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俄羅斯特色的、潮溼得使人感到不舒服的冬季馬上就要來到了,我們是在炎熱的夏天抵達這裡的,如今已是初冬時節,自從開戰以來,我們從未在任何地方停留得這樣久。
前線寂靜如故,猶如一潭死水,毫無生氣,悶得人實在受不了,我們多麼想向前推進,尋敵打仗啊!
還在雨天和濃霧經久不散的日子剛剛來到的時候,我們就開始盼望冷天一到就發動進攻,可是這裡的12月份天氣,卻很使我們失望:小雪花在空中飄舞着,還沒等到落地就融化了。
當我們終於明白了處在主要方向上的前線地段何時發動進攻要取決於戰爭全局的態勢時,我們就很注意研究戰爭全局了。
1953年8月初,新成立的華夏聯邦和烏拉爾聯邦簽訂了同盟互助條約,條約明確切定:本條約旨在徹底解放烏拉爾聯邦憲法規定的烏拉爾聯邦和華夏聯邦的所有土地。
我們這些身在前線的人都覺得這太好了,這表明我們很快就要發動進攻了,但是,我們這一帶前線卻依然沉寂如故。
在戰線南方,雷鳴上將指揮的部隊繼佔領土庫曼巴希之後,又包圍了阿特勞,繼續向蘇聯在此次戰爭中的另一個戰略能源基地--巴庫的正面所有進攻區間推進。
在7月的後半月,報紙披露,蘇軍在奧倫堡地區大舉進攻。
在烏拉爾城,蘇軍竟槍殺了我方和烏拉爾聯邦派出的勸降談判全體代表,這實是前所未有的卑鄙行徑!
我們都在如飢似渴地仔細聆聽每一條最新消息,我軍和友軍到底能不能頂得住正在向中亞中部地區大舉進攻的蘇軍部隊呢?
如果他們頂不住,那南部戰場實際上也就毫無價值,而且蘇軍反而會投入更多的部隊來對付我們中路的所有部隊。
電臺廣播說,在8天時間裡,蘇軍前進了90-100公里,我們不禁要問:1949年那次戰役的悲慘進程是否會重演呢?
我們是在莫克什舒夫村過的中秋節,在烏拉爾山脈以西土地上生長的松樹與西伯利亞的松樹不是一模一樣,在從家鄉發來的賀年電報的末尾,除了母親和妻子的署名以外,又增添了小女兒的署名。
各處的中秋祝酒詞,全都重複着同一句話:“恭賀中秋!勝利就在眼前!”
蘇軍深入奧倫堡一線,使氣氛顯得更加緊張,在這期間,整個南路前線指揮官雷鳴上將曾經寫信告訴總參謀部說,南線戰鬥吃緊,並且問道--我們何時才能盼到中路部隊在烏法前線或別的地方發動大規模進攻呢?當然,這是後來我們才知道的事情。
總參謀長蘭黎明上將在給雷鳴上將的覆信中說道:在此次進攻中,很重要的是,要運用我們在機動大炮和飛機方面對蘇聯人的優勢,不過,要發揮這種優勢,飛機需要等待晴好天氣,機動大炮也必須避開低霧天氣才能進行瞄準射擊。
但是,考慮到我軍在南線的困難處境,我軍總參謀部決定,各部隊立即停止訓練,不論天氣如何,立即發動大規模進攻。
8月10日宣佈最後戰役的準備,這也是我們後來戰爭結束前最後的一次大戰--烏拉爾戰役。
8月18日,駐紮在各地的各飛行集羣,全都接到向登陸場轉進,到最前線去的命令。
在我們這一帶前線.僅用兩天時間就全部行動起來了,我軍地面部隊利用暗夜掩護渡過了斯瓦河,各部隊都明確了作戰計劃,研究了進攻區域。
我隨同集羣司令部一起,在夜間乘車跨過了斯瓦河大橋。
寂靜的暗夜被攪動起來了,每一條大路都被向前沿開進的無數坦克、彈藥車、輜重車擠得滿滿的,泥濘,土坑,溝坎,發動機的轟鳴,人們的呼喊聲和偶爾出現的叫罵聲,坦克的炮塔,大炮的炮架,戰士們後背上的白雪,車前燈偶爾射出的短促的燈光……一切都在緩緩地向前運動着,向斯瓦河彼岸運動着,無論什麼力量也無法阻擋這一股強大的鋼鐵洪流趁着暗夜向前擁進。
