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自作聰明自作孽
“娘娘!”
“主子!”
這賞花宴雖然從一開始就你說話別有深意,我回嘴帶着機鋒,可在面上卻還勉強維持着平和,可隨着高氏這麼一倒,事態陡然急轉直下,整個兒大院卻是不由得頓時隨着亂騰了起來,而暫且不說富察明玉全然沒料得到對方竟是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將所有算計擺在明面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起了手,被驚得半天回不過來神,就是在一旁事不關己純喝茶白看戲的景嫺也是萬沒有料到高氏竟是會拼得肚子裡那塊肉不要的,鬧出這樣的幺蛾子,而看着這一個個小的被嚇得扯着喉嚨開始哭鬧,上頭那能坐得了主整個兒呆着半天沒有反應,底下這高氏的情形又瞧着越來越不好,放任下去跑不了得生出大禍,景嫺也來不及詫異,來不及意外,來不及深思,更來不及顧忌此刻身在何處,一拍桌子便猛地吼出了聲——
“吵什麼吵,亂什麼亂,都什麼時候了,還嫌不夠讓人鬧心的?趕緊去傳太醫,太醫院裡有幾個便叫幾個來,連帶着將二阿哥和三格格也領下去,好生哄哄別受了驚,更別在眼下這當口兒上裹亂!”
到了眼下里這份上,景嫺即便再不明白高子吟的用意,也看不明白了對方所打的主意,只是這有一句說一句,就算再是與富察明玉立場對立,齟齬頗多,且爲了自己的永璂她不可能上趕着去將永璉摘出去洗乾淨,憑着高氏這早就將一步步算得仔細的局勢之下,也壓根就沒法摘出去洗乾淨,可這一來不管怎麼樣永璉都是被疼寵了好些年的中宮嫡子,說是弘曆那廝的心尖子一點都不爲過,他自個兒怎麼罰不要緊,卻輪不着別人染指,二來則是重生爲人,眼見了那麼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例子,她也很是不必要去上趕着不討好的去先一步拿着這兩個小的去堵槍口,給他們一口喘氣的時候,亦算是給自己積了德——
“容嬤嬤去給寧壽宮報個信,李嬤嬤去給慈寧宮報個信……”
只是這不拿小的開刀歸不拿小的開刀,積德歸積德,景嫺卻不會傻得上趕着去幫富察明玉檔槍子兒,頂遷怒,話鋒一轉,便直接將話頭拋向富察明玉——
“我這來賞花也沒帶幾個人,容嬤嬤李嬤嬤一去也沒了上得檯面的,乾清宮便還是累娘娘身邊的秦嬤嬤走一遭吧,如何?”
“好,去,就照你說得辦……”
若在平時,富察明玉決計不可能聽不出景嫺話中的深意,可在這心思早就亂成了一團,正是六神無主的當下,她卻是壓根顧不上這些,目光呆滯的揮了揮手,心中猶如困獸全然找不到半點出口——
這賤人不是想兒子想瘋了麼?爲什麼竟是拼得腹中骨肉不要的生出了這樣的毒計?
富察明玉想不明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愣愣的看着永璉和小三兒哭鬧不止的被帶進了後殿,看着景嫺指揮下人將高氏輕手輕腳的擡起來,看着高氏裙襬上的殷殷鮮紅……這賤人不是仗着肚子裡這塊肉明裡暗裡的跟自己過不去麼?一會兒說皇上想好了阿哥的名字,一會兒說皇上也喜歡格格,一會兒又說皇上鐵了心要封她爲妃麼?
眼前這一片鮮紅猶如一雙大手,狠狠的掐住了富察明玉的咽喉,直讓她喘不上一點氣,憋得周身無力,遍體生寒,自己明明對這賤人有防備的,甚至做夢的時候都在嘀咕着這賤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可是她沒料到,也全然沒有往這上頭去想,這賤人竟是會拼得榮華不要,拼得子嗣不要,拼得一切不要,都要將自己拖下水,一攤怎麼都洗不淨撇不開的髒水……想到本就對自己生了別心的弘曆,想到他那本就生性多疑的性子,想到他那話裡話外透着警告的意思,想到自己下半生的依仗就被這麼個拙劣得不行,同時卻又管用得不行的陰招給生生折去了一大半力量,仍然端坐在正中鳳座之上的富察明玉便再沒了半點中宮皇后的氣勢,渾身無力的如若傀儡,心裡眼裡的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幅模樣兒。
她想不明白,老天爺也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去想明白,得知是長春宮的宣召,得知是如今宮中最精貴的儲秀宮的那位出了事,太醫院衆人誰都不敢耽擱,一個個比兔子還要來得急,而就在這一窩蜂涌進長春宮的太醫剛跨入大殿,還沒來得及瞧個明白的時候,一抹滿帶怒氣的明黃色身影也後腳趕着前腳的奔了進來,伴隨着此起彼伏的請安之聲,拋下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上,我……”
富察明玉不接話還好,一接話便剛巧是讓滿腹怒火正是沒處兒撒的弘曆找着了出氣頭,劈頭蓋臉的便吼了起來——
“你忘記朕的叮囑了麼?你忘記朕是怎樣苦口婆心的話了麼?朕是那樣的相信你,可到頭來你是怎樣回報朕的,你說,子吟怎麼會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偏偏在你的長春宮出了事,是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還是說永璉就是得了你的指示,才生出了這般大的膽子?!”
