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司應當是握劍的人,威懾四方,如果將來有一天……”夏目捧着神劍,眼眸微彎,露出的微笑像是某種釋然。
“若我無道,請斬之!”
夏目從來都不想成爲天照那樣的人,大權在握,卻因爲缺乏束縛獨斷專行,他所處的位置太高了,連月讀也只能仰望他的光輝,祈求他從雲端投來一個稍顯淡漠的眼神。
權力是需要制約的,夏目堅信這一點,所以淺櫻之裡是國主們分而行政,也許有時候會有意見不合,爭論過後,這片妖怪的理想之地才能更加恆定的向前發展。
的場靜司低頭看他,明銳的金杏色妖瞳看不清是什麼神色,但是他的手動了,沒有絲毫遲疑的接過了神劍。
“若你無道……”伴隨着神劍的嗡鳴,他吐出近乎愛語的誓言,“必將你斬落神壇,囚於獄中,真正成爲我的東西——以月讀血裔之名立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聽憑處置。”
一身黑色風衣的男人近乎無聲的踏入神社,摘下禮帽以示恭敬,長長的金色髮辮垂落到膝彎,在金色花朵的光輝之下閃爍着魔魅的光。他身後跟着一個眼神空洞的青年,同樣是金髮卻在腦後紮起,面容顯得俊秀而朝氣——這是覺得最滿意的一個孩子,可以獻上來當做那位大神的寄託之所。
天照挑剔的審視許久,最終勉強滿意,在青年的額頭畫出一個金色的符文。
“今天開始,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了。”
與世隔絕許久的大神終於選擇入世,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觸碰他的後裔,不是在虛無縹緲的夢境中,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觸碰。
雖然厭棄人類脆弱的身體,不過這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天照化爲一道光沒入青年的身體中,空洞像是籠罩了一層霧靄的眼瞳漸漸生動起來,天照試探着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有些沉重,如果能弄到一具神明的身體效果當然會更加好,可是高天原已經分裂,昔日舉目八百萬神明只有幾隻在苟延殘喘,大多棲息在黃泉之內,心灰意冷不願過問世事。
恭敬的笑道,“恭喜您,從此可以在世間行走了。”
天照側眸看了他一眼,眸光轉動間盡是光輝,他也緩緩露出了笑。
“五十嵐太一……嗎?”
的場靜司在背後打了個噴嚏,沒有停頓的,他一腳踹翻了最後一個不良少年,逆光之中眉眼微微含笑,配上俊秀溫和的外表,恍若朗月春風。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做同樣的事,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嗓音愈發柔和,他直接踩斷了地上的刀具,清脆的斷裂聲讓不良少年首領臉色發白,“做好人間蒸發的準備吧。”
不良少年們頭也不回地跑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份恐懼會跟隨他們一輩子。角落裡抱着書包的眼鏡少年滿眼都是感激,磕磕巴巴的道謝。
“不、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我……”
的場靜司斜睨他一眼,頓時就讓眼鏡少年嚇得禁了聲,只能敬畏的目送他一步步遠去,有一道聲音卻從遠去的身影處傳來——
“下次放聰明點,我不是什麼時候都有心情的。”
魔都的戰事在焰落和幽沉的幫助下算是圓滿解決,夏目總算能鬆一口氣,開始空出時間來給人魚的歌曲填詞。
人魚思考了很久,最終給了夏目自己所做的曲子。
【我要他們完完全全的敗在我手下!不是惦記着夏目所做的曲子嗎?我來證明給他們看!哪怕不用夏目的曲子,哪怕之前從未接觸過搖滾,我也是最終的勝者!】
人魚的眼神晶晶亮,眼裡燃燒着旺盛的自信,他已經成功從早乙女學院畢業,在ST☆RISH以組合身份出道受阻時,還搭了一把手。
有空閒關注別人的事情,是因爲他已經從自己的桎梏中脫身而出,像羽化的蝴蝶,輕快的撲向繭之外的光明世界。
夏目由衷地爲他驕傲。
低頭看着曲譜,夏目心中已經有了思路,筆尖移動,寫下兩個字的歌曲名。
——《亂雪》。
半個月之後,幸村帶着網球部全員的祝福飛赴德國,他將在那裡接受手術,因爲勝算更大。主治醫生是個神情嚴肅冷泠的日耳曼男人,多年專注於此類病症,手下不乏成功的案例。幸村的堅強和樂觀讓他驚訝又敬佩,他本來就是個網球迷,對於這樣一個在網球上頗有建樹的少年,自然是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心力。
術前的各項檢查指標都良好,幾天後就是手術的日期,他格外關注幸村的心理狀態,鼓勵他每天打越洋電話,多跟朋友們聊天放鬆,爭取以最好的狀態走進手術室。
幸村每天都能聽到部員們的訓練狀況,切原又被罰跑多少圈或者真田又發怒了,最多的是接受對“夏目”的吐槽,網球部的成員們幾乎都不是傻的,紛紛猜測到底是雙重人格還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衆說紛紜,幸村每次都能聽得笑出聲來。
他還聽到關東大賽的比賽戰況,不是連勝就是對手棄權,說起來也沒有多少意思,只是最後決賽時,真田竟然打電話給他請罪,說敗給了青學。
“我們的雙打毫無死角,問題在單打上……我輸了。”
幸村聽得一怔,他抱着聽筒沉默許久,突然間就笑了。
“等我回去,”他說,“全國大賽,我們會把先前輸的都贏回來!”
