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全是水。
呼吸變得極爲困難起來,我在黑暗中,被水流沖刷着往前,不知道要被衝到哪裡,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能活多久。除了本能的掙扎以外,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條命算是活到頭了。
這種情況下,別說周玄業幾人,就算是專業的救援隊來了,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我此刻無法思考太多,身體的難受和思想的恐懼擊碎了一切,在這翻滾的水流中,時不時的,身體會撞上週邊的石壁。每一次撞上去,除了痛苦外,就是一種希望。
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強大,我總是試圖去抓住一些什麼來穩住自己的身形,然而每次手伸出去,都是能摸到光滑的、毫無棱角的石壁。在這種沖刷中,我的身體漸漸僵硬了,肌肉漸漸無力了。
或許下一刻,當我無法掙扎,無法再冒出水面換息的時,就是死神來臨之時。
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被激烈的水流狠狠的推搡出去,撞上了一片冰冷堅硬的東西,大腦也狠狠的磕了上去。雖然看不見,但我估計,自己應該撞上的是石頭。這一次撞擊,是力道最大的一次撞擊,因爲石頭有些凸出來,直接就將我撞暈了。
我走上了和譚刃一樣的路,昏迷了過去。
一個在河水中昏迷的人會有什麼後果,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處於一種‘死亡’一樣的狀態,沒有意識,沒有感覺,整個天地間都消失了,因此再一次睜開眼時,我覺得過了很久,大腦脹痛難擋,很長時間,我都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周圍黑漆漆的,我感覺自己身下是堅硬的潮溼的石板。
周圍沒有一點光。
只有巨大的水流聲。
我是誰?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在黑暗中想了很久,記憶才慢慢的迴歸了脹痛難擋的大腦,我想,自己肯定是腦震盪了。但接下來,我的心情是激動而緊張的,激動於自己沒有死,緊張的卻是不清楚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該怎麼逃生。
我想,自己應該是在昏迷後,被地下水帶到了這個地方,這大約是個擱淺帶,萬幸有這麼個落腳的地方。
這塊落腳地其實也有水,只是水很淺,我坐在地上,雙腿盤着,水勢剛好沒過大腿。
我試着站起來,但凍僵的身體和耗力過度的肌肉一陣痠軟,站起了一半,整個人又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水裡。
“該死的。”我忍不住低罵一聲,緊接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會被水流帶到這個擱淺帶,那麼譚刃會不會也被帶了過來?這個機率其實很小,但在小的希望也是希望對不對?這個念頭一升起,我的心臟就砰的跳了下。
我必須的確認一下週圍的環境,或許譚刃就在我附近?
此刻,四下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需要光源。
對了,打火機!
沒錯,我身上有打火機。
那款一千多的防風打火機還在我兜裡,這玩意兒外表是金屬密封的,絕對防水,應該還能用。我趕緊去摸自己的口袋,索性口袋是拉鍊式的,裡面裝着的各種小東西,並沒有在水流的衝擊中遺失。
我摸到了那支救命打火機。
這打火機已經幫了我很多次了,一次是在鬼市裡,一次是現在。當一個人處在文明社會時,是永遠無法體會到,小小一簇火苗所帶來的意義。此刻,這火苗就是救命之火。
我決定了,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買一支好的打火機,不能再用塑料的了。有些東西能省,有些東西絕對不能省!再窮也要買。
隨着打火石呲啦一聲響,筆直的火苗亮了起來。微弱的火光,驅散了無盡的黑暗,營造出了一小部分微溫暖的空間。我下意識的舒了口氣,發現嘴邊散發出了白霧,看樣子,這地方的溫度果然很低。
