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天氣晴朗,七十二個門派圍立四方,每派不同的大旗在冬日風中獵獵吹響,氣勢恢弘。數千人的大場面,卻是鴉雀無聲。蕭漢呆在西南一角,身後只站着趙光義和趙承宗二人,顯得勢單力孤,不過武當派的大旗還是做得夠氣派,不輸於三十六派任何一個。這大旗還是段西柳告訴他後在東京製作的。
東南三面各站滿十八派,其餘觀戰各派站在西面,正北方空出大片地方。擺着數張長桌,中間一張上面鋪設黃緞子,擺滿了香燭紙箔。兩邊各有兩張長桌,同樣鋪設豪華黃緞,後面擺着碩大的椅子,此時俱是空着。三宗還未現身,氣勢已是擺得十足。
演武廳大門就在北方,場中安靜如夜,數千雙眼睛一起盯着大門,靜待三宗現身。之所以如此安靜,不僅是因爲場中四周負責警戒的上百名四五十歲的黃衫僧人和二三百名的灰衫武僧,更大程度上應該是出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隨風飄舞的大旗之中,蕭漢很快發現了飛雲派、飛星幫、梅花幫和白濤幫的大旗。這些幫派五十人俱是站得筆直,倒仿若軍隊一般。跟着他又發現了白狼教的大旗,上面畫着一個巨大的狼頭,猙獰恐怖,下面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手中拄着一把大刀,應該便是那新任幫主元天和。這些幫派經過血洗之後,對三宗的態度明顯比別派更爲尊重。
過了一刻鐘左右,忽聽得門外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跟着佛聲大作,偌大的演武大廳中羣雄震動,不由得個個挺直身子,凝神肅立。只見北門外慢慢走進一個身着金色僧袍的胖大和尚。這和尚年紀在六十歲上下,慈眉善目,身材胖大,左手持一柄銀色禪杖,右手捻着胸前的佛珠,寶相莊嚴。
來人正是少林寺現任方丈行空大師,場中羣雄定定地看着他,數千道目光全部凝聚到他身上。場邊負責警戒的數百少林武僧同時低頭合什行禮,場中佛號大盛,震得大地都微微顫動起來。
行空大師身後跟着兩名同樣身穿金色僧袍的和尚,其中一人身材瘦小,手中卻掂着一把碩大的禪杖。另一人什麼都沒拿,雙手合在胸前,耷拉着眉毛,臉上卻是似笑非笑,亦步亦趨跟在瘦和尚身後。
三人身後又是一隊二十名黃衫僧人,這些人大都身材高大,年齡約在四五十歲上下,個個寶相莊嚴,手持禪杖。再之後又是一隊五十名灰衫武僧,俱是三十歲左右的青壯漢子,個個面帶殺氣,比之前慈眉善目的和尚們大爲不同。這些人每人手持一條木棍,目光如電,步伐整齊劃一,顯然訓練有素。
蕭漢看着這牛逼的出場方式,心內驚羨不已,呀呀個呸的,簡直是太牛了。少林寺不愧爲名門正派,不僅高手衆多,現今看來,這裡面還有策劃高手。這個牛逼烘烘的出場方式一亮出來,登時把場中數千英豪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行空大師慢慢走到右首一張桌前坐下,瘦和尚和空手和尚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其餘弟子依次站在他們身後。只見行空大師微一揮手,負責警戒的少林僧人們同時高誦佛號,各自站回原位。整個動作整齊劃一,一氣呵成,看得羣雄目眩神迷。
少林進場之後,跟着便是一隊道士。爲首一人身穿青色道袍,鬚髮皆白,身材高大,手持拂塵,飄然而至。身後跟着兩名青衫老道,仙風道骨,器宇不凡,各執一柄寶劍,跟在白眉老道身後。再之後又是三名年輕弟子,個個面貌清矍,形態非凡。再之後又是五十名道士,清一色的道袍、拂塵、寶劍,氣勢逼人。這自然便是峨眉派,場中諸人呆呆看着他們,不知作何感想。
峨眉派在白眉老頭率領下走至右首長桌,挨着行空坐下,他身後兩名老道也跟在坐在白眉左右,其餘弟子自然站在身後。
跟着峨眉派出場的自然是天山派。衆人只見門口慢慢走進一個黑袍老頭。這老頭年約六七十歲,中等身材,面無表情,揹着雙手,自顧自走在前面,顯得孤傲無比。身後跟着兩個老頭,年紀都跟他差不多少,穿着打扮幾乎一樣,只是第二人身材高大一些,目光陰狠,腰掛一柄寶劍。第三個老者卻是滿面笑容,跟行正大師一般,笑得看不出眼睛來,令人一見便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老者同樣腰懸寶劍,東張西望邊走邊向相識的人揮手。
