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叫喊,伴隨着昭陽公主假惺惺的哀慼,震得大家耳朵嗡嗡作響。誰都不是傻子,聰明的、反應機靈的,都已經明白過來。他們把目光投向沈日鳴,“公主,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不是說了嗎,拿下!”沈日鳴不鹹不淡、不快不慢地下令道。
假作真時真亦假。
真狠的話啊,昭陽公主的臉色立刻一白。可是她卻一個字也無法辯解。
那個大漢突然醒悟過來,他用刀背狠狠勒住昭陽公主的脖子,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誰敢亂來?老子宰了她!”
“宰?”沈日鳴冷笑一聲,突然大喝道,“誰替本宮先宰了他!我要他先死!”
大漢的手忍不住哆嗦。沈日鳴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是不管自己手裡這個侍婢的死活,一心只要殺掉自己來泄憤,僅此而已!多麼狠心的公主啊!這樣的公主,吐蕃王是瞎了眼,竟然還要娶她!娶得好啊,到時候吐蕃國被此女擾亂,就無暇與大盼聯手,還要分心內治。
大漢想到這裡,突然就不能思考了。
因爲,沈日鳴竟然一刀扎進他的胸膛,狠狠地扎進他致命的地方。
這一刀,就趁他出神分心的瞬間!
明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但是,卻被眼前這個身穿大紅色圓領袍衫的小娘子做到了。
金吾衛觀察到了她出手的全過程,心裡想到,如果是自己出手,一定會比她乾淨利落得多。她的刀法,她動刀子的角度,都太不準確了。然而,金吾衛誰都沒有真正出手。而,只有沈日鳴,出手了。
刀子慢慢地拔出來,鮮紅的血跟着飆出來。
大漢難以置信的表情彷彿烙印,從此深深刻在目擊者的靈魂上。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人不把沈日鳴當一回事。
那些在沈日鳴眼裡、心裡可有可無的無聊話題、冷言冷語,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們那一雙雙因爲
震驚而變得瞳孔放大的眼睛。
沈日鳴收回腰刀,面對身後、身左、身右的人羣,一字一句說道:“請大家清理現場,請公主移駕。”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嘴脣在哆嗦,身體在顫抖,就連收回腰刀的動作也不似以往那樣利索。
正因爲這樣,她才那樣一字一句說話。
可是,營帳裡看到她剛纔突然襲擊敵人、並且一刀致命的舉動,都驚呆了。在他們的眼裡,這樣一個平凡的小娘子,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是啊,怎麼做到的呢?
連沈日鳴自己都在質疑,剛纔那個動作十分狠厲的人,真是她自己?
爲了自保,她是殺過人的。那時候,心裡有過極大的恐慌。她花了很大力氣纔在歲月的夢境中慢慢打磨得模糊。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給她造成太多的恐慌。反而,帶着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她慢慢地轉身,忽然想到林峰,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呢?
第二天迎來曙光的時候,沈日鳴稍稍遠離了隊伍,專心致志地練習武術。練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就聽到營帳前面傳來人們亂嚷嚷的聲音。沈日鳴收回架勢,當她繞過營帳,就看到了一羣穿着怪異、充滿異域風情的男女老少。
這羣人,正聚集在前面,不知在跟昭陽公主派出來的金吾衛說些什麼。
沒過多久,沈日鳴就從亂紛紛的聲音中理清思路:原來,這些人是吐蕃王特地派過來迎接和親隊伍的。
整個隊伍都顯得非常激動。
畢竟,經過這樣千山萬水的長途跋涉,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也同時說明,他們再也不必長途跋涉、風餐露宿,可以仰仗大盼王朝、仰仗昭陽公主,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雖然,前途也許未必有他們所憧憬的那樣美好,但是人人的臉上已經過早地顯露出這些來。
但是,永遠都有某一刻頭腦會十分清醒的人。
這個人,就是沈日鳴。此時此刻,她遠遠地站在人羣外面,心如止水一般,冷靜地看着他們臉上興高采烈的表情。她無
法解釋她此刻的心情,爲什麼可以那樣平靜,甚至感覺到,危險還沒有過去。她又一次想起,最近一次跟林峰分開的時候,林峰說過:這才只是開始。
這才只是開始。
一個頂尖殺手刺客的判斷,或者並不足以讓人信服他的敏銳直覺。
但是,對於沈日鳴來說,林峰他不僅僅是一個殺手,一個刺客。
沈日鳴收回亂七八糟的心思,朝來人中的領隊走過去。
那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
是一個放在人堆裡你未必能夠注意到的首領。
然而,沈日鳴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她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評判。但是,當她徑直走向那個人的時候,男人的眼神裡明顯帶着緊張。沈日鳴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表示着自己的友好態度,她那可愛的小酒窩也淺淺凹起,昭示着她作爲護鏢者的自信與沉着。她說:“你們說你們是吐蕃王派來的,可有什麼證據?”
興奮的人羣隨即冷靜下來。大家都有些愣怔地看看沈日鳴,又看看來的這羣人。
“這個小娘子,以爲自己是誰啊?這般掃興!”和親隊伍裡,有人加重了語氣,強烈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滿。
“多管閒事嘛,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鏢師,在公主面前露了下臉,就以爲自己比公主還金貴了……”隨着上個人的開口,更多的人跟着附和。
對此,沈日鳴置若罔聞,眼底劃過一抹怒氣。
來的人也愣了一下。長相普通的男人很快反應過來,他從自己懷裡掏東西,一面說:“哦,都怪我高興過頭,竟然忘記把大王頒發的詔書拿出來了。”他說的話,是大盼王朝標準的口音。
見他把東西拿出來,態度很合作,沈日鳴有些緊張和激動的情緒就和緩了一些,對於她身後那些嗡嗡亂叫的聲音更加不予理會。只要這次和親隊伍順利抵達吐蕃,公主平安無恙,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屆時,她不但能夠拿到較高的賞銀,還可以通過這件事來證實自己也有能力走鏢,而並不是單單依靠父親或是其他人的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