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富察明玉養新月
“她們怎麼到了哪兒都這樣不安生!”
鈕祜祿氏雖然好面子,面上也裝得是那麼回事,可是且不說這宮裡本就是說話皆是要藏上半句,真性兒都要掩上幾分的地兒,無論是底下的奴才亦或是後宮裡的其他女人壓根不會蠢得拿表面上的模樣兒當真,就憑着這麼些年處下來,衆人也不可能不知道鈕祜祿氏實際上的那點子小性兒,看着對方遭了這樣的啞巴虧不算,眼下里還得接下新月這樣的燙手山芋,自然是心裡眼裡都巴巴的等着看着一個受害者,一個禍頭子能惹出什麼樣的大戲,如此,那頭慈寧宮大佛堂中剛鬧開,後宮裡基本就傳了個遍——
“母后皇額娘,兒子冷眼看着那個新月着實是個沒規矩的,皇額娘此番本就是受了大難,現下里又鳳體不豫,若是還讓她養着新月怕是太費力了,要麼……”
鈕祜祿氏雖然比那拉太后年歲要小上不少,可是卻也到底是年逾四十的人了,加上這麼些年養尊處優下來,本就少不了後宮嬪妃多有的富貴病,若是每日裡錦衣玉食的養着,倒也沒什麼,可眼下里先是被新月氣了個頭暈目眩,直覺得肺管子生疼,再又被冷不丁的一撲,直接摔了個仰倒,這般兩兩相加之下,卻是鬧得有些不好了,太醫院的人去了一撥又一撥,也皆是說得靜養,不得再勞神,如此,聽在自覺孝順的弘曆耳裡,不由得也讓他生出了點子不忍——
“要麼還是按着規制讓新月去北五所住着吧?”
“皇帝這是說得什麼話,難道是想讓天下人都覺得咱們皇家人是出爾反爾之輩不成?而且,正是因爲新月這幅模樣兒,才應該好生找個人教養,不然這以後嫁出去了丟得不就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臉面?”
“可是,宮裡不還有其他的太妃太嬪麼?就是不論她們,這後宮裡規矩看得入眼的也不止皇額娘一人不是?”
那拉太后本就是打着讓新月去折騰鈕祜祿氏,讓她安生點別得了閒工夫來折騰自己的心思,再加上眼下里新月這幅沒上沒下,盡做糟心事的模樣兒,也着實不想再將她移到別處去,鬧出更大的禍害,而就是退一萬步,撇開這些個暫且不提,就單憑着這後宮裡頭的女人一個比一個精明的模樣兒,看見這麼個燙手山芋又哪會不敬而遠之,反而上趕着領回去禍害自己?
“哦?我倒本是想着趁這個機會,讓新月好好的在牀上給崇慶敬一敬孝心,可聽你這話……”
可是話雖是這話,理也是這理,皇帝的面子卻還是得顧忌一二分,如此,那拉太后不由得眼珠子一轉,不動聲色的接過話頭——
“皇帝可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弘曆本是想着隨便找個地兒將新月關到除服出嫁便算完,省去了亂子也全了施恩,可是聽到那拉太后這番話卻是慢一拍的反應過來,若是就將這麼個格格嫁出去,鬧得人家家裡雞犬不寧便罷了,自己可不是得遭了埋怨去?而若是遠嫁去蒙古,不是更要遭?如此之下,弘曆不由得也轉過心思細細的琢磨了起來——
“唔,兒子倒是沒想到有什麼很是合適的人選,不過有這麼個心思,想跟母后皇額娘商量一二。”弘曆面對那拉太后倒是恭敬得很,“若是隻論規矩,許多人都是不錯的,只是這旁的便罷了,既然是撫孤,身份上卻是不能太低了,不然拿出去不是讓人說嘴?”
“這話倒是不錯,身份上太低了着實是不好看,至少也得是個一宮主位。”
“母后皇額娘說得正合兒子的心意!”弘曆全然沒有感覺到那拉太后話裡的深意,反而興奮的一合掌,“只是賢嬪身子骨一向不算好,要她教養怕是也使不上力,而純嬪那兒的永璋又太小了,也不合適,嘉嬪倒是沒什麼旁的,只是血脈上頭到底不純正,讓她養一個地地道道的滿洲格格,怕是也站不住腳根,兒子思來想去,這宮裡頭還是皇后和嫺兒比較拿得上手,母后皇額孃的意思呢?”
想禍害哀家的嫺兒,門都沒有!
聽着弘曆開始說得還算有條有理,那拉太后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在對方提到富察明玉和景嫺的時候,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抹精光——
“皇帝,你想得倒是不錯,考慮得也很是周全,只是……”那拉太后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只是這新月到底是個宗室格格,是個功臣遺孤,皇家撫孤也不單是爲了給她個安置,更多是向下施恩,讓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看到眼裡,記到心裡去,而也正是因爲這個緣由,我纔會允了崇慶先前所求,讓她養下新月,畢竟皇太后地位尊貴,由她撫孤也代表着皇家的意思,算是給了新月天大的體面。”
“母后皇額娘說得有理。”
“景嫺雖然規矩上頭向來不錯,地位也僅次於皇后,可是在眼下里皇后在位,身子骨又沒什麼不好,若是讓她養下新月,豈不是讓皇后臉上不好看,覺着自個兒被逾越了去?而就是且不說這一點,傳到外頭去也不好聽,保不齊就得說你是個寵妾滅妻的不是?”那拉太后說得慢條斯理,可句句話卻是直戳紅心,“如此,哀家想着還是讓皇后養下新月纔好。”
“兒子明白您的意思,可是皇后那兒還有永璉和小三兒要照料……”
“你這話說得,難道就你心疼兒子閨女,哀家就不心疼孫子孫女了?”那拉太后滿帶笑意的接過話頭,“住呢,還是讓新月住到北五所去,反正那北五所現下里也沒人住,就是她去了,也不怕她腦子不明白的再惹出什麼亂子,連累了他人,而學規矩呢,也只用她白天的時候去長春宮便好,也省了皇后的事兒,如此可好?”
