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安南士紳

時間很快就到了伴晚。從酉時初開始在原升龍府府衙門口,人來人往的就絡繹不絕。先是幾個雖然身穿綢衣、但衣着仍舊顯得簡單,漢話也說不利索的人前來。這些人一看就是當地最普通的士紳或官員。

隨即幾十匹駿馬停在府衙門口,兩個身穿大明親王服飾的人從馬上下來,被沐晟迎進府邸;之後陸路續續有許多衣着華麗的人帶着僕人來到府衙門口,聽到守在門口的大明將士不允許他們的僕人入內的話,有些人臉上還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但也沒敢說什麼,讓僕人在門口等着;只有原安南陳朝太常阮崇儒被特許帶着僕人入內。

到了酉時正,沒有人再前來這裡,門口頓時安靜下來,守在門口的士兵點亮巨型燈籠,站在門口繼續站崗。

門房則守在小屋子裡昏昏欲睡。現在能當門房的人當然是沐晟的親信,是他從昆明帶過來的僕人,他今天早上天沒亮就服侍沐晟起牀,又一路騎馬來到升龍城,中午也沒有睡覺,有事的時候還成,沒事的時候坐在椅子上,不停的‘點頭’。

半睡不醒之間,他忽然聽到從殿內傳來“草民恭送靖江王殿下,岷王殿下,沐侯爺”的呼喊聲,頓時一個激靈,拿起毛巾擦了把臉,站到小屋門口。

過了一會兒有人陸陸續續從裡面出來。他們三五成羣聚在一起,嘴裡使用門房聽不懂的話說着什麼,有的爭論的還頗爲激烈。

忽然間,門房眼前顯現出一大羣安南人。這些人圍繞着一個老者散落的站在兩旁,聽那老者使用漢話說着什麼,不時點頭附和。

門房沒有在意他們說什麼,不過注意到這個老者是老爺沐晟特意囑咐允許僕人帶進府邸的安南士紳,又想起他其它的教導,從屋裡走出來對這人說道:“阮大人走好。”

阮崇儒聽了他的話略有遲疑,隨後微笑着迴應,出了原升龍府衙。

阮崇儒出了府衙後很快坐上馬車回到家裡。此時天色已晚,但他卻沒有返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而是來到家裡一間側廳。

他來到側廳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兩個中年男子等着了,他們見到阮崇儒後匆匆行了一禮,急切的問道:“大兄,明國的人怎麼說的?”

“是啊大兄,他們怎麼說的?聽說還有明國親王前來了?”

阮崇儒毫不着急的坐在座位上,抿了口茶才說道:“慌什麼!我是原來陳朝的太常,又以老邁爲由沒有在胡朝爲掌印官,只不過是閒散文官,大明如何也得尊敬我,何必如此着急?”

他們二人對他的話絲毫沒有反駁,站在一旁老老實實的聽訓。

“何況大明的親王能說什麼話,”阮崇儒又道:“無非是安定大家的心思,讓大家支持大明而已,沒什麼新花樣,和胡家父子剛繼位的時候一樣。”

“和胡家父子剛繼位是一樣?莫非傳聞是真的,大明要吞了安南?”阮崇儒的一個弟弟阮明儒問道。

“我看是如此。不過不是設立三司,而是加封一個藩王到安南爲君。依照今日的情形來看,多半就是靖江王了。”阮崇儒道。

“靖江王?也好,誰當國君不一樣?只要不是大明朝廷直接管着都行。”另外一個弟弟阮信儒說道。

他們阮家早就討論過如果大明吞了安南該如何對待了。結論就是可以接受加封一個藩王過來,但不能接受由大明直轄。

若是由大明直轄,他們以後就必須和大明國內的士子一樣通過科舉考試做官,雖然能到大明富庶之地爲官很有吸引力,但科舉考試讓他們沒有辦法世襲現在的位置,並且家人在萬里之外的地方爲官,本地的官員大多是從大明本部過來的漢人,勢必不能維持現在的權勢。

而一個藩王管着這裡就不同了。一個藩王管着和本地的國君管着在他們看來不會有多大區別,都是要任用當地人爲官,家族的權勢也不會衰落。所以他們能夠接受被一個藩王統治,不能接受被大明朝廷直轄。

二人放下了擔憂的心思,和阮崇儒問了幾句有關於靖江王的事情,想要提前瞭解一下他的喜好,好能夠投其所好,阮明儒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大兄,大明可要徵糧?”

