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昏時分,眼光斜斜的照耀着最後一片大地,馬上就是真正的夜晚了。我看着對面的秀明,摘掉了面罩,他顯得有些生硬,和原來比起來他越發的成熟,可是這種成熟讓我覺得是種扼殺。
“你怎麼知道的?”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午飯時我潛入了後堂,在伙食中放入了酣睡藥,他是怎麼躲過這劫的。“當你第一次走到外面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我看到你那天就在火災現場,而火災現場就是燁家少爺的關押之處,當時我就有所懷疑你了。”
剛怎麼說,他對我有一種親近感,這種親近感不是因爲他和我之間的關係,而是因爲我們之間有些相像,具體我也說不出是哪點像,每次看到他,我好像就看到了自己的一部分,這種感覺很奇怪,聽到後面越發臨近的馬蹄聲,我知道要是在跟他耗下去,怕是坐在我後面的凜夜就會沒命了,秀明也聽到後面傳來隱隱的馬蹄聲。
他突然笑道:“這種時刻你會怎麼做,前有追兵,後有我,真是好奇。”看着他的笑容,那種笑容我記得,是丹羽所特有的笑容,那種志在必得的笑容,委實很刺眼。
坐在我後面的凜夜突然想要掙脫我綁在腰間的繩子,而我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再次把他的手用繩子綁在我的腰間,他此時軟的已經就像是麪條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想留下來,讓我自己走,但是他低估了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這時候,我不自覺的看到秀明手掌留下的黑疤,就是相似的兩人才無法和平相處,凜夜在後面,微弱的說道:“放下我吧,你快走。”
這次換我笑了,“你錯了,他們的目標一直都是我,現在逃避也沒有用。”秀明拔出了劍,我也拔下了髮簪,這個場景真實熟悉,這還沒幾天呢,我就又和他拔刀相向了,後面的馬蹄聲更近了,我心裡有些着急,如何才能迅速的脫身呢,突然我看到了秀明腰間別的玉佩,又想起,那晚從王員外家出來之後,在巷口碰上他,後來我查了死者,發現他和秀明有着很大的關係。這絕對是個逃跑的契機。
“你爲丹羽拼命,但是他卻讓你殺了自己在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
看到他拿着劍撲過來,我開口道,手裡也拔出劍抵着他的攻擊。“你以爲現在說一些話,我就能相信你嗎?”我把劍鋒一讓,躲在他的後方,向他的頸部砍去。“當年轟動一時的京城首富不就是你的父親嗎?”
我查了死者是他父親的管家,也是他父親的親弟弟,當年他父親被宮洺閣的閣主陷害,一家流離失所,而宮洺閣的閣主趁機霸佔了他們家的產業,當時他的父親就因病身亡了,剩下的孤兒寡母也被宮洺閣清剿,只有他還年幼,一歲而已。
所以宮洺閣主留下了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的叔叔,也就是他們的管家攜帶着老爺所掌握的證據找到了我的父親,把這些證物親手交給了作爲丞相的父親,希望他能給他老爺一個公道,但是父親不久就被滅門。
管家發現事態不對,就開始了逃亡的生活,雖然當年的事情不是丹羽所做,但是作爲他的父親,也就是宮洺閣的閣主當時犯下的罪孽,他也必須要付出代價。聽到我的話,他的手有些停頓,就在這時,我把劍擱在他的脖子上,“秀明,你被丹羽所謂的兄弟情義衝昏頭了,要是當時你有一絲懷疑,去查查,你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這些信息我沒有費多少力氣就知道了,但是他卻被騙了十幾年,不得不說他太信任丹羽了,也在內心沒有設防。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渙散,我想他勢必也想起了什麼。
“秀明啊,你就算在修煉十年,也不是丹羽的對手,他的心機,不比他的父親差,而你卻親手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你的叔叔,這些事情你自己去查,我不會殺你,現在我給你選擇的權利,是放我們走,還是繼續阻撓?”