“兒子豈會有那樣的心思?您考慮得很是周到,再沒有比這樣好的了!”
弘曆心疼老孃,同時也心疼近幾年哄得他很是舒坦的富察明玉,可是俗話說得好,姜到底是老的辣,且不說那拉太后因着弘暉早殤,以往本就是一碗水端得很平,讓弘曆很是願意跟她親近,也很是聽得進她的話,就單是憑着她先拋出的皇家顏面的這頂大帽子,和後頭這明面上句句爲弘曆打算,事事想得周全的話,就實在沒得半點讓弘曆不應允的理由,如此,一顆心儘想着怎麼挽回先前丟掉的皇家顏面的弘曆,自然是半點都沒多想,上趕着便十分配合的動作了起來——
“兒子這便去下旨,兒子告退。”——
“什麼?皇上讓我教養那個新月?!”
比起寧壽宮那頭的母慈子孝,一片溫聲暖意,這頭的長春宮卻是如同冰雪過境一般,冷寂得滲人——
坤寧宮雖然實際上並不算個什麼好地方,前朝皇后要麼是在那兒被逼瘋了,要麼便是在那兒上吊自縊,而本朝的歷代皇后即便要好上一些,卻也是廢的廢,無寵的無寵,無子的無子,整個兒一晦氣到了頭,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坤寧宮卻到底是有着乾爲天地爲坤的正位中宮的好意頭在。
富察明玉自覺自個兒不但有寵還有着兒女傍身,壓根沒將先前那些個晦氣放在眼裡,且人又有着沒有的時候不做想,可有了便想要更多的劣根性,如此,若是打一開始就跟因着先帝爺移居養心殿,皇后也跟着移居西六宮的例子一般,壓根輪不到富察明玉去染指坤寧宮也就罷了,可明明已經坐到坤寧宮的寶座之上,卻因着一場無妄之災被生生移了地兒,鬧得皇帝住在乾清宮,而皇后卻依然住在西六宮的這幅不上不下的模樣,富察明玉自然心裡憋着一團使又使不出發又沒法發的火,打心眼裡恨極了新月。
這般之下,看着新月在慈寧宮惹出了那樣的大禍,生生鬧得本就不是什麼大方人的鈕祜祿氏那副模樣兒,富察明玉本還滿心滿眼的想看熱鬧,可臨到了了卻沒想到熱鬧還看上半分,盡是莫名其妙的把自個兒也搭了進去,直氣得她氣都有些喘不勻——
“怎麼會,爲什麼會這樣?!”
“回,回娘娘……”
秦嬤嬤在宮裡這麼些年,也是從沒有見過沒規矩成這樣的格格,冷眼看着那新月接二連三的惹出滔天大禍,若不是礙着端王夫婦屍骨未寒,上頭不好發作,指不定現在骨頭渣子都沒了,如此,秦嬤嬤自然是打心眼裡不願招惹上這麼個後患無窮的主兒,卻沒料到怕什麼來什麼,皇上竟是一道旨意將新月扔給了她們寧壽宮,想到對方那副非但沒得自覺還一次比一次惹得事可怕,秦嬤嬤只覺得額角直疼,說起話也跟着不利索了起來——
“聽,聽底下人說,皇上本來是看着慈寧宮鬧得那番模樣兒,想要請寧壽宮那位免了崇慶太后撫孤的事兒,一開始倒還好好的,可是後來卻是不知道崇敬太后說了什麼,竟是,竟是鬧成了眼下這幅模樣兒……”
“該死的,先將本宮弄到這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住着還不算,現下里居然還想那麼個混賬東西扔給本宮,她,她真當咱們富察家的人這樣好欺辱?!”
“哎喲,奴才的主子啊,現在可不是鬥氣的時候……”
秦嬤嬤看着自家主子只記得怨念寧壽宮的那位,半句都不提即將登門的那個禍頭子,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
“那個格格明擺着就是個不安生的主兒,您看崇慶太后身爲主子爺的生身額娘都沒少吃掛落,若是,若是她在咱們這兒鬧出什麼事兒可怎麼得了?您不是越發……”秦嬤嬤越想越膽顫,“再有,二阿哥和三格格如今年歲尚小,若是被她沒規沒距的衝撞到了可怎麼得了?”
“……她倒是打的好主意。”
富察明玉也是因着這消息來得太過於突如其然,才一時昏了頭腦,這會兒在秦嬤嬤的提點下,回過了神,不由得也面色凝重了起來——
“不行,不能讓那個丫頭毀了我這麼些年的心血不算,還再來禍害我,你……”
“主子,大事,大事不好了!”
富察明玉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留下新月這麼個禍害來拖累自己,最好是扔到烏拉那拉家那邊去折騰她們纔好,可是這算盤雖然打的精明,卻還沒等她將話說全,便被慌慌張張跑進來的雙雲打了個正斷——
“那位新,新月格格在來長春宮的路上,剛巧撞上了克善世子,而底下的奴才礙着他們到底是姐弟二人,要說上會兒話也不好阻攔,便由得他們去了,卻不料,不料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格格竟是像瘋了一般的突然打起了世子,鬧得世子受了重傷,現下里已經將前朝都驚動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