看着這些氣孔,我立刻意識到,這條深藏地底的古地下河,或許並非是密封的,它很可能有什麼地面出水口!
那麼,眼前這條地下河的盡頭,會不會不是死路,而是出口?
莫非,譚刃是想指引我看到這個?
我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身邊奔涌的地下河,它的水勢太過湍急,盡頭處有沒有出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跳下去,就肯定會被撞的頭破血流,畢竟,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個格淺口?這種賭運氣的機率,實在太小了,即便真有出口,我也不可能跳下去。
我覺得,譚刃應該不是想告訴我這個。
那麼,他究竟有什麼用意?我忍不住道:“老闆,既然你能說話,你就直接告訴我行不行?”說完,我開始觀察着四周,以防譚刃突然出現,但看了半晌,周圍都是空蕩蕩一片,唯一的東西,便是我腳下不遠處的那具巨蟒屍。
我的目光看向屍體時,腦海裡忽然冒出個想法,難道譚刃想讓我看的,是這條巨蟒?彷彿是爲了印證我的猜想,這一看,我立即發現,這巨蟒腹部的地方,竟然有一個很大的傷口。由於巨蟒是側躺着的,我之前沒有仔細看,所以忽略了。現在細細一瞅,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因爲那傷口,不是武器割出來的,傷口內翻着,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內部扒開了蟒蛇的肚子一樣。
我立刻想到了秋凰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