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字鵬舉,生於宋徽宗崇寧二年(西元1103),兩宋之交的名將。宋高宗紹興十二年(西元1142)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享年四十歲。岳飛遇害後,獄卒隗順冒着生命危險揹負他的遺體越過城牆,將其草草葬於九曲叢祠旁。宋孝宗繼位後馬上下令給岳飛昭雪,並高價懸賞求索岳飛遺體,得到後用隆重的儀式遷葬於棲霞嶺下。宋寧宗嘉泰四年(西元1204)追封岳飛爲鄂王,加諡號武穆,後又加諡號爲忠武。
岳飛之死被認爲是千古第一大冤案,當時人們就憤恨不已,油條一度被稱爲‘油炸檜’,更有軍隊小校曾意圖刺殺秦檜。即因爲岳飛的才華也因爲他的蒙冤曲死,一直到明末岳飛都是武聖人。直至滿清因爲衆所周知的緣故淡化岳飛,擡舉關羽爲武聖,他的名聲才略微降低。
想到岳飛,允熥也略微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那明日不必清出西湖一角了,朕去拜訪嶽王廟和拜祭岳飛墓。”
之後幾人退下,允熥返回後院。
見到允熥,昀芷馬上問道:“皇兄,明日去遊西湖麼?”
她的眼睛帶着極高的期待,但允熥只能說道:“不,明日去嶽王廟悼念岳飛。”
“悼念岳飛?”昀芷自己呢喃了一句,隨即說道:“杭州還有岳飛廟麼?妹妹竟不知道。”
“既然杭州有岳飛廟,那麼悼念岳飛也是正理,明日妹妹也要去。”
“你去幹什麼!”允熥叫到。
“自然是拜祭千古名將嶽鵬舉了。”昀芷說道。
“你,算了,你去就去吧,但萬不可有絲毫唐突的地方。”允熥叮囑道。拜祭死人比接見活人規矩還多,若是有一絲一毫不妥之處,恐怕他會被言官彈劾的奏摺淹沒。
“放心吧皇兄,妹妹記得。”昀芷說道。
“岳飛,誰是岳飛?”忽然響起了這麼一句稚嫩聲音的話語。允熥回頭一看,就見到寶慶和賢琴在宮女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姑姑,我知道岳飛是誰。岳飛是趙宋名將,與金國打仗屢戰屢勝,但當時的皇帝,我忘了叫啥了,是個昏君,連發十二道金牌讓岳飛退兵,岳飛無奈退兵。之後奸相秦檜嫉賢妒能,誣告他謀反將他處死。昏君的兒子即位後爲岳飛平反。”賢琴說道。
“我爹十分喜歡聽說書人說《武穆精忠傳》,所以我也聽過。……,岳飛在讓他認罪的紙上寫到‘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她現場來了一段評書。
“看來他是一位大大的忠臣,”寶慶小手一揮,“既然如此理當悼念。明日我也要去悼念。”
“皇兄我也要去拜祭。”賢琴也說道。
允熥此時已經放棄治療了,說道:“那就都去。”允熥隨後吩咐明日李莎兒也去。
但允熥仍然做了預備。他對平日照顧寶慶的紀女官和照顧賢琴的李女官吩咐道:“若是寶慶或者賢琴有一絲一毫要搗亂的可能,馬上將她們抱起來。”二人忙不迭的應諾。
第二日一早天剛矇矇亮,允熥起牀洗漱完畢招呼所有人用過早膳後,前往西湖西北的嶽王廟。
到了地方,這次帶來的衛所士兵和杭州的警察已經讓這裡除了幾個等候的官員外無其他人,但外圍圍了無數聞訊趕來的百姓,這些人見到皇帝的車駕過來後馬上跪下山呼萬歲。
允熥讓侍衛對百姓說今日皇帝來悼念鄂王,請百姓散去。一些家裡有事的百姓散去了,但大多數百姓仍圍在外圍,並且人越來越多,還有很多一府二縣的生員和當地的童生趕過來圍觀,雖然他們其實也看不到什麼。
允熥也不在意他們,從車上下來走進廟裡。然後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昀芷等人也從車上下來,走進嶽王廟。
允熥走進廟內看着岳飛的塑像,又看了看一旁擺放的牌匾:有據傳岳飛自己手書的‘還我河山’,有宋孝宗手書的‘精忠報國’,還有其他幾個牌匾。
允熥說道:“拿筆來。”
一旁早有準備的嶽王廟廟祝端過筆墨紙硯來擺放於允熥面前。
允熥提起筆,寫下‘中華脊樑’四個字,又在另外一張紙上寫下‘忠孝無雙’四個字,並且吩咐道:“將朕這兩幅字鐫刻爲牌匾,懸掛於廟前。”
廟祝躬身答應着,雙手捧着允熥的墨寶退下。
允熥又注視塑像片刻,說道:“傳朕旨意,加封岳飛爲精忠武聖親王。”又道:“岳飛可有後人?”