我把劍從他脖子上移開,他一下就單腿跪在了地上,現在的他明顯已經沒有了鬥志,我心裡嘆了一口氣,是爲自己當時好奇心,也爲了今天能夠逃過一劫,要是當時沒有查那次的殺人事件,我也就不會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奧秘。丹羽果真聰明,當時害怕秀明知道他殺的人是誰,就讓秀明閉關修煉武功,等到這件事平息,沒有人提起時,再讓他出來。美名曰是爲秀明好。
“你走吧。”他悠悠的說道,聲音微弱的就像是一個病人,我也沒時間理會了,立刻上馬,重新把凜夜的手臂綁在我的腰上,快速的往前奔去,後面的追兵有一時間停息了,想來是看到了秀明,可是稍過片刻,又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我握着繮繩的手都有些發木
,可是後方的呼吸卻越來越弱,這樣不行,就算他是鐵人,經過了這些傷痛和顛簸,怎麼可能保持生命的延續,我停了下來,有拔下了簪子,很快速的劃破。手掌上傳來的刺痛,讓我有瞬息的窒息,不知爲什麼我身上對痛的感覺越來越敏感,這種擴大了幾倍的疼痛經常讓我有了痛不欲生的感覺。
“喝掉。”我可以感覺到我的聲音在顫抖,但是沒辦法,現在我的血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我的手掌放在他的脣邊,他只是勉強的睜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從來沒有見我似的。
“爲什麼救我?”他的問題讓我一愣,爲什麼救他,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要不是他今天提起,我可能會忘記原來我和他的關係就像是一種利益的捆綁,充滿了無奈和變化,而我此時救他只是出於自己的本能。
“你的血不太好喝。”他的回答有些孩子氣,我有點鬱悶,我還沒回答他的問題呢,他就很自覺地喝掉了,喝完還撇撇嘴。“難喝你也給喝。”他有的選嗎,說實話我也不想自殘,可是比起一條人命,這點血就當爲了健康所放的血吧,說不定還能促進血液循環呢。
我繼續趕着路,而後面的馬蹄聲就不曾平息過,看到前方的吊橋,我心裡一陣竊喜,看來終於有擺脫後面尾巴的機會了,我側耳說道:“等一會抓緊了。”說着就飛奔着朝橋上駛去,沙塵揚起,到處都是生土的味道,我有些不適應,但是依然很快的加緊了馬肚子,穿過了小吊橋。
下馬,拔下劍,一刀揮了下去。吊橋就向對面掉下去,立刻貼着對面的崖壁上,看來效果不錯,他***,讓你們這幫孫子再追?心裡是笑開了花。馬上那位就算是受着傷,依然也要在嘴上贏我。“最毒婦人心啊!”
我把劍握在手中,它又變成了簪子,要說這簪子是絕對的寶貝,可以幻化成刀劍的古簪,我想這世間也僅有一把了,它只認鳳家的血脈,自從它存在,就一直屬鳳家所有,從未易主。
“我要不毒,那就輪到別人對你毒了。”我有些不屑他的話,這個世界有時候很簡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關係。“這倒是,造孽的都是你做啊。”他有些感嘆,我一下笑了。“放心吧,有你造孽的時候。”他笑的全身亂顫,“你這風格真像是流巖。”
流巖確實是有頭腦的商人,他的買賣不是具體的物件,而是信息,這種信息的買賣是無形的交換,有形的價值,這是需要大量人脈和頭腦才能完成的。“你認識他?”我從未他聽說過他,我只知道素邸和百鬼交好,但是卻未曾聽說凜夜的任何信息,這也是爲什麼我對他總有戒心的原因,一個不瞭解的人,更像是潛伏的威脅,隨時會向你發動攻擊。
“當時你和百鬼在黑森林的那段,我和流巖就在他的幻術中觀看到了。”聽到他的話,我想起那時確實有種被偷窺的感覺,“那麼那時候你就已經確定我就是鳳女,從而在後面就來找我,希望保護我,是嗎?”
怪不得他那時候會突然跑來,說那些沒頭沒腦的話。而那時百鬼已經向我表達了忠心,在加上我對他一無所知,所以就拒絕了他,沒想到命運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這個起點。“是啊,誰想那時你還嚴詞拒絕了。”
我繼續驅使着馬匹先前進,有時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這樣,本來大家關係一般,可在某個關鍵點上,就會成爲摯友。我想我和他就是這樣,而我和百鬼卻不是,當時他是爲了追捕我,後來卻在追捕我的過程中,在那位大娘的房子裡救了我,從此我們的關係就變得很好。
可他是我在他名垂一線的時候救了他,當時百鬼在黑森林也受過傷,但是卻沒有他這麼重,也沒有拖這麼長的時間,也幸虧凜夜有一副好身體,否則經歷這麼多的折磨,怕是也會死的。
不知何時,前方突然冒出了一幫人,我有些懊惱,都怪我,不該掉以輕心,但是再一細看,我就笑了,這不是那幫我曾經差點殺死的山賊嗎,再一看這條路,這也是當時我回城裡的路,那麼說明我們離市郊已經不遠了。還有素邸那邊該怎麼辦,宰相府那邊又是怎麼樣的,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自己的頭變的異常大了。“看來你們的命,我今天必須收回了。”
領頭的大哥本來還想給我上演一齣戲碼,但是聽到我的話,在細細端詳了一下我,立刻變了臉。敲打着旁邊人的臉,“他***,你孫子眼睛沒長吧。”說完就點頭哈腰的給我賠不是,“你看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嗎,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其實在這個時刻,我根本不想和他較真,就說道:“你只要幫我一件事,這件事就
