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一動不動地立於原地, 剛剛流露出的疲憊早已被他藏好。他將雙手放入口袋,背脊挺得筆直。黑色的眸子如靜止的湖水般平靜無波,他安靜地望着遠處的景物, 然而目光卻穿過視點所落之物投向他心中正想着的什麼, 彷彿剛剛貞子聽到的那句話是錯覺, 而他, 並沒有開過口。
說來也奇怪, 明明她和庫洛洛一點也不熟,可在看清庫洛洛的表情後,貞子卻僅用了幾秒, 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將微微掀起的嘴脣合上,嚥下還未出口地解釋。
這個男人只是在自言自語。
土坡四周沒有建築作爲遮擋物, 沒有被阻攔的夜風此刻還算溫柔, 只是將二人的髮絲和衣角揚起。
也許是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庫洛洛看起來特別順眼, 也許是今天關於庫洛洛的發現引起了貞子的興趣,也許是被夜風吹的太過放鬆, 說不清爲什麼,貞子第一次放下了對庫洛洛的敵意。
她有種矛盾的想法,覺得這男人和她十分相像,卻又完全不同。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貞子淡淡地問道。
“向東走。”庫洛洛收起投向遠處的視線,與貞子對視。貞子迎上他的目光, 在看到他的正臉後, 微微勾起脣角。
“爲什麼不殺了他?”相同的問題, 這一次庫洛洛直視着貞子的雙眼, 雖然臉頰腫得很高, 問話倒是十分清晰。
“因爲她不能殺。”貞子明顯答非所問,果然看到了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怔然, 顯然庫洛洛並沒想到貞子會如此回答。
他閉了閉眼睛,借用這瞬間調整某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外露。
這次的任務他們失去了太多,即使討回了部分,仍舊遠遠不夠。幻影旅團一直是他的驕傲,他以爲旅團不會消亡,一切的抉擇都應該以旅團的利息爲優先,鎖鏈手專門對付旅團的能力很棘手,而且尚未知道他的全部能力,他有預感,放走的鎖鏈手將成爲一個後患。派克諾妲爲什麼不殺了鎖鏈手,她太讓他失望。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看來你低估了自己在同伴心中的重要性。作爲團長,你無可挑剔,可是作爲同伴,你卻不怎麼合格。”貞子覺得庫洛洛很有趣,不禁笑了起來。對於庫洛洛的問題,她言盡於此,不再多言。
幻影旅團的團長,隨時都保持絕對的冷靜,理性思考每個決策對於團隊的利弊,甚至將自身的利息放於自己的團隊之後,這世上究竟能有幾人能夠百分百做到如此,不存一分私心?
這是個冷酷無情,卻會爲同伴落淚的男人。
貞子收起略顯陰森的笑容“我殺不了酷拉皮卡,我也不清楚爲什麼。不過,我會保護你,直到我們的約定結束。”
庫洛洛沒接話,眼神卻毫不掩飾的明確傳遞着嘲諷,他臉上的傷口現在可仍舊傳來着陣陣疼痛。
在庫洛洛複雜眼神的‘掃射’下,雖然貞子仍舊掛着冰冷的表情,但是她竟然在一瞬間有了那麼點名爲心虛的感覺。“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叫我。”不過她承認當時看到庫洛洛被痛毆,她是在暗爽……
庫洛洛深深地看了貞子一眼。“向東吧。”,說完後他轉身朝土坡下走去,頭也不回。將心底那絲疲憊丟去,他終究是幻影旅團的團長,而幻影旅團,絕不會滅亡。
“貞子小姐。”貞子和庫洛洛剛剛抵達東邊的市區,列羅便迎了上來。他飛快地將貞子打量了一遍,表情微微放鬆下來,禮貌地與庫洛洛打了個招呼。“您好,魯西魯先生。”
在庫洛洛開口前,貞子出口糾正道:“不需要用敬語。”
“你好,魯西魯先生,我是貞子小姐的翻譯。”列羅反應很快,立刻改了口。
“你好。”庫洛洛對橘發少年露出了一個禮貌得體的笑容,而後看似不經意地看了貞子一眼。
貞子沒有錯過庫洛洛投來的眼神,她朝庫洛洛微微點了點頭。
“房間我已經訂好了,請隨我來。”說完後,列羅轉身朝前走,與貞子和庫洛洛保持着一段距離。
“帶上方便,等找到合適的地方,我會把他送走。”看着少年單薄的背影,貞子微微蹙起眉毛。
“嗯。”庫洛洛的視線落在少年橘色的頭髮上。
在酒店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庫洛洛就出去了,等到回來時他已經換下了他的絨毛大衣,穿着一身黑色西裝,雖然臉頰並未完全消腫,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清爽多了,西裝十分適合他,尤其是他把大背頭放下後,更是多了幾分儒雅。庫洛洛並沒有明確的要抵達目的地,按他的意思只要照東行便可以了,在他回來後,一行人便坐飛艇離開了友克鑫,向東行抵達下一個城市。
庫洛洛隨手找了本飛艇上的雜誌打發時間,在看了一陣子後,就看不進去了。娛樂類的八卦新聞讓他覺得十分無趣。
他將視線投向對面的貞子,意外的發現貞子竟然在發呆。她雙手交疊,將下巴枕在手背上,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白雲,嘴脣放鬆,不像平日裡總是的微繃着。
貞子敏銳地感覺到了庫洛洛的視線,她放下交疊的雙手,緩緩直起背部回視他。
“你們那裡也有類似‘念’之類的能力嗎?”庫洛洛問道。
雖不清楚庫洛洛對這個有了興趣,不過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貞子還是回答了他“沒有,那裡的人和這裡普通城市的人沒什麼差別。”
“那麼,你是特殊的?”庫洛洛放下手中的雜誌,專注地看着貞子。
“特殊的?”貞子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而後揚起脣角,露出個帶着惡意的笑。“不,是異類。”
“呵呵。”庫洛洛竟輕笑了出來。這一刻他倒是能夠理解她心裡的感受。
“我很好奇,對你和你的朋友。她只是個普通人吧?你爲什麼那麼篤定,她會爲了你做出可能喪命的選擇?”庫洛洛的臉上仍舊帶着幾分笑意,然而眼底卻滿是如同貞子剛剛顯露出來的同樣的惡意。“不如,我們來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