“自然是要徵糧的。胡家父子臨走前把大多數糧食都散給了百姓,使得糧倉內的糧食所剩無幾,大明軍隊也要吃飯,只能徵糧了。”

“不過,”阮崇儒冷笑道:“他只要不縱兵搶糧而是徵糧,那就和陳朝或者胡朝徵稅是一樣的,由不得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糧食、布匹甚至錢財,多少要給一點兒,但不能明人要多少就給多少,安南國獨立幾百年來有自個兒的規矩,明國人要是搶一把就走可以不服從這些規矩,既然以後想要統治安南,就要遵守安南的規矩。”

“大兄說得對!”阮信儒說道:“安南一向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就如同大宋,不,比大宋還厲害,就好比魏晉南朝的時候與士族共治天下一般。朝廷大事,可不能國君說什麼就是什麼。”

“就是!現在正在打仗,大傢伙可以體諒拿出錢財來支持,可等以後戰事結束了,該怎麼收稅,對什麼人收稅,都要和大家商量。這安南的天下,還是要靠着安南的士子來管的,縱使有一二漢人過來爲官,能管得了這麼大的地方麼?”阮明儒說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等他們說了一會兒後,阮崇儒咳嗽一聲,說道:“明儒,你明日派人去城內各個世家,和他們說說此事,讓他們安心;信儒,你也一樣,不必太過揹人的找城內投靠大明的官員。……”

他們二人齊聲答應。三人又說了幾句,阮崇儒最後說道:“咱們不是要和大明對着幹,但一定要讓靖江王殿下知道安南的規矩。幾百年的規矩,不能就這麼亂了!”

……

……

就在阮家在自家宅院內說此事的時候,整個升龍府內不知有多少人家說着同樣的事情,內容都大同小異,除了一家以外。

“氣死我了!”朱贊儀一把將帽子扔到桌子上,大聲說道:“這些安南的士紳太目中無人了!”

“面對大明徵糧徵餉的要求,竟然還敢推三阻四,一個個的哭起窮來!媽的,誰不知道他們要說錢沒多少還可能,安南產金產銀的地方也不多;可說自己手裡沒多少糧食,騙鬼呢!安南這個地方糧食一年三熟,就算每一熟的產量比不上江浙,一年總的糧食也比江浙要多。真以爲我這麼好糊弄!”

朱楩也是一臉的氣憤:“這些人也太猖狂了,去年我征伐阿瓦,阿瓦的權貴可是恭恭敬敬的,哪像他們這樣猖狂!”

沐晟臉色也不好看:今天宴飲上,升龍城內的投誠官員還罷了,當地的士紳雖然表面上恭敬,但內裡的抗拒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比大明國內的士紳還要猖狂得多!自從先帝施展雷霆手段先後利用胡惟庸案、空印案和郭桓案打擊了國內的士紳後,士紳們都夾着尾巴做人,哪敢像這些人一樣表現!

“絕對不能任由他們。我原先還想着安南人也是崇尚儒釋道的,與我中原百姓一般無二,比對蠻夷優容些;可現在看來,對待普通百姓或許可以優容,但對待這些士紳決不能仁慈。我將來就是頭一任國君,若是在我手上形成了定例,後人更不可能改了,必須堅決壓制他們的囂張氣焰。讓他們明白,誰纔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朱贊儀說道。現在屋裡只有沐晟與朱楩二人,他也就不渝泄密,說出了自己已經被內定爲國君的事情。

他們二人自然也早就猜到,並不驚訝,繼續聲討升龍城的士紳。

他們三個足足罵了一刻鐘才停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坐到椅子上,開始商量起對策來。

