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伶方纔吃這場嚇,好似丟了魂一般,只覺面前的這個紫衫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抱了上衣撒開了兩條小腿朝着紫衫人走去的方向奔去,生怕一旦奔的慢了便失去依靠一般,全然顧不得林中的樹枝不住的在**的上身劃出一道道的血痕,一直奔了去。
那紫衫人見這孩童倒也倔強,便停下腳步,待範伶跑到身邊,伸臂將他挾在肋下,飛快的奔了去。
範伶只見兩旁的樹木飛速的倒退了去,自己挾在紫衫人的肋下,卻沒覺到絲毫的顛簸。
不一會兒功夫,那紫衫人停下了腳步,將範伶放在了地上。
範伶穩住身形,看到自己已經是站在山腳下了。
紫衫人看着衣衫襤褸的範伶,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範伶嘴馬一癟,眼裡噙滿了淚花,哽咽道:“我沒有家了。”
“嗯?”
“我家人,都被殺了。”說話間,範伶緊緊的握起兩隻小拳頭,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等我學成了本事,我一定要給他們報仇。”
紫衫人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悠悠說道:“那你就隨我去洛陽吧。”
“嗯。”
範伶忽然想到了洛陽孫福,找到孫福,父母的大仇,纔有可能得報。
“那隨我來吧。”兩人一高一矮,緩緩的從山腳下離去。
紫衫人在恆山下的市上購了兩匹馬,一路二人夜宿曉行,行了七八日,便到了洛陽。
其時洛陽是全國數得着的大都市,人口衆多,市井繁華,街道兩旁酒肆店鋪林立,自是一翻熱鬧景象。
紫衫人帶着範伶來到一座臨街的府阺前,門前立着兩尊大石獅子,三階青石臺階上邊座落着一座高大寬闊的門樓,門樓上高懸的大匾上書着兩個大字“陸府”,氣勢宏偉,府上所居之人看來是大有來頭。
那紫衫人攜了範伶的手走上臺階,在硃紅大門上嵌着的黃銅門環上拍了幾下。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一個身着藍色短襟褂子的家丁探出頭來,一見道紫衫人,慌忙喊了聲“老爺”,把大門敞開。
紫衫人揹着雙手,範伶跟在後面,從大門走了進去。
範伶只見腳下鋪着青石板的路一直通到了前面的大廳,路的兩旁種植滿了花卉,五顏六色的花開的正豔,兩旁的花圃中央,立着兩株茂盛的玉蘭樹,樹上開滿了淡黃色的花,隨着微風散出淡淡的花香來,數十隻蜜蜂在花樹的周圍嗡嗡的飛來飛去。
兩條漆了紅漆的迴廊從廳門延伸出來,從玉蘭樹旁邊折過來,曲曲折折的穿了開去。
那紫衫人徑直來到了大廳之上,坐在大廳當中的大師椅上,左右看了看廳堂,長長的吁了口氣,望向廳門的門楣,呆呆的出起神來。
範伶立在紫衫人旁邊,手直直的垂下來不停的扯着腿上的長衫,不知道自己是該坐下還是依舊這樣站着。
這時,一個丫鬟端着壺茶從側門走了進來,放在紫衫人旁邊的木几上,湛了一杯茶遞給紫衫人,說道:“老爺,請用茶。”
紫衫人接過茶,嗯了一聲。
那丫鬟又道:“夫人說,她馬上就過來了。”
紫衫人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片刻,一個濃妝豔抹的少婦從後堂扭了出來,瞥了一眼立在紫衫人旁邊的範伶,便徑直走到紫衫人面前,盈盈的行了一個禮,便把藕般白嫩的胳膊搭在紫衫人的肩頭。
“老爺,你可算是回來了,盼死奴家了。”
說着向範伶白了一眼,嗔道,“這孩子是誰啊,怎麼帶他回來了?”
紫衫人不耐煩的手臂一推,推開那少婦搭在肩頭的胳膊,說道:“這個以後再告訴你,我問你,我出門這些天,家裡有什麼事麼?”
那少婦眉眼間略含媚笑,嗔怒道:“老爺,你看看,剛回來也不說問問奴家,先問家裡的事,家裡有孫管家在,能有什麼事哪。”
那少婦左臂便又環住了紫衫人的肩頭,右手中的手絹在紫衫人面前揮了揮,拍着自己有胸口,嘿嘿的笑了起來。
“只是我這顆心,一直安不到心窩裡,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嘿嘿。”
紫衫人滿臉的不悅,推開少婦環着自己肩頭的胳膊:“你去把孫管家叫來,就說我在這兒等他,有事找他。”
那少婦撅着紅脣,滿臉不悅的溜進了後堂。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身着灰色長衫的高瘦漢子走了進來,到了紫衫人跟前,垂首行禮道:“老爺,你回來了。”
“嗯。”
“老爺,這一行可夠辛苦的吧,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一會兒老爺洗個澡,好好的睡個飽覺。”
紫衫人滿意的看着孫管家,微笑道:“好好好,孫管家,有你在,太讓人安心了。”
紫衫人指着身邊的範伶:“對了,孫管家,我帶回來一個孩子,叫範伶,給他找個房間,換套乾淨衣服,順便,把府上的規矩對他講講。”
孫管家向範伶望了一眼,怔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難過的神色,轉眼便消失了。
“好的,老爺,那就讓他跟我在一起住吧,我也好照顧他。”
“嗯,就依你。”紫衫人低頭抿了口茶,絲毫沒有注意到孫管家的神色,說道,“我出門這些日子,府上有什麼事麼?”
