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我對什麼東西的嗅覺最敏感的話,那無疑是酒了,而且,是三十年的酒。
當初在碑鳴教中被藍魔關起來的時候我就嘗試過挖地洞跑路,卻不想,通道沒挖出來,倒是發現了埋在地下的酒窖。
塵土鋪有兩公分厚的酒,重見光明那一刻就把藍魔引來了,不言而喻,最後我路沒跑成腳上倒是多了條鎖鏈。
後面才從長老那裡知道酒窖是碑鳴教剛剛建立那會兒埋下的了,但是後來想挖出來發現忘記埋哪個位置了,只好不了了之。
對此我只能怪自己倒黴到家,好死不死當初偏偏選了這條逃生通道。
再後來,天天聞着酒香,但凡是那酒窖下面埋的酒我一聞就知道是什麼酒。
藍魔也趁着夜黑想偷酒來着,被我這個鎮酒大仙踢出門外,眼看碑鳴教教主偷酒不遂,那些暗地裡想來偷酒的也都紛紛打消念頭。
然而,說這麼多隻是爲了說明我這個鎮酒大仙很稱職,酒好好的一罈沒少,那……
問題來了。
現在接住我讓我沒摔倒的人是怎麼來的三十年女兒紅。
就這酒味,我絕對不會聞錯,是我酒窖裡的酒無疑,不可能是別處賣的三十年女兒紅。
因爲碑鳴教酒窖裡的酒每一罈都加了小小的一點桃花釀,也正是因爲這一丁點的微小差別讓我能如此肯定我現在聞到的酒香來源於我的酒窖。
緩緩轉過身,我表情僵硬地看着身後解救我的人。
一襲黑衣,黑色面巾,眼神萬年不變的冰冷。
不做他想,除了藍佐,沒誰了。
“你怎麼會有我酒窖裡的三十年女兒紅?”
……
良久的沉默。得不到答案的我忍不住抓住藍佐的衣袖,緊緊攥在手裡,心裡噴涌而出的疑問太多,我一時不知道從何問起。
再嗅了嗅酒香,決定從酒開始問起,“藍佐,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碑鳴教的時候去我酒窖裡盜酒了?”
面前的人身體一僵,很快又恢復平靜,眼神突然變得陰冷,“顧朝鬱!”說出口的話陰冷而兇狠,語氣彷彿會殺人。
“抱歉,是我妄加揣測。可是……可是藍佐,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失憶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面前的人身體又是一僵,看我的眼神夾雜着太多的情緒,映着月色,與記憶裡的影子重疊。
楓林,琅玡翦……以及月下練武的人,心無旁騖,或蹙眉或挑劍,安靜而祥和。
但除了這些,還有千年的玄冰棺,陰冷的一雙眼,以及記憶深處最讓人生不如死的……鎖鏈,牢籠,嗜血蠱。
不,不要,不要回憶……
可怕的記憶留下的潛移默化的害怕和恐懼排山倒海地壓過來,我掙脫開藍佐,發了瘋似的跑開。
爲什麼看到藍佐會一下子想起在碑鳴教血祭時的記憶,我那時爲什麼會見過藍佐,又爲什麼看到藍魔不會有那些刻骨銘心又痛徹心扉的感覺,
我不要再回憶起,不要,死也不要。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發麻的腳已經恢復,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胸口處疼得只能大口踹氣,腦袋裡嗡嗡作響,剛纔佔據大腦的記憶慢慢被胸口的痛取代,沒有害怕也沒有恐懼了。
好像自從關於藍魔的記憶恢復後,心痛和頭疼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那些遺失的東西也越發清晰,我甚至能在午夜夢迴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但卻都模糊不清……
“顧朝鬱。”沒有起伏的聲音。身後是追趕過來的藍佐,臉上的黑巾依舊帶着,黑亮黑亮的眼睛在月的光華下璀璨奪目。
我沒有回身,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痛苦在無限地蔓延,我無法控制,力不能及,只能任由痛苦漫開去,漫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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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像是冰封了溫度,血液好像也凝固了。從那個人跑出去那一刻開始。
該來的還是來了,一直祈求着她不要那麼快恢復關於藍魔的記憶的,可是……
還是恢復了。
藍佐摸着那人剛剛留在袖子上的溫度,有點貪念。
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那人,再也不會拉着他的衣袖,或是毫不避諱地撲到他懷裡,頭蹭在他的胸口,手在他腰間摸索有沒有好吃的。
再也不會了。
前幾日還共乘一騎,距離離得很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她的臉她的眉,如斯容顏,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