罵人容易,就算當着那些士紳的面罵他們也沒事,但要如何解決這件事情,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想要解決這件事情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對於不聽號令的士紳直接抓起來處死。這一方法簡單明快,現在他們手裡的士兵都是從國內調過來的,與當地素無瓜葛,不會出現像明末崇禎帝那樣即使下令將士去抓人抄家將士也不會執行的情形,不必擔心執行不力。

但這存在兩個問題:第一,就是之後所有城池的士紳聽聞此事必然會堅決抵抗,戰事恐怕會遷延日久;第二,即使戰事結束了,面對比胡家父子還要‘殘暴’、又不信任當地人的政權,當地人會掀起大規模的起義,大明要維持統治花的軍費恐怕會是天文數字,就是允熥的支持再堅定恐怕也承受不住。實際上,允熥在朱贊儀等人臨走前就交待:對安南之戰是三分軍事七分政治,一定要注意團結當地願意與大明合作的人,堅決剷除和大明作對的人。

“可是陛下沒有說如何對待這些即合作又對抗的人啊!”朱贊儀自言自語道。

“你們兩個來之前,”沐晟忽然說道:“景昌忽然從原來的河內縣衙跑過來,提出瞭如何對待當地士紳的建議。”

“他說,升龍城的士紳都是首鼠兩端之輩,不可信任,不如用鴻門宴,將他們全部處死,隨後抄家,升龍城的事情就解決了。”

“嗯,”朱楩說道:“景昌的判斷倒是很正確,他們確實首鼠兩端,但不能全部殺掉。可以處置幾個殺雞儆猴,但全部處置了,以後就真的沒辦法統治安南了。”

“那先殺幾隻雞警告他們一下呢?”朱贊儀忽然說道。

“這倒是可以,但若是不起作用呢?”沐晟反問道:“況且現在還在打仗,若是讓他們看到大明對待士紳比胡家父子還狠,他們有可能改變現在支持大明的態度,以後的仗就不好打了。”

“這,……”朱贊儀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又談論幾句,朱楩說道:“依我看,朱贊儀你還是等仗打完了,國內的胡家父子參與勢力也都消滅了,再來談對付士紳之事。父皇當年不就是統一全國後才整治士紳?我在阿瓦,也是在與勃固人的戰爭結束後纔回到阿瓦城開始對付城內這樣首鼠兩端的人的。”

“不過有件事你一定要馬上做:那些原屬於胡朝的田地必須馬上清查清楚,登記造冊接收過來,將來分給留在安南的將士們。”

“還有打仗‘俘虜’來的女子,也不要輕易賞賜出去,以後全部賞賜給你手下的武將;你可不要貪小便宜將這些人都賣給隨軍的商人,你把她們都賣了,如何讓手下的士兵娶妻?將來這些女子都有用的很,足以讓士兵忠心與你。”

“還有,陛下會同意留在安南的將士肯定會有當年路謝之亂從北方流放過來的將士,你最好關心關心他們,不要讓他們對你生分。我記得其中有一人還是張輔的父親?有空了多和他說說話。……”

朱贊儀一邊點頭,一邊聽着朱楩的教導。他聽完這段,正要點頭,忽然反應過來:“不是商量如何對付升龍城的士紳麼?怎麼話題拐到瞭如何治理國家?這個話題以後再說也不遲。”

“這不是商量來商量去覺得現在最好不要對他們大動干戈麼?所以就說起了這個。”朱楩道。

朱贊儀嘆了口氣。“唉,若是現在城內有胡朝內間就好了。一者,可以通過清理胡朝內間處置一部分士紳,二者他們恐怕也會對投靠咱們的士紳動手,就不必髒了咱們的手了。”

朱贊儀不過是隨口感嘆一句,可朱楩聽了他的話卻忽然眼睛閃了閃,說道:“這個辦法不錯。”

“啊?我說了什麼辦法?”朱贊儀自己沒反應過來。

“胡朝內間啊。”

“可是咱們並未查到有胡朝內間。”

“沒有查到,不代表就沒有麼。”朱楩笑道:“應當馬上以清查胡朝內間名,在全城開始搜捕一番。應該會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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