算了。”
我相信他也不想在和我有所衝突,我把他拉向僻靜的一角,然後遞給他一張紙條。“派一個機靈的人把這張紙條送到這個地址。”
等女人絕塵而去,他叫道:“小三,過來。”後面的小三很狗腿的跑了過來,“老大,那位姑娘就這麼放了我們?”他有些不甘相信的問道,老大聽到他的話,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去把這張紙條送到這個地址,記住了一定要送給他,還有就是記住了,不要偷看裡面的內容。”小三笑着說道:“老大,你開玩笑了,我從小就不識字。”
說完就快步的跨上一匹馬,帶着紙條離去,這個地方在城郊,應該不能找,小三在心裡對這個姑娘還是有所畏懼的,他還記得那個姑娘那天連眼睛都好像要溢出血似的,紅的不像人類,更像是妖魔。
“你把什麼交給了他?”靠在我身上的凜夜有些虛弱的問道。“我把我們的命交給了他。”我淡淡的說着,“你也真敢啊?”他吃驚的問着,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也能想到他是怎麼看我的。
“人算不如天算,交給這樣沒關係的人,也許才最保險。”我現在好像對生死已經不在那麼看重了,經歷了這麼多,也看開了許多。“還有你少說些話吧,嫌自己命大是嗎?”他一路上和我說了很多了,他的生命力頑強到讓我有些驚訝。
我要快一點把他送到素邸那裡,這次又要求他了,怎麼辦呢,只有他的醫術我比較相信,雖然和他的關係一直沒有緩和,但是他也不是那麼狠心的人。想到這,我更加加快了馬鞭。
等趕到素邸的府中時候,才知道他已經出去就診去了,我有些煩躁的在門廳中踱着步,他怎麼還不回來啊,看見凜夜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我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只是勉強的睜着眼睛,他深刻的知道如果閉上眼睛,那麼他將會一覺不醒。“素少爺,你回來了,有客人來了,等你很久了。”
素邸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不知是不是大夫這個職業讓他的性格變得這麼慢的,我快速的迎了上去,“素邸,你快救救凜夜。”我有些急切的拉着他的胳膊往裡面走。“等等。”他穩住了身形,對我說道:“怎麼又是你,我和你的關係還沒好到可以隨時幫你吧?”
他有些無奈的看着我,這個女孩是怎麼回事,動不動就來找他幫忙,而他對這個女人一直沒有什麼好感。“現在人命關天,等你救活他,我們有什麼好商量。”我着急的說道。
他看了我半響,然後才說道:“人在哪?”聽到他說的話,我的心裡一陣欣喜,拉着他就往裡走去,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凜夜說道:“這個男人又是誰?”我也沒忌諱的說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而他聽到我的話,臉色變得很差。“那麼百鬼又是誰?”我愣在當場,這個問題我還沒想過,再說了我和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感情一直不是很好,只是現在他纔對我有所坦誠。“他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以後再跟你細說這個問題。”
聽到我的話,素邸的臉色總算是有所緩和,而這時凜夜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素邸走到凜夜的身邊,把了脈,然後拿出揹着的藥箱,從中取出裝飾華麗的針盒,在他的身上扎針,素邸邊扎針,邊說着:“你就是燁凜夜?”
我對凜夜並不是很瞭解,只知道他很愛睡在懸樑,而他是燁家的繼承人,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你認識我?”凜夜也有些吃驚,對他和他們家族來說,他們就是隱秘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好說我們家也是百年的基業,對你們燁家也是有所耳聞的,你的拿手絕活不就是施針嗎?只不過你的針法是爲了殺人,而我的針法是爲了救人而已。”
凜夜笑着說:“是啊,要說還是你的工作高尚,同樣的物件卻有不同的用處,這就要看使用者了。”
當時流巖找到他,並且希望跟他合作,其中對重要的就是他獨特的針法,當時在黑森林中看到這個女人之後,他的宿命也就開始運轉,他放棄和流巖的合作,轉而開始保護鳳女,他們家族之所以百年不衰,最重要的就是依靠鳳女的力量和血脈,要是沒有鳳女的保護,他們家族也將在不久衰落,要想保護家族,爲了長盛不衰,他必須做出犧牲。
只是他的態度在經歷過這件事後發生了變化,他發現自己以前把自己的懦弱都撒在這個女人身上,他想逃脫命運,他想脫離這個宿命,追求自己的生活,可是當這個女人出現,他所有的計劃被打破了,於是他恨這個女人,當她豁出命救他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以前他只是在發泄自己的怒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