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諸女非常開心地看到韓海遇上了一個難題:教練周慧交給他一項工作,小明星隊受片商之邀將去城市東邊的山間公路上拍攝一輯汽車廣告,他必須隨行。而所謂的隨行之意就是讓他扮演司機的角色,這對看上去只會騎腳踏車的傢伙應該是一個絕大的考驗。秋若諸女已經做好了受人請求的準備。可是,三分鐘之後她們失望了,雖然韓海臉上看上去有點爲難,卻不是爲了駕車的難題,而是因爲他還沒聽過“小明星隊”這個名詞,更不知道具體指球隊裡的哪些人。當他偷偷地向秋若詢問時,秋若滿臉無奈。她有些搞不懂,爲什麼大難題到了他那裡不能令他爲難,反而是些小難題讓他手足無措。
“所謂小明星隊,指的就是她們十位。”秋若爲韓海一一指出來,韓海發現她們竟然就是他第一次來球隊時站在第二排的那十個女孩。韓海覺得有些奇怪,因爲這些女孩的個頭普遍偏低,基本上都在一米七至一米八之間,沒有一人的身材有像秋若諸女那麼高挑的。
“既然有小明星隊,就該有大明星隊吧?”
“當然,大明星隊就站在你面前。”秋若伸出玉指在自己和師佩佩等其他六女之間畫了一個圈。
韓海總算明白了。
“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秋若笑問。
韓海搖了搖頭。很奇怪,隨後他似乎瞥見秋若臉上閃過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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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海原以爲需要去出租公司租車,當他向下屬詢問最近的出租公司的位置時,下屬告訴他球隊有自備車,就在後面的獨立車庫裡。韓海走過去一看,發現裡面竟然有十幾輛各種款式的汽車,從豪華大巴到高級轎車,幾乎是應有盡有。秋若諸女的那七輛紅色法拉利跑車也停在裡面,看上去簡直是一道既拉風又亮麗的風景。韓海忍不住咕噥:“這哪是大學球隊?簡直比正規的籃球俱樂部還富有。”
五分鐘後,韓海開着一輛流線型的麪包車來到社團活動中心門前。幾年前他已經考了駕照,所以開車還難不倒他。小明星隊的隊員早已經等在門前,這十個女孩既然是出自明星大學,應了那句流傳甚廣的話——明星大學無醜女,因此基本上都是美人胚子,加上今天出行爲了拍廣告,個個都穿得花枝招展,所以引來了衆多目光的注視。隊員們習以爲常,韓海卻覺得那些目光中分明含着嫉妒之色——對他身在花叢中的嫉妒。
隊員們紛紛對韓海微笑打招呼,韓海卻沒來由地緊張起來。這連他自己都感覺奇怪。他知道,自己即使面對十個膀粗腰圓、凶神惡煞般的大漢也沒有這般緊張。可能是因爲前車之鑑的緣故,現在他一接近漂亮一點的女孩子,就覺得危險重重。
一輯四段三十秒的廣告拍到傍晚才勉強拍完,在整個拍攝的過程,韓海覺得自己不像經理,而像保姆。恐怖的是他服侍的不是同性別的人,而是十個女孩。由於換妝頻繁加上劇組服務人員有限,韓海也得加入到服務人員的行列,這個過程還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時刻準備響應女孩們的要求,不管這個要求有多麼過分。韓海遇到了平生最尷尬的事情,就是導演覺得女孩們必須在外衫裡面加穿胸罩拍廣告,於是沒穿胸罩的女孩當即要求韓海去車上的衣包裡取胸罩。韓海聽到她們的要求時,臉上所能釋放的表情只能是比苦瓜還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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麪包車開回到社團活動中心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女孩們挎着衣包各自回住處。韓海將車開進車庫,本可以直接回家,但是他忽然記起應該去辦公室看一看球隊近期的安排,也好合理調整自己的時間。
