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鳴卻是未有反應,身不由己被兩個婢女拉開。雨娘便又若無其事般,笑意盈盈地引了貴客繼續往前去,一路上解釋了幾句什麼,有夏天的清風順過來,沈日鳴也只聽見幾個稀疏的字眼,完全不知雨娘同那人具體談了什麼。
她目光怔忪地盯住那人,直到那人背影消失良久,纔有些回過神來。而那兩個婢女見她只是呆怔,加上又沒有被雨娘責罰,便都只當她是反應慢了些,沒有怨怒,拉着她就回了之前派給她住的小院——月吟居。
沈日鳴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竟然會在滿庭芳這種地方碰到他。在長安,她見過不少雙生兄弟,兩個長相相同的人,也不可能在言行舉止上一模一樣的。
僅僅一眼,她就足以完全確定,那個人是他。
沈日鳴倒吸一口涼氣,暗恨自己倒黴。一行人已經去得遠了,影子早就沒了,可是她的腦海依然停留在剛纔那一幕,他生得如謫仙般俊美,依舊穿着一襲碧綠色圓領袍衫,比他在朝上和宮裡時的官袍多了幾分儒雅隨意,卻也更加令人不覺傾心,陷入其中難以自拔。這樣的身影,被衆星捧月般簇擁而行,不僅讓周圍那些精心打扮得明豔動人的鶯鶯燕燕們頓顯俗不可耐、光華暗淡,同時也使得那頎長背影恍若天仙下凡,唯美得飄渺。
沈日鳴暗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認出自己。
回去的路上,兩婢見她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中一番不屑地嘲笑後,便也對她看管得有些放鬆,討論起方纔那人來,興致勃勃,唾沫飛濺,渾如市井那些三姑六婆了。
不覺已到了原先困住她的地頭。
那小院原先掛着“蘅芳”的牌匾,這時卻已掛上了嶄新的“月吟”牌匾。兩婢見了,只覺眼前一亮,隨即一女嘆道:“娘子真是好福氣,一來就讓雨娘看上了,這不,連這新的牌匾,也已經命人掛上了!”
沈日鳴卻是絲毫未有聽見他們的話,自個
走進屋裡坐下。頭腦中還停留在剛纔,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認出自己,就這樣,面帶微笑,手裡輕輕搖動着一把寫了幾個大字的摺扇,若無其事地,從自己面前行了過去。
但是,但是,當初他那樣苦心孤詣地陷害自己,不應該這樣快就把自己忘了呀?
沈日鳴皺着眉頭,失魂落魄。便連青芙數次出言奚落於她,也恍若未聞。心裡只是在想:他如何竟會出現在此?是查到什麼,特地過來通緝她的嗎?想起當日公堂之上,他強迫自己畫押,生生製造冤案,而她,竟還在那個時候心軟、自以爲是地相信他,以爲一切不過是個過場,直到被推到菜市口,見到陰森森的砍頭刀,她才真正慌了。
耳邊響起一聲猶如天雷的大叫:“回魂啦!”她才遽然驚醒,擡眼即看到青芙那張略顯菜色的小臉,“幹嘛?”
“還幹嘛?我問你幹嘛纔對!”青芙瞪着一雙圓圓的眼睛,雙手叉腰。
沈日鳴有點口吃,“我……我沒幹嘛啊。”
青芙直直盯了她有一會,纔算泄氣地挨着她坐下:“真是氣死人了!”
“什麼氣死你了?”
看來這個三娘子是還沒有完全回神,青芙“啪”的一下跳到沈日鳴跟前,盯着她:“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我當然清楚,這裡不是滿庭芳嗎?”沈日鳴懶洋洋地回答。
這更讓青芙激動了,“真是氣死人了!”隨即警惕地壓低聲音問:“你剛剛走了一圈,難道就沒有找到機會?”
敢情,是想讓自己發現機會,好帶她一塊逃出去?沈日鳴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這小姑娘,別看年紀小小,心裡的鬼主意可是不少,很會使人嘛。
“找什麼機會?”沈日鳴故作不知,一臉茫然。
青芙又盯了她一會,終於完全失望,重新坐回位置:“我就知道,沒有木哥哥,就憑你,哼,休想從我
那裡騙走夜明珠!”
沈日鳴不由扭頭看她,小姑娘的眼裡似乎有些恐慌,難道,她並不是雨娘派來監視自己、探自己虛實的?而是,真的很想從這裡逃出去?
看她還在耿耿於懷那顆夜明珠,沈日鳴嘆了一下,“我後面不是把它還給你了嗎?”
青芙鼓着腮幫子,卻是滿臉不信:“哼,要不是有木哥哥幫着說話,你會好心還給我?”
這話怎麼說的?一句不離林峰,把她當什麼人了?沈日鳴心情鬱悶起來,本來還想悄悄告訴青芙,她已經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從這裡出去的,但是現在,她卻一個字都不想跟青芙說了,就讓小姑娘自己着急去,哼。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青芙馬上就轉移了注意力,一溜小跑奔了出去。沈日鳴原也好奇的,不過想起自己的處境,也就按捺住性子,看青芙那性子,只要自己不問,她心裡沉不住氣,自要向她說來。
果然,不久後青芙就回來了,一張小臉上俱是激動,仰着小小的臉兒看着沈日鳴,神情間很有一番小得意,“想知道剛剛外面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沈日鳴心裡也是好奇的,不過在青芙面前,她故意表現得十分淡然。
青芙的臉上果然閃過一抹失落,“哼,既然不想知道,我就不告訴你了!”
沈日鳴不想她竟然忍得住,倒是有些意外,斟了一杯茶親自遞過去,頗有些討好的意思:“我看你跑得夠累的,先喝杯茶再說也不遲。”
看沈日鳴獻殷勤,青芙心裡還是很受用的,最重要是,沈日鳴表現出了想知道的姿態。於是,她也不客氣,“咕嘟咕嘟”喝了茶,又抹抹嘴,這才坐下來顯得很大方的樣子,說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沈日鳴心裡暗喜,小孩子到底好哄,她立刻擺出一副你趕緊說的表情來。
青芙越加高興,當即把剛剛打聽到的事情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