氣急了的弘曆壓根就不想聽富察明玉的半句辯解,看着被哄得平復些聽着風聲剛剛被帶出來的永璉,遷怒之意一起,眼中也再沒有平時的半點溫情,不容永璉說上半句,便不管不顧的拋出一句——
“混賬東西,平日裡瞧着倒是個好的,怎麼心思竟是這樣惡毒,真真是活學了你額孃的,竟是對自己的弟弟下這樣的毒手,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麼?個不慈不悌的混賬東西!”
不慈不悌!
皇上所言是金科律令,所下評定是爲考語,皆是要記入冊的,如此,一聽到這不慈不悌四個字,富察明玉不由得眼前一黑——
“皇上……”
見到一切都如自己預料之中的那般順利,見到富察明玉那頓時變得一片蒼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形,高子吟心中很是得意,可同時卻不忘將表面功夫做得足,順便不動聲色的再上一回眼藥——
“這不關二阿哥的事兒,說到底也是子吟,子吟沒有福氣,本想沾沾二阿哥的喜氣,想着將來也能生下個跟二阿哥一般聰慧的孩子,卻沒想到……您,您不要責怪二阿哥,都是子吟的錯。”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說到底還不是這個孽子的錯?”
果不其然的,一聽這話,弘曆不由得怒上添怒,言及永璉也從先前的混賬東西變成了孽子,直聽得富察明玉面上生恨的同時心中更冷,而永璉也跟着眼圈一紅的一溜兒的跪了下來,可這非但沒能讓弘曆心中生出一點憐意,卻只讓他越發的反感——
“哭什麼哭,難道你還覺得有什麼可委屈的?看來也是朕平日裡太嬌慣你了,竟是把你慣成了這幅模樣兒!”
“兒臣沒有,兒臣真的沒有……”
“你還敢狡辯,真真是反了不成?!”
“行了!”
看着高子吟脣邊掛着的冷笑,和跪在下頭小臉憋得通紅的永璉,景嫺不知怎麼的便想到了前世的令妃和自己的永璂,直讓人看得刺眼極了,瞧着眼前這木已成舟,富察明玉這一支已然是徹底的招了不待見,自己也不算上趕着做什麼好人,便直接拋出一句打斷了眼前這讓人越看越膈應的畫面,深呼一口氣的挑過話頭——
“皇上,眼下里賢嬪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呢,我看着她疼得臉都快白了,您是不是也得先顧着這頭兒點,萬一您這般嚇着了賢嬪可怎麼辦?趕緊讓太醫給瞧瞧吧?”
“對對對,你說得對,還是你想得周到。”
被突然打斷了話頭,任誰心裡頭都有些不痛快,弘曆自是不例外,可聽着這話裡頭的意思,卻又不由得深覺有理,一掃面上的不滿,一連聲的吼了起來——
“你們這幫子飯桶,還不趕緊給賢嬪瞧瞧,要是耽擱了,朕非得摘了你們的腦袋!”
沒得上頭的命令,誰都不敢動作,眼下里得了這話,自是一個比一個動作得要快,可是這不搭脈不知道,一搭脈卻是直讓這些個見多識廣的太醫臉色頓時大變,該死的,又牽扯上皇家陰私了!
“回,回皇上的話,娘娘此胎怕是有些不妥,先是服了些寒涼的東西,再又受了大力撞擊,怕是,怕是……”
“什麼?寒涼?”弘曆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了一抹厲色,可這會兒也來不及再朝富察明玉發作,急急的又問道:“怕是什麼?!”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不說不覺得,一說倒是讓一旁看足了好戲,心裡頭出夠了惡氣的高氏開始的嚐到了自己所種下的苦果,說起來,高子吟以前也沒少覺得那些個生產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鬼哭狼嚎的有做戲之嫌,可這會兒輪到了自己個兒頭上,卻總算是她徹底明白了其中苦楚,捂着一抽一抽的小腹,只覺得天轉地旋的疼得讓人受不了,讓她後知後覺的後怕了起來,而沒等她咬緊牙關的憋出個只言半語,卻只聽那太醫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直直拋下了句——
“怕是胎兒不保,大人也得跟着,跟着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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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請假看牙醫,如果疼得不厲害,就還有一更~ Wшw● tt kan● C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