社團活動中心一樓,東邊籃球隊這邊靜寂無聲,西邊劍道社那裡還很熱鬧,不時有呼喝之聲從訓練室裡傳來。韓海至今沒有去過劍道社,但已經與該社接觸了一次,就是遇到了那個難辨男女的安琦,她是劍道社的教習。這幾天工作下來,韓海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球隊裡的人從不去劍道社,而劍道社的人也從不在這邊的球場上出現。韓海對劍道社很好奇(光華大學沒有劍道社),很想立即過去看一看,不過他又有些猶豫,因爲生怕有失禮之處。於是,這個決定直到他快要離開活動中心時還沒有下。就在這時,他看見迎面走來了一位年輕女子,很像安琦,但是又有些不同,因爲她穿了一身女裝,一件貼身的雲白色印紋吊帶衫配上一條黑色的女式緊身牛仔褲,髮式也有些改變,趨向女性化,顯出了嬌揚清凝的氣質,所以韓海一時也不敢肯定她就是曾經給他不男不女印象的安琦。隨後對方注意到對面走來的是韓海,不禁顯出了意外的表情,但是直到與韓海擦肩而過,她都沒有與韓海說一句話,只是在經過韓海身邊時,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於是韓海只好帶着疑惑繼續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門了,身後忽然傳來女子的詢問:“韓海,有沒有興趣來劍道社玩一玩?”
韓海轉過身來,不出所料,說話的正是剛剛與他擦肩而過的年輕女子,而聽了她熟悉的話音,韓海終於可以肯定她就是安琦。
“怎麼……連玩一玩都沒有膽量?”安琦露出了嘲弄的冷笑。
韓海也不介意,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我原就想去你們的社團看一看,正愁沒人帶路。”
“既然這樣,跟我來吧!”安琦做了個偏頭的動作。這是個非常男性化的動作,在一個女子身上做出來,總有些古怪的味道。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韓海倒覺得這倒成了安琦與衆不同的氣質的一個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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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社的訓練場地與籃球隊不同,雖然同樣是木地板地面,但是各塊小場地的中央都鋪上了平整的地毯,場地四周還豎立了許多用於練劍的木靶,全都約莫一人高,外面用厚竹片包裹。韓海注意到這裡還隔出了兩個用於習劍的大教室,此時還有人在裡面兩個教室裡對練,韓海一眼就看出他們習練的分別是西洋劍道和本土劍道,因爲兩者所使用的劍不一樣。前者使用鈍頭的西洋刺劍,因爲西洋劍道動作中多刺與劃,即使訓練時也講究凌厲的氣勢;後者使用木劍,因爲本土劍道着重精神修養,動作無常勢,重形意。
安琦見韓海一路走來看得很認真,忍不住問道:“你覺得,學習劍道比看一羣女生打籃球如何?”
韓海含笑搖了搖頭:“沒什麼好比的,都是運動。”
“將劍道與籃球等同視之,這就是你的評論?未免太擡高籃球了。”安琦的眼神中充滿了嘲弄。韓海暗暗覺得奇怪,從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開始,她就似乎沒給過自己好臉色。韓海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得罪過她。這樣想着,韓海指了指場地四周正以木靶爲對象用木劍反覆習練斬劈動作的那羣人,道:“你說得對,不能等同視之……”
“……因爲我發現你們的劍道對無辜的人很危險。”
安琦臉色立時顯得有些僵硬,她原本以爲韓海會改口,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讓她非常生氣,但是她沒有立刻發作出來,而是不屑地道:“我看你是因爲不懂劍道,纔不瞭解劍道中的偉大精神,所以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哦,是嗎?那我想知道,依你的標準,怎樣纔算懂得劍道?”
“簡單。”安琦昂起頭,臉上顯出輕視的冷笑,“打贏我就行。”
“用你的話說,簡單。”韓海笑道。
“真的?……你練過劍?”
