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芙的喊聲停過不久,便見一箇中年婦人在兩個高大婢女的陪同下,提起粉紅色的裙襬,步態優雅地走了進來。那中年婦人直直走到沈日鳴跟前,微微眯起眼俯視着她,目光上下左右打量起來,神情上毫不掩飾,嘴裡還一面唸叨道:“嗯,模樣倒是不錯。”
沈日鳴當即覺得有些壓抑,她心裡暗暗鬱悶了一下,便擡起眼來,不甘示弱地盯着來人看。這中年婦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面上敷着厚厚的白粉,臉上化了濃豔的酒暈妝,眉目倒是好看,只可惜年歲大了,無論如何也比不得那些年輕的。沈日鳴又瞥了一眼那跟來的兩個婢女,長得雖然高大,不過舉止神情間對中年婦人的奴顏卑相,又着實讓二人的形象大打折扣了。
便是這一靜寂的時間,兩邊的人就互相打量了一遍。中年婦人見沈日鳴自醒來後便不哭不鬧的,一點不像從外頭擄進來的那些小娘子,倒很是吃驚,不過她也只是驚訝了一下,旋即就自我介紹說:“我叫雨娘,小娘子初來乍到,就忘了從前好了,現在給你取個新的名字,就叫月吟吧!”她那樣說着,也沒有下命令的樣子,不過對於像她這種常年發號施令慣了的人,只要開口,必都帶了些威嚴在。
於是,雨娘說完後,那兩個婢女以及青芙便都開口應道:“是。”都是一副恭敬不敢違抗的馴服樣子。
轉眼工夫就被人安了個“月吟”的名號,沈日鳴有些發愣。這副模樣看在雨孃的眼裡,就又暗自評價這位小娘子,不是普通人家養在深閨之中的人物,難怪送人來的李阿貴親自叮囑自己留神着點,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交代她,給這小娘子灌下滿滿一杯子的軟綿散。
那軟綿散,本是出自南疆唐門世家。李阿貴卻竟然隨身帶着有,見多識廣的雨娘雖然面上神色不變,不過心裡卻是吃驚不小的。看到李阿貴對沈日鳴如此費心,連軟綿散都
拿出來使了,自然也就對沈日鳴多了幾分重視。隱隱覺得此女怕是來頭不小,自己得做好防範,早些將她出手以免夜長夢多……
不過沈日鳴卻是一點不知,見雨娘給自己取完名字後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急忙問道:“這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辰?”
雨娘頓住,有些訝異於她的鎮定,這小娘子是還沒有回過神來嗎?“這是滿庭芳,現在嘛,差不多快到晚飯時候了。你在這裡好好歇着,一會兒自會有人送吃的過來。”
沈日鳴擡起頭,看着雨娘,語氣仍舊十分鎮定:“無功不受祿,敢問雨娘,你們把我請到此處來,所爲何事?”現在從雨孃的口中,再次確定了這裡是滿庭芳後,她便暗自鬆了一口氣。怕是人口販子的黑窩,八九不離十了。
雨娘本是要走的,不想她竟有此一說,不禁詫異地掉轉頭,分明是把她擄到此處來了,她竟然輕描淡寫說是請到此處來的,這一份冷靜和淡定,着實不是普通人。於是,雨娘看沈日鳴的眼中,便多了幾分探究,她現在也不知沈日鳴到底是何身份,只是從李阿貴嘴裡知道,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娘子。雨娘微眯了雙眼,收起了脣角邊的笑,得趕緊弄清楚這小娘子的身份了。同時,她的心裡越發堅定了趕緊弄走沈日鳴的想法。
沈日鳴說完後,便站起身,她這一站起身來,便因爲身高的緣故,目光可以平視着對方了。先前那種壓抑的感覺頓時消散,沈日鳴心裡微微舒坦了一下,隨即又認真地看着雨娘,等待回答。
雨娘不禁微微一笑:“難道娘子不知,這裡乃是青樓妓院?”竟敢挑戰她的威嚴,真是好大膽啊!她心裡拂過不悅,面上卻越發笑得無害。
沈日鳴豈有不知青樓妓院的道理,她只是裝糊塗罷了,聞言,她緩緩地搖了下頭,面上一片迷茫:“這裡是青樓妓院嗎?”
雨娘只當她是適應不過來,懵了,當下嘴角一翹,又是一笑。只是這一笑,看在衆人的眼裡,則是將沈日鳴吃得死死的感覺了。
沈日鳴卻恍若不覺,又接着講道:“青樓妓院是什麼地方?”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的茫然透着天真、純淨,一對水靈的眼睛更是充滿好奇。這些,讓閱人無數的雨娘都覺得這是真實的,並不是僞裝出來的。不過雨娘在一怔過後,卻還是露出了嘲諷的笑意:“小娘子當真不知青樓妓院是什麼地方?”
沈日鳴心裡一頓,面上卻仍舊繼續維繫之前的模樣,她用愣怔的眼神迎向雨娘嘲諷的嘴臉:“不知便是不知,我爲何卻要誆騙雨娘姐姐?”
這一聲雨娘姐姐,生生叫得甜膩無比,也生生將雨娘年近五旬的年紀扯得越發年輕起來。平時最最忌諱自己年紀越來越大的雨娘,聽了這話後,心中大是受用,當即看沈日鳴的目光便柔和了一些,也不再計較方纔沈日鳴是否有誆騙自己。
而旁邊站着的那幾位,兩個婢女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趕緊低下頭。青芙則在低下頭後竊笑不已,小肩膀抽啊抽的,這個神探郎,可真夠會裝的,哼……
雨娘又細細看了沈日鳴幾眼後,便對二婢吩咐道:“既然月吟不熟悉環境,那麼明日,你們便領着她走一遍吧。”那兩個婢女嚇了一跳,但還是趕緊應了聲。滿庭芳還從未有過先例,如此領人熟悉環境的,這,雨娘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沈日鳴待雨娘一行人走了後,才警惕地瞄了瞄外面,門口守着兩個鐵塔似的大漢,看來,滿庭芳十有八九正是自己要找的黑窩了。剛纔試探雨娘裝無辜的時候,她已經察覺到自己是被人下了藥的,而且那種藥還十分霸道,讓她即使身懷武功,也一時半刻,根本發揮不出來。沈日鳴生平第一次覺得有力使不上勁,感覺既新鮮又刺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