不說網球部的部員們聽到後是多麼激動,門外幸村的主治醫生露出了笑,吩咐身邊的助理,“明天,安排手術。”
手術之前,幸村還會見了一位聲名赫赫的客人。已經在電影圈混的風生水起的少女微笑柔美,鴉青長髮蜿蜒到小腿,整個人像是流螢幽寂的輝光。
“安卡說要你自己選擇,通靈的能力交換五成手術成功率。”
幸村略一思考,就點頭答應。雖然得到了夏目的符紙之後,不會有妖怪再冒犯他,他漸漸能感覺到那個世界奇妙的溫暖,但是也僅止於此了,他的父母、親人,乃至朋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他註定要在人類之中生活,而漸漸遠離妖怪們的軌道。
有些酸澀的無奈,這卻是他自己的選擇。
最後被推入手術室的時候,走廊天花板上的燈一盞盞在他眼前晃過,幸村突然想起了一句詩:
【請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個良夜……】
良夜預示着死亡,他拒絕被死神的黑翼籠罩。他還有全國大賽要參加,親人朋友還在國內翹首盼望他的歸來。
這是他的戰鬥!註定要贏!
的場靜司愉快地翹掉了一天的課去找夏目,貓老師知道以魔都之主的個性不能逼迫,必須定時給顆甜棗,才能實現可持續利用。
成功的把夏目從魔都拐出來,兩個人在神奈川本地找了一家妖怪的食肆,沒有討論政務也沒有提到天照,只是淡定的吃吃吃,離譜的食量把店主都嚇壞了。
店主:這兩個會不會吃霸王餐QAQ
頗有身家並且習慣把全部身家帶在身上的夏目表示,沒什麼大不了的,付錢什麼的絕對沒問題!
雖然打擾別人約會是極其不道德的,但是天照顯然沒有這份自覺,他刻意追蹤過夏目的位置,雖然座標比較模糊,還是及時出現在了這間小店裡,一眼就看到了夢裡見過的自家後輩,正眼神寵溺的看着桌子對面黑衣黑髮幼年版的魔都之主。
“比目魚壽司還要再加一份嗎?”
夏目在心裡掙扎了一下,最終決定,“……加兩份。”
的場靜司於是特別任勞任怨的去找店主,不只加了壽司還加了天婦羅,夏目叼着蝦尾巴的樣子萌得他心尖顫,無關乎殼子,只是那種氣場。
天照眼神一沉,他沒打算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平輩相交然後徐徐圖之纔是正理,不過魔都之主還真是礙眼至極,明明是他的後裔,卻要爲月讀後裔服務……
他當然是恨着月讀的,現在雖然暫時結盟,是因爲他需要月讀的力量。當年高天原第一戰將一旦認真,他相信月讀殺掉自己的後裔應該不成問題,至於現任魔都之主死後,下一個就是月讀!
強壓下心中的不滿,他在臉上掛上異常陽光的微笑,頗爲自來熟的走到桌邊,拉開一張椅子,“沒座位了呢~可以和你們擠一擠嗎?”
夏目擡起眼,視線在四周掃了一圈,不是正常吃飯時間所以整家店都空蕩蕩的,沒座位也只不過是個藉口而已,眼前這個帶着人類氣息的存在,身上總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危險的氣息也若隱若現。夏目低了頭,語氣淡然地拒絕。
“抱歉,但是在我看來,四周倒是空曠得很。”
天照越來越有把魔都之主滅口的衝動了,對方拒絕他的親近不說,還特意變成這樣毫無威脅感的樣子,一定是爲了吸引他家後輩的注意,簡直是用心險惡!
如果夏目知道天照在腦補些什麼,恐怕會直接端起桌上的盤子糊他一臉!這種狀態根本不是他樂意的!交換身體也就算了,交換之後靜司絲毫沒受什麼影響,只有他年齡縮水,想想都是一臉血,天照還敢來戳他傷疤!
的場靜司這會兒沒有要店主幫忙,自己端着托盤走過來,拈起一隻炸蝦直接喂進夏目嘴裡,看他鼓起腮咀嚼,蝦尾巴露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又生出一種“老子殼子最萌”的詭異自豪感。
天照:……你們秀恩愛想過我的感受嗎?!後輩被人叼走了啊啊啊(╯‵□′)╯︵┻━┻
的場靜司在桌下被夏目拽了下袖子,頓時會意,自發進入演戲模式,反正只要頂着夏目的臉,他哪怕是冷笑都會讓人覺得善意,更別說特地模仿夏目使用了敬語,倒是像了八九分。
“請問您是……?”眼裡帶着恰到好處的驚訝,手上還不忘又給夏目塞了一隻炸蝦。
夏目:唔……好吃……
天照:……忍!月讀血裔果然還是去死吧!
“我嗎?初次見面,我是五十嵐太一。”金髮青年笑得極其陽光,看着的場靜司——或者說是看着夏目的身體——眼神異常柔和,猶如滿含傾慕一般熱烈純粹,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這樣專注的眼神融化。
很可惜,這個充滿示好意味的舉動,讓的場靜司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現在可是頂着夏目的殼子在外活動,對方看上了他也就相當於看上了夏目的殼子,這是的場靜司絕對絕對不能容忍的!
被瞪了一眼的天照:爲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