“嗯。練過幾個月,不過和你們練的不大一樣。”
安琦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韓海,越看越覺得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根本就不像修習過劍道的人。當然,即使萬一他沒有扯謊,安琦也絕對有信心將她打敗。因爲她修習劍道已經八年之久了,絕非韓海的“幾個月”可比,而身爲劍道社的教習,她的劍術在整個明星大學絕對可以排在前十位。
帶着戲弄的心情,安琦領着韓海走進不遠處的一塊無人練習的空場地。
“你用什麼劍?”
“竹劍……不過你們這兒大概沒有,就用木頭的吧!”一下場,面對一臉肅穆的安琦,韓海雖然在心中暗暗點頭,不過表面上說話的腔調則變得更加玩世不恭。
安琦將韓海的表情看在眼裡,一方面更加篤定韓海沒有習練過劍道,另一方面也暗暗生氣,她覺得即使是一隻癩頭蛤蟆的笑也比這傢伙的笑要好看得多。於是她打定主意,要在這場比試中要他好看。
“你要不要穿劍衣?我用刺劍。”
韓海立即搖頭,這讓安琦覺得他根本是不知死活。不過當兩人準備好面對面對峙的時候,安琦的手中握的不是刺劍,而是和韓海一樣的木劍。這讓韓海不免有些疑惑,不過他沒問,只是向她握劍的手看了一眼。安琦立即覺察到他的目光,於是道:“我是怕傷了你,所以才用木劍……”
韓海含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躬了躬身,意即感謝她的好意。但是看在安琦的眼裡,卻覺得他的行禮有些古怪,既不像開戰前的劍手禮,也不像對女士的禮敬,反而有些輕蔑的意味,讓她心中怒氣更甚。
安琦做了一個上段式,然後目光銳利地緊盯着韓海。韓海還是隨隨便便站着,腳下不丁不八,手上沒做任何段式,木劍扛在肩上,就像一個賣紙燈籠的小販。這種輕視的態度簡直讓安琦忍無可忍。她一緊劍把,蹬地飛身,雙手互握之劍凌空斬向韓海,這一招的厲害之處不在於該招式的本身,而在於它的後招。只要韓海稍顯退事或打算暫避其鋒,安琦的劍就可以在一個大旋身之後,由意想不到的側方飛速橫斬而出,等到韓海發現的時候,想躲就幾乎不可能了。這是安琦最拿手的一招,經過千百次的練習之後,其勢已變得凌厲之極,並能根據各種突發情況調整劍與身體的角度,已經做到收發由心的程度。看得韓海暗暗點頭。
安琦前式剛出,就準備等韓海退避的時候使出後招,韓海的確退避了,但是退避的動作着實出乎安琦的意料之外,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後,而是向上一個躍身,在她劍式的空隙裡騰身而上,半空中一個後仰空翻,手中的木劍奇蹟般地出現在安琦的頭頂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讓人目不暇接。此時安琦纔剛剛收回前一招的餘勢,感覺到韓海的木劍由頭頂上壓來,她想躲避,但已經來不及了。韓海的木劍輕輕地落在她的左肩上。
安琦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她沒想到自己會敗,而且還敗得這麼慘。原本她以爲韓海根本不懂劍道,現在看來,他不但懂,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精通,因爲即使是劍道社的社長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內就將她打敗。另一方面,一股怒火也開始充斥她的心胸,韓海明明深通劍道,卻偏偏裝出一付什麼也不懂的樣子,或者說他的言語行動根本無法讓人相信他深通劍道,所以他擺明了是挖了一個陷阱等人跳進去。安琦覺得自己就是跳進這個陷阱的第一個傻瓜,將來或許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你等着,我會再找你比試。”安琦雙目圓睜地對韓海道,隨後她排開不知何時已經在附近圍觀的人羣,衝了出去。韓海扔下木劍,輕嘆了一口氣,他開始有點後悔,剛纔不應該那樣打擊她。剛纔他一時忍不住才決定在一招之內打敗安琦,因爲他發現這裡的人習練劍道很有問題。可是沒想到,安琦落敗後的反應會這麼大,委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