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見她們揹着大家說過悄悄話。
其實也不叫悄悄話。
公主先叫人退避三舍，然後單獨放沈日鳴過去。說：“你有話要跟本宮講？”她問話的時候，習慣性幻想自己是處在一個大的宮殿裡頭，而宮殿這裡的人們都恭敬地唯她馬首是瞻。
沈日鳴朝她施禮，“是的，公主。”
“可是本宮沒話跟你講。”昭陽公主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實際上，她很想知道：沈日鳴明知道自己會想辦法刁難她，而她竟然沒有知難而退，究竟是出於什麼緣故。
沈日鳴完全不理會她的冷漠和傲慢，只是陳述着自己早就想好的說法，說完以後，還不忘概括性總結重點：“總之，公主若肯合作，你我雙方皆贏。”
昭陽公主聽她講得頭頭是道，心裡挺佩服她，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她有意瞞着自己的想法，冷哼一聲：“本宮憑什麼要聽你的？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你說的這番話就可以改變一切？”她頓了一頓，瞟了一眼沈日鳴，“你別做夢了！”
沈日鳴本來只是猜測，現在見她這樣反應，就心裡十分清楚了，“看來，是民女說中了公主的心事。所以公主才如此生氣。”
昭陽公主當然不會承認：“誰說本宮生氣的，你算什麼，也值得本宮生氣？”
沈日鳴直直看向她，根本無懼她冷漠的表情：“吐蕃王對你甚好，居然毫不介意你當衆掌摑他的耳光，說明此人並非凡人。至少，他對女人的氣量是很大的。如果不是，那你就慘了，他會利用你來壯大他的國家，利用你來謀求他的利益。如果你還有別的什麼利用價值，他甚至都可以毫不眨眼地把你推出去，你想想，你以爲他不知道你曾經在突厥大草原上待過？你以爲他會猜不出你也想利用他來實現你的野心？”
昭陽公主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沈日鳴巧舌如簧，將事情分析得很透徹。她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
直白、犀利地對自己說話的人。
沈日鳴沒有留意她漸漸變幻着的表情，繼續說道：“吐蕃王現在願意和大盼王朝和親，是你的機遇，也是你的福氣。你別以爲是替晴和公主，也就是我的好朋友歪歪擋了災劫，我們就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就算你沒有站出來，我們也會有別的法子讓和親的對象換人。沒有你，不是還有晴明公主嗎？皇宮裡，有多少人千方百計想抓住這些榮華富貴。可是，他們就沒有你幸運，你甚至都不用伸手，機會就自己一頭撞進來。”
昭陽公主看着沈日鳴，目光漸漸有了佩服的顏色，“你，竟然知道我也在利用你和晴和！”
沈日鳴不以爲然：“這有什麼難猜的！你別忘了，我可是揚危鏢局的三娘子。”沈日鳴神采奕奕地說道。
昭陽公主有點發呆：“揚危鏢局？你就是揚危鏢局的那個三娘子！”她突然拔高了嗓音，嚇了沈日鳴一跳。
“怎麼了？我是。”沈日鳴重複着，“說起來，公主您還是我們揚危鏢局的仇人呢！”
揚危鏢局……
昭陽公主吐出一口長氣，她垂下指向沈日鳴鼻尖的手，動作緩慢：“這麼說，你故意引我到這裡來，是想報仇了？”
“我故意引你到這裡來？”沈日鳴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顯得有點滑稽，“太可笑了！我可不可以笑啊？”說着，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
昭陽公主怒了：“你……你想報仇對不對？”
沈日鳴收起笑聲，面向昭陽公主。“報仇？”她重複道。這可真是想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當然，她現在可不會在公主面前承認。
昭陽公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本宮承認，的確假傳聖旨，將你騙進皇宮，然後，然後……”她一連說了兩個然後，卻終於說不下去。
沈日鳴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神色哀哀地望着昭陽公主，突然笑了笑：“你，一點都不像公主。”
昭陽公主一愣。
沈日鳴又接着說：“你就像一隻被遺棄的流浪狗，沒人可憐的時候，就自己裝堅強。”她的眼神帶着憐憫。
昭陽公主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她用鋒利的刀割了一下。
“……我爲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報仇呢？我是傻子嗎？”沈日鳴好笑地看着她，“就算現在我殺了你，揚危鏢局的過去也回不來了。殺了你，我還得準備亡命天涯。你要知道，亡命天涯可一點都不好玩，”她眯起眼睛冥想一般，臉對着昭陽公主的方向，“整天感覺自己就好像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想起那段被誣陷的歲月，沈日鳴眼裡開始發酸，“那種滋味只要有過一次，就不想再嘗第二次……”
昭陽公主慢慢低下眉眼，那種感覺，她也曾經經歷過，正如沈日鳴所描述的那樣，那種滋味只要有過一次，就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所以，就算我有多麼想要報仇，也不會選擇在這次和親的時候動手，你放心好了，”沈日鳴收起剛剛拔出來的腰刀。腰刀入鞘，發出“嗆啷”的聲響。
昭陽公主瞪着她收腰刀的動作，直到太陽的光線照得她的眼睛刺痛，使她無法再忍受下去。她轉過身，華麗的背影就呈現在沈日鳴面前：“你說得沒錯，本宮利用你，離開皇宮；又利用你，成功地使自己成爲和親公主。緊接着，正如你所分析的那樣，我還要利用吐蕃王，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所以，你如果想繼續活下去，像現在這樣，就老老實實走你的鏢去。本宮絕不不介意多殺一個人。”
昭陽公主冷冷的聲音還響在沈日鳴的耳邊，而這一日最後的夕陽已經在宮殿頂上消失。
她想利用吐蕃王，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那麼，公主所認爲的她的東西，又是什麼？
沈日鳴想起她一年之內發動的兩次政變，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又隱約覺得有些期待。爲什麼會有所期待？沈日鳴也說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