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意義嗎?對於已經不想看到明天的你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淺琥珀色的眼眸噙着一抹明銳的金杏色,的場靜司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臉色蒼白的少年,語帶嘲諷,“所有人的溫柔把你寵壞了,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有自怨自艾的權力,但是實際上,你是最沒有資格的那個人!”
“弱肉強食是天定的法則,而沒有賭上性命的那些,連弱者都比不上,就好像你……這幅樣子真是狼狽啊……”
從未聽到過這樣尖銳而不客氣的言語,幸村精市抿緊了脣,他現在連攥緊衣角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呈現失靈的狀態,微微渙散的瞳孔中,突然映入了一抹光燦的顏色清穿之炮灰女配。
淺亞麻色的短髮在他眼前微微反光,眼裡似乎永遠帶着嘲諷的少年靠的他很近,這樣近的距離,對方身上的氣場強大到讓他呼吸不暢。
“我說,你想死嗎?”
怎麼可能……會想死啊!人類都有求生的本能,生死關頭爆發出的力量被屢屢稱道。幸村大口喘息,肺裡像流入了滾燙的鐵砂,要將五臟六腑一齊摧毀,之前強度再大的訓練都沒有帶給他這樣大的負擔,汗水流進眼睛裡,他顧不上去擦,就地一滾躲過了半人半狼生物巨大的利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的身體早已不能支撐正常的行動,更逞論劇烈的奔跑躲閃,可使身體上的痛感,灌鉛般的雙腿,縈繞在四周揮之不去的殺意,讓他不由得把一切都當做現實。
想要活着!想要活着!無論如何都想要活下去!
在和平環境里長大的少年,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中無所適從,也許下一秒就會有奇怪的生物不由分說想要奪取他的性命,一路掙扎着躲避着,他終於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視線開始漸漸模糊了,身邊不停地有怪物死去,瀕死之時不甘的憤怒的嘶吼震動大地,當傷亡到達一個可怕的數字時,天上降下了黑色的大雪。
紛紛揚揚,似乎永無止息,幸村精市眯眼看了很久,才驚覺這些“雪”的真面目。
哪裡是什麼雪,分明是乘風而來的大羣蝴蝶!
黑翼豔色紋飾,長長的尾翼拖在身後,忽上忽下的輕靈的身姿極其夢幻,它們聚集在一起摩擦翅翼和尖利的口器,發出落雪般的簌簌聲。
廝殺的怪物們停止了動作,突兀的像按下了暫停鍵。
距離幸村最近的狼人放下了利爪,緊緊凝視着那片墨色的雪,突然,他爆發出此生最後一次的咆哮,咆哮着衝向了蝶羣之中!
剩下的怪物們無論是敵是友,像被帶動一般紛紛嘶吼出聲,猶如一場染血的輓歌,在戰場上淒厲的描繪出一抹濃豔。蝴蝶列陣,絞殺戰場上的所有生物,但是沒有怪物因此而退縮,在被奪走生命的同時,也會留下大片蝴蝶的屍體。
活着!只是爲了爭取一個渺茫的存活的機會!義無反顧!無所畏懼!
然而最終,蝴蝶吞噬了一切,如同一陣不祥的狂躁的旋風把所有怪物席捲,他們在戰場上無聲的饕餮,一根白骨也沒有剩下。幸村沒有衝上去,離那些蝴蝶們還有一段距離,他垂頭思考一會兒,再擡頭時,熠熠光華在他眼中閃爍。
“你還真是想死啊……”微帶喑啞的低沉音色好像格外適合嘲諷的語氣,身着狩衣的青年隨手粉碎了一隻兇猛撲過來的蝴蝶,頓時所有蝴蝶都安靜了,翅膀的摩擦像是在竊竊私語,最終,蝶羣選擇潮水般退去。
黑衣墨發異色雙瞳,猶如從古畫中走出的神佛,青年遙望着吸血蝶離開的方向,微微冷笑,“對你而言只是一場夢而已,對這裡的生物而言,這是真實存在的戰役。近十萬的妖怪埋骨於此,不,是連骸骨也沒有剩下……”
幸村精市的視線在空蕩蕩的戰場上掃過,這裡簡直不像一處戰場,因爲太乾淨,除了蒼茫的風,只有厚重的塵埃被吹卷的漫天飛舞,遮掩了幾乎滴血的紅月。
“你……到底是……”幸村精市再一次的問出了這個問題,然後再一次的沒有得到回答,黑衣的青年逆風而立,衣袖和長髮獵獵翻飛,露出了一個有些自嘲的笑折桂令。
“真難想象,有一天我也會去勸告某個人,而不是肆意圍觀他在絕望中掙扎呢……是因爲這是他的身體嗎……所以只能做最光明的事……”
幸村精市漸漸聽不到他的喃喃低語,意識再度混沌起來,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躺在病牀上,真田靠在窗邊,手裡正摩挲着幸村的球拍。
“……夏目呢?”幸村低聲問道,夢境中經歷過一場戰役,讓他並沒有睡了一整夜的飽足感,而是尤爲睏倦。
“今天是週末,夏目還有別的安排,柳很快會過來……我們想跟你談談。”真田不動聲色的握緊拳,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畢竟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與我之前認識的幸村根本就判若兩人!”