胡廣上前說道:“陛下,嶽武穆自然有後。杭州城中就有嶽武穆長子岳雲的後裔。”
“加封其爲聖武侯,世襲罔替。”允熥吩咐。
胡廣覺得不妥:‘怎麼追封岳飛都沒什麼,可加封其後人爲侯,有些過了。’
但這樣的場面下他也不敢違背允熥的意思,只能答應下來。
之後昀芷等人走進來拜見。有些讓允熥意外的是,她們都十分規矩,包括兩個小孩兒都沒有逾禮之處,雖然她們進來拜祭已經不太合規矩了。
尤其是李莎兒。她在民間長大,對岳飛和允熥他們不一樣——允熥他們是俯視岳飛,站在統治者的角度讚頌岳飛的忠勇;而李莎兒是從百姓的角度對岳飛景仰,所以對他更爲敬佩,此時更加激動。
允熥在離開嶽王廟前對胡廣說道:“從杭州府府庫撥款,重修嶽王廟,不得差於當地寺廟中最精緻的佛像。”胡廣也只能答應着。
中午休息過後,他下午又去了棲霞嶺下的岳飛墓拜祭。
王喜帶了無數祭拜墳塋的祭品,到了岳飛墓前全部擺上。允熥親自爲岳飛點了一支香,又囑咐守墓人:“一年四時佳節,要時時不忘祭祀。”守墓人答應着。
最後張輔小聲對允熥說道:“陛下爲嶽武穆賦詩一首吧,以表現大明對於嶽武穆的重視。”
允熥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一首滿江紅脫口而出:
“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
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
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
最無辜,堪恨更堪憐,風波獄!
豈不念,中原蹙?豈不惜,徽欽辱?
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
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
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現場頓時雅雀無聲。雖然點評的是前朝的宋高宗不是本朝的皇帝,但好歹也佔了三綱中的君字,一般情況下即使評價也不過是籠統的使用昏庸無道之類的修辭,哪有做剖心之論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允熥身爲皇帝可以這樣分析前朝皇帝,哪有拿到大庭廣衆之下說的?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忽然從外圍傳來一聲哭泣,一個人跪倒在地大哭道:“謝陛下替我等秦姓之人說句公道話。殺害嶽王爺豈是秦檜一人可以做到的。”
允熥此時回過神來,懊悔不已:‘自己怎麼能公開誦讀這麼一首詞?自己來拜祭岳飛是要弘揚岳飛對於大宋的忠誠,提倡忠君愛國,不是爲了黑宋高宗趙構,更不是爲了在這件事情上替秦檜翻案。’
允熥馬上說道:“剛纔那一首詞不許鐫刻,朕另有一詩悼念岳飛。”
“水店回罔抱,春湍滾白沙。
戰場猶傍柳,遺廟只棲鴉。
萬古關河淚,孤村日暮笳。
向來戎馬志,辛苦爲中華。”
允熥生怕他們只記得第一首詞,忙又題寫了一首詩:
“將軍埋骨處,過客式英風。
北伐生前烈,南枝死後忠。
山河戎馬異,涕淚今古同。
萋絕封丘草,蒼蒼落照中。”
但他回過頭來看向周圍的人,見到他們對於自己的這後兩首詩都沒什麼反應,心中暗歎一聲,囑咐胡廣稍後將自己吟誦的後兩首詩刻在石碑之上立於岳飛墓旁,轉身走了。
之後正如允熥所料,那首《滿江紅﹒題嶽王墓》迅速被杭州所有的讀書人所知,並且以很快的速度向周邊傳遞;而後兩首以《題嶽王墓》爲題的詩雖然也有讀書人傳唱,但遠遠不及《滿江紅》流傳的廣,議論的人多。
允熥也沒辦法,只能這樣去了。
眼不見心不煩的允熥從第二天開始遊覽杭州的風景名勝。錢塘江大潮、靈隱寺景觀,自然都是要看的。
當然,杭州最出名的西湖更要遊覽。允熥不僅泛舟西湖上驚起一灘甌鷺,更是帶着昀芷、李莎兒她們全部將西湖十景遊覽了個遍。賢琴還真的走進雷峰塔內轉悠了一圈,出來時還嘀咕了幾句,似乎是在抱怨爲何白娘子已經不再關押於雷峰塔內了,關押白娘子的人也都不見了,使得她無法主持正義。
西湖這樣的風景名勝允熥自然是要留詩紀念的,搜腸刮肚吟詩一首:
“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霧散分林沙。
何處黃鶴破瞑煙,一聲啼過蘇堤曉。”
花了五天時間,允熥將杭州城中的名勝都遊覽了個遍,總算盡興而返,也總算是打消了錯吟誦一首詞造成宣傳效果不佳的鬱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