“回老爺,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關於佃戶春耕的事,小人已經安排好了,請老爺放心。”孫管家頓了一頓,“還有就是過些日子就是楊大人的生辰了,請問老爺,都準備些什麼禮物呢,老爺吩咐下,小人去辦理。”
“嗯,這事嘛,你去操辦就可以了,和上次差不多就可以了,既不失咱們陸府身份,又不要太壓過其他人,恰到好處就好。”
這時,後堂傳出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志來。
“爹爹,爹爹,你回來了啊,爹爹。”
“洛兒,慢點兒跑,別摔着了。”接着,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後堂跑了出來,一頭撲在那紫衫人的懷裡。
那小女孩衣裙鮮亮,白白淨淨的長得煞是好看,一張紅嘟嘟的小嘴微微向上翹着,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紫衫人。
這時,後面跟着又轉出來一個女孩,年級和範伶相若,一身雪白的綢衣,瘦削的臉龐,白晰的皮膚幾盡勝過綢衣,高挑的柳葉眉,包黑的眸子透着些許急切,忽見到廳內另有他人,臉上不由的散出些紅暈來,更顯得嬌豔非常。
這女孩向紫衫人曲膝行禮道:“老爺,你回來了。”又轉身衝孫管家道:“孫管家。”隨後,眼角暼了一眼孫管家旁邊的範伶。
孫管家點了點頭:“嗯。”
“哎喲,我的乖女兒,讓爹爹抱抱。”那紫衫人沒有理會白衣女孩,伸臂在女孩腋下一舉,將叫洛兒的小女孩放在腿上,“洛兒,想爹爹沒?”
“想了,爹爹,我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飯了。”
“哈哈,都吃不下飯了。這張小嘴,就你會說。”紫衫人曲起右手食指,在洛兒的鼻樑上輕輕颳了一下,“又是誰教你的?”
“娘教我的,娘教了我好多呢。”洛兒撅起紅嘟嘟的小嘴,一臉的得意。
“你說出來我聽聽,都教你什麼了?”
“好。”洛兒從紫衫人腿上溜下來,,仰頭看着紫衫人。
“我爹爹,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大英雄,人稱紫翼神蝠陸青漠陸大俠,曾經一個人就把關外的曾氏三馱幾下子就打死了,那三個人,是關外最壞最壞的大強盜,他們吃人肉喝人血,爹爹就是專門清除這些大壞蛋的。爹爹是最好最好大英雄。”
範伶聽到洛兒的話,不禁敬仰的望着紫衫人,原來我的救命恩人陸大俠,竟是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範伶的心目中,對陸青漠已是敬若天神。
陸青漠和孫管家聽完洛兒的一翻高論,不禁大笑起來。
那白衣女孩手背掩口,背轉身偷偷竊笑起來。
這一翻話,經洛兒這樣滿口稚氣的言語講出來,當真是有趣之極。
陸青漠對小女孩說道:“既然爹爹這麼厲害,那你厲害不厲害。”
“我當然厲害了,等我長大了,學會了爹爹的本事,我也要和爹爹一樣,去清除那些江湖中的大壞蛋。”
洛兒說完,擡起頭來,衝着陸清漠得意的笑着,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白晰的臉龐上宛然旋着兩個小小的酒窩。
陸青漠哈哈的大笑了起來,兩手叉在洛兒腰間把洛兒轉過來面對着範伶。
“洛兒,來見過個哥哥,這個哥哥可有志氣的很哪,你得向他多學着點,省得動不動就哭鼻子,哈哈。”
“纔不呢,我不跟他玩。我跟貞姐姐玩去。”說着,洛兒一甩手,竟然生氣了,拉起那白衣女孩的手跑進後堂去了。
陸青漠乾笑了幾聲,說道,“這孩子,實在是給慣壞了。”
“老爺,如果沒有其它的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
“老爺,你早些歇息吧。”
孫管家說完向陸青漠行了一禮,便帶着範伶離開廳堂,在門口一轉,便沿着迴廊離去了。
這時,一個身穿和孫管家一樣灰色長衫的漢子從迴廊另一邊飛身閃了過來,順手闔上了門板,來到陸青漠身旁,附在紫衫人的耳邊,悄悄的咬起耳朵來。
只見陸青漠的臉上紅一陣子,青一陣子,不住的點着頭。
好一會兒,那漢子直起身子,低聲說道:“老爺,暫時就這麼多了,您看是不是還是派人繼續到那邊去矁着些。”
“不必了,這件事就到這兒吧,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們來操心了。”
陸青漠端起茶來抿了一口,說道,“那幾個送了命的,去帳房取幾百兩銀子給他們家人送去,好生安撫他們,另外,再去找幾個人,補上這些缺。”
這個灰衫漢子抱拳衝陸青漠低頭行了個禮,道:“小人這就去辦。”說完,這漢子迴轉身走到門前,矮低了身子從門縫向外望了望,便迅速拉開門順着迴廊廊閃了出去。
陸青漠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嘴角潮起絲絲的冷笑來,自言自語道:“爲了那大秘密,死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小題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