幸村張了張口,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他看着固執的好友,露出了生病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微笑。
“真田,我想去德國。”
夏目終於不再是一路順利了,東境的戰火讓他這段時間有些焦頭爛額,政務精通不代表戰事精通,往常這種直接開打的情況他只需要召喚小夥伴,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夥伴們分分鐘就能揍得冒犯者哭爹喊娘,只是這一次,不行了。
魔都的情況比淺櫻之裡複雜得多,這裡幾乎沒有人懷抱着真正的忠心,將領們雖然善戰,各自卻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一個處理不好,動亂將無可避免。
夏目放下一份文件,嘆氣,只覺得棘手。
“麻煩了,這場戰爭如果再持續下去,之前構築的平衡將不可避免的崩塌,到時候……”夏目不願再想下去,如果事情真的到那種地步,他就不得不向靜司求援了。
骨女近乎無聲的走進來,跪地行李,眼中藏着幾許擔憂,“陛下,北境焰落求見,有要事稟告。”
收起紛雜的思緒,夏目強打起精神,“請吧。”
衣袂如流火,花妖的眉眼豔麗到濃烈,他施施然走進大殿,躬身行禮。
“陛下。”
夏目示意他起身,淡淡的問起花妖的來意,花妖從容一笑,竟然稍稍的踏上了一級臺階,逼近了魔都之主的王座。
夏目頓時一驚,振袖而起,雷霆在他身側醞釀。
“還請陛下不要見怪,”花妖歪着頭,神情很是無辜,“我對這個勞心勞力的位置避之不及,這樣冒昧地上前,這是想親近您罷了……”
夏目:鬼才信你!
焰落眸光一沉,幾乎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在政務上所表現出的手段,在戰事上卻又左支右絀,明顯不是的場靜司本尊,如果是本尊的話,他早被從臺階上拿劍戳下去了!
花妖帶着笑,又跨上一級臺階,雖然對於夏目來說,與小夥伴之間向來是平起平坐沒有距離的,但是在魔都,一旦他露出了這樣寬容的一點苗頭,有的是妖怪想要取而代之。
這是魔都之主的尊嚴。
天羽羽斬與布都御魂融合而成的那柄劍,被他束之高閣許久,現在也到了該用一用的時候了。
幾分鐘後,花妖被更加乾脆的揍翻在地,仰望着大殿有龍影浮動的天花板,熟悉的感覺讓他十分的懷念。
果然是那位啊……
夏目一臉嚴肅的站在臺階上,哪怕拿着劍他也是個遠程,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臺階就讓花妖飲恨了重生之女土匪。他不可能直接把這個從二代時期就活着的大妖幹掉,於是現在在認真思考封印他的問題。
聽起來挺不錯的,嗯,封印起來消息就不會泄露了_(:3ゝ∠)_
夏目開始從勾玉里往外掏東西,符文繞着花妖畫了一圈,花妖才一臉驚恐的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頓時不顧身上的傷,開始死命掙扎,竟然讓他成功的滾動到符文之外,一把抱住夏目的大腿。
“求……求放過啊嚶!”
夏目不爲所動,刷刷刷在花妖額頭上畫了三道符文。
“不會痛的,只是睡一覺而已~”
花妖:你騙鬼啊啊啊啊啊!!!
生死關頭能爆發出巨大的潛力,被封印關頭也是同樣,花妖焰落爆發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氣和智慧,毅然決然的做出了吃了豹子膽的舉動!
他撲倒了頂着魔都之主殼子的天狐!!!
黑髮逶迤,異色妖瞳理還帶着些許茫然,這種絕對不屬於這具身體的表情在這一刻竟然顯得異常柔軟,花妖不得不承認,哪怕舉手投足都清華難掩,這具殼子裡的靈魂也是可以歸到妖狐一類的天狐。
雖不是巧言諂媚,卻能在無意之間撩的人心尖發癢。
魔都生物本就重欲,正當花妖心蕩神搖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一個森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陰沉沉的好像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當花肥。
“焰落,誰給你的狗膽?”
花妖慢慢的慢慢的轉過頭,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試圖爭取寬大處理。
“只是因爲傷勢嚴重……一不小心摔倒了……”
“狡辯……”的場靜司指尖亮起金色雷霆,俊秀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聲音變得輕而柔,宛若戀人間的呢喃,“還不滾起來。”
花妖一個哆嗦,立刻連滾帶爬的遠離夏目,縮在柱子旁邊嚶嚶嚶不敢說一個字。一時鬼迷心竅的後果太過可怕,他看上了性情和順的天狐,卻忘了旁邊有條惡龍守着,恨不能看一眼都會被挖眼睛。
暫時ko掉了花妖,的場靜司轉向夏目,分分鐘就想把他關進小黑屋!
“爲什麼不躲?”他的眼神已經有點危險了,夏目正在整理有些凌亂的長髮,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的場靜司情緒不對,處在力量溫和的天狐身體裡,還是有絲絲縷縷的戾氣顯示出來。於是他站起來,主動抱住了的場靜司,蹭蹭再蹭蹭。
“因爲在詢問新劍的名字,畢竟……”夏目露出了貌似人畜無害的微笑,意味深長的看了花妖一眼,“畢竟知道真名的話,威力會強很多。”
的場靜司秒懂了,然後他愉悅了,反抱住自己的殼子揉了揉,只覺得沒有一處不熨帖。夏目是最瞭解他的人,每一次都能及時制止他心中的猛獸出籠,雖然他覺得有點可惜就是了。
事實證明到現在爲止,魔都之主也沒有放棄過“關起來”這個美好的願望_(:3ゝ∠)_
冷冽的視線在花妖身上一掃而過,落到夏目身上又變得溫暖和煦,的場靜司把玩着據說是兩把劍融合而成的新劍,心中確有幾分喜愛。
這時候他聽到夏目說——
“我想,這把劍還是靜司隨身帶着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