三人身後又是一個手拄柺杖的老太婆,正是李月螢的師父葉天寒。她滿臉嚴肅,緊抿着嘴,默默跟在後面。在她身後便是天山派衆弟子。因爲隔得太遠,蕭漢只看到三四個人,之後又是一隊身穿青衫的三代弟子,每人俱是腰懸寶劍,意氣奮發,來到各自位置站定。
此時三宗齊聚,中華武林各派雲集,實爲武林一大盛事。場中安靜如昔,並未像後世那般狂呼亂喊。各派只是安靜地站着,以此來表達對三宗的尊敬和畏懼。場中只聽到各派大旗獵獵飄揚的聲音。
演武廳大門緩緩關閉,行空大師慢慢站了起來,高聲道:“少林、峨眉、天山歡迎各派前來參加第三屆武林大會。”他聲音洪亮,數千人的場中每個角落都能聽清,顯然運用了佛家高深的內功。
數千人齊聲答謝,聲威震天。各派掌門越衆而出,分批參拜三宗。說是參拜,只是列成數排行抱拳禮,三宗自然也要還禮。因爲今年來的幫派衆多,每次一排八人,九輪下來纔算參拜結束。蕭漢排在最後,正好站在峨眉派白眉道長面前。報上名號之後,白眉道長眉頭微皺,並未說話。倒是金仁澤認識他,還打過幾次交道,滿面笑容與他回禮。蕭漢瞅空看了一下,看到林君慎站在兩個中年道士身後,正向他微笑。蕭漢向他點頭示意,然後退回場中。
按照程序,第一項便是三宗講話,跟着是少林說法,武僧演武,新派入名。三宗講話部分分別由少林派行癡大師講解規則,峨眉派馬仁飛講比武禁忌,天山派賀天笑講時間安排。這些東西都是老生常談,因此少有人聽。跟着便是行空大師說法,蕭漢聽得那叫一個昏昏欲睡,看一眼身後的趙光義和趙承宗,也是一副無聊模樣。轉頭看羣雄,大都如此。
行空大師卻視而不見,一直講了半個時辰才宣告結束。羣雄同聲歡呼,大地震動,嚇得正在神遊的蕭漢差點摔倒在地。實在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贊他講得好還是贊他終於講完了。
接下來進入上午最精彩的部分,羣雄眼巴巴看着少林羣僧,不知道此次他們有什麼新花樣出來。忽聽得院牆外佛聲大起,足有二三百人。佛聲之中,羣雄回頭,驚訝地看到二三百道黃影從牆外飛進院中。
這場面太過嚇人,還好場中各派都是身經百戰,定神一看,卻是四面牆外同時飛進數百黃衫武僧。這些人每人手持一條長棍,右手豎在胸前,當先百人在空中長棍相纏,竟然絞在一起,在空中轉了數個圈方纔緩緩落下。跟着又是百人飛入,長棍指向天空,最後又是百人一閃而入,足尖登時踩到原先武僧的棍頭之上,二百人迅速落地。
最早的百人早已撤出中心,成正方形閃到一邊。中間的百人呈梅花狀落地,棍頭上又挑着百人,他們的長棍相交,架成一個碩大的“佛”字。
羣雄愣了一刻,跟着便歡呼起來。蕭漢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要是有攝像機就好了,這個場面拍下來絕對值錢。
不過既然是演武,武術當然重要,這個姿勢擺完,衆武僧立時從棍上跳下,三百人吶喊一聲,不到五秒便結成一個方陣,先操練了一套棍法。這套棍法耍得很是漂亮,看得數千人讚歎不已,只恨不得自己加入少林派。
棍法打完,三百人一分爲二,展開激烈的對戰。這場打鬥比之前大有不同,竟似實戰,雙方棍來棍往,打得熱火朝天,到得後來,衆人只看到塵土飛揚,遮蓋了場中的三百武僧。除了還能聽到呼喝聲,卻再看不清打鬥情形。
忽然場外一聲佛號,衆武僧登時停止列隊。塵土慢慢散盡,衆人只見三百武僧面如平常,精神抖擻,雙手握棍,盤腿坐在場中。
蕭漢忍不住帶頭鼓掌,羣雄呆了一呆,跟着鼓起掌來。巨浪一般的掌聲中,三百武僧突然起身,長棍在地上一點,登時分爲四隊飛向四面牆頭。衆人一起擡頭,只見黃衫飄飄,衆僧已然站在牆頭,左足輕點,轉身挺立,長棍一收立在左手邊,竟是做了高牆守衛。
這一手玩的漂亮,羣雄議論紛紛,讚歎之聲不絕於耳。連趙光義都感嘆道:“武林正宗,果然不是鬧着玩的。”趙承宗也道:“光這一手輕功,沒有十幾年練不下來。”蕭漢點頭道:“這些武僧每位最少也有四十歲,三宗之首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們正在談論,便見一個小沙彌從行空身後鑽了出來,翻着跟斗滾到了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