視線所見的地方,就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這是河道邊的一塊凸出的平臺,寬約有四五米左右,邊緣也被水打磨的很平滑,如果不是因爲這裡沒有什麼尖銳的石頭,只怕我早就死翹翹了。
平臺外低內高,靠近邊緣的部位探入了水中,而我此刻,就很險要的擱淺在邊緣部位。如果在昏迷的過程中,我翻個身或者亂動一下,就很容易再一次回到河道里。
好險。
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顧不得其它,當先就往裡縮。不管怎麼樣,先到達安全地帶要緊。
靠裡之後,腿腳總算不用泡在水裡了,我開始舉高打火機,尋找譚刃的身影。
打火機的照明範圍並不大,而這個平臺雖然不寬,但卻很長,沿着石壁一路往下延伸,地下水也變得非常的湍急,水花四濺,周圍的一切都是陰冷而潮溼的。
我渾身的肌肉很僵,動作起來很困難,爲了緩解這種僵硬,我將打火機放在身旁,快速的搓揉着自己的肌肉,順便脫了衣服將多餘的水分擰乾,雖然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但溼衣服和低着水的溼衣服,還是有區別的。
我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所以這一切都是在哆哆嗦嗦中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的。做完這一切,爲立刻拿着打火機,靠着最內側的位置開始順着平臺往下走。
此刻,我唯一尋找的,只是一個奇蹟。
希望譚刃能跟我一樣好運。
然而,剛往下走七八步開外,視線中果然出現了一樣東西。
但那不是人,而是一條巨蟒的半截屍身。
我雖然沒有見過,但估計它就是之前掠走秋凰兮的那條黑蟒。此刻,黑蟒的下半身消失無蹤,斷裂處皮肉蒼白浮腫,半搭啦在水中。剩下的半截,則擱淺到了平臺上,烏黑的身體上,可以看到很多鋒利的傷口,像是刀劍一類的東西砍出來的。
很顯然,那些傷應該是周玄業的傑作。我見到這巨蟒的屍身,不由得精神大振,既然它和我能同時擱淺到此處,那麼譚刃又爲什麼不能?
經過這短暫的觀察,我發現這個平臺的造型是一個典型的擱淺帶,它探出石壁四五米寬,一邊高一邊低,最重要的是,地下河道走到這裡時,恰好是一個拐彎,如此一來,從上游衝下來的大型物體,就會被水流直接給帶到平臺上。
只要譚刃沒有被那些怪魚一類的東西給啃吃了,那麼他就很可能也被水流擱淺在這個地方。
想到此處,我精神大振,沒多看那黑蟒,舉着打火機一路往下,一邊走,一邊叫譚刃的名字。
這平臺越往前,寬度越大,但地下水道里,想來很少出現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因此平臺上並沒有什麼擱淺物。這種地形如果是在地面,這一帶絕對會擱淺很多的垃圾。
一路下去,平臺上乾乾淨淨,查看的越久越仔細,我的心就越是沉入谷底。
很快,我走到了平臺的拐彎口,到達這裡時,平臺的寬度已經達到了十多米,而原本位於我左手邊的地下河道,在這裡轉彎之後,路線就到了我前面,因此我站在原地,就能看見地下河朝前奔涌而去。
大量的水和窄小的過水口,使得這片水域形成了一種極大的落差,地下水流到此處,便如同炸開的沸水,雪浪滾滾,水珠迸裂,潮溼的水汽氤氳的人視野一片模糊。
我走到了平臺盡頭,最終也沒有發現譚刃。
一時間,我的大腦徹底的空了下來,緊接着,我找了個乾燥的位置坐下,盯着打火機,完全想不出該怎麼辦。譚刃的運氣沒有我好,既然沒有擱淺到此處,那麼他的結果只有兩個:一是淹死,二是被那怪魚給啃了。
他死了。
我卻還活着。
我苦笑一聲,最終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蘇天顧,你真他媽沒用,周玄業能護着譚刃在水裡呆大半夜,你他孃的居然連一個小時都頂不住!
啪的一聲巴掌聲剛落,我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打自己幹什麼?”這聲音……是譚刃!我嚇了一跳,猛地轉頭一看,發現在靠近石壁的陰暗處,赫然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雖然看不清模樣,但聽聲音,不是譚刃那王八蛋又是誰!沒死你不知道早點兒蹦躂出來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狂喜和那陣想問候譚刃祖宗的衝動,儘量平靜的開口:“老闆,你別這麼神出鬼沒行不行,我還以爲你死了!”媽的,怎麼突然竄到我背後了,剛纔我走過那個地方,也沒見有人影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