我們飛行集羣的任務是,掩護張救國將軍率領的四個裝甲旅,儘管這是一項很普通的任務,但是,也必須會同陸軍的司令部作戰處共同進行具體研究,單憑着地圖是不行的,爲了到裝甲部隊去進行具體研究,我決定乘車順着裝甲部隊將要發動進攻的前沿地段走。
我乘的吉普車在用圓木鋪墊的路上顛簸得很厲害,車身濺滿了污泥,結了一層冰,我被汽車顛得五臟俱痛,可是,我要去的地方還遠着呢,我只好用雙腳抵住汽車底板,身子使勁往椅背上靠,儘量使身體懸空,讓身體略微舒服些。
我們途經牽引炮兵陣地,只見到處都是大炮,一門緊接着一門,都明擺在平地上,這一幅壯觀景象,可真能使人忘懷一切。
大炮上面都落了一薄層小雪花,要說僞裝的話,這也就算是僞裝了,270mm多管火箭炮也都成排地停在那裡,炮彈頭部直指西方。
我急切地朝着這一方向的陸軍司令部駐地趕路,看樣子,現在,只要一聲令下,戰鬥就會立即爆發,而我眼下卻只能旁觀而已,這怎麼行?我得儘快趕路,各飛行大隊部和飛行員們,都在各自的機場上等待着我去向他們下達戰鬥任務呢。
我的小汽車駛進了一片樹林。嗬,任憑你朝着哪一個方向望去,到處都是坦克,黑壓壓的一大片,你休想擠得過去!……坦克兵們都在圍着篝火取暖,這同我1950年秋天在中亞地區從空中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不論你朝着什麼地方看,你見到的都只是坦克,多得把地面都給蓋得嚴嚴實實的。
我在想,坦克兵們爲什麼敢於如此無憂無慮地聚在一起烤火取暖呢?那麼多大炮爲什麼竟敢暴露於開闊地上呢?看來,那一定是他們再也不怕敵機來空襲了,因爲制空權在我們手裡,如今,天空已經成爲他們的可靠的保護罩。
中路陸軍司令部的地下拖蔽部裡溫暖如春,這裡聚集着很多人,簡短的寒暄過後,我們立即在戰場上肩並肩地幹起來了。
幾幅大地圖平攤着,我看到地圖上標着幾個長長的粗壯的箭頭,這就是即將爆發的大會戰的戰場了,這一場大會戰是我們早已想到了的,並且在作戰計劃中也早已明確了的。
我們的兵力就是按照這一場大會戰的需要佈署的,儲備待用的炸彈、炮彈和火箭彈,也都將在這一場大會戰中施展威風,只要一聲令下,這一切都將立即行動起來。
他們告訴我,在炮火急襲之後,坦克部隊將從什麼地方突破敵軍防線,初始任務是什麼,以及後續任務是什麼,這一切全都在地圖上標示着,全都有具體地點。
“您的意見呢?”中路軍參謀長把目光從地圖上移開,轉向我問道。
我的意見嗎?我只能說這太好了,不過,看來,我們這個飛行集羣只能掩護主要突擊方向上的裝甲部隊,因爲主要突擊方向上的分枝要比其他方向上的分枝多,他們向我詳細介紹了主攻裝甲集羣的突擊方向,並且明確告訴我主攻裝甲集羣將在某日某時進抵某地區。
我們的飛行員還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詳細地和坦克部隊共同研究過協同作戰問題呢,現在,我必須把這個作戰計劃的總體概貌告訴每一個飛行大隊長,以至每一個飛行員,讓他們心裡有底,使他們事先知道這些標在地圖上的彎曲的粗壯箭頭,都經過地面上的哪些地方。這樣做是爲了便於他們爾後從空中辨認。
早晨,我告別了裝甲部隊,不久,我們就會在另一種條件下相會的,我的小汽車又在鋪墊着圓木的坎坷不平的路上顛簸着向前駛去,大隊大隊的汽車,正源源不斷地迎面駛來,我們不得不常常躲在路旁等待時機。
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機場,在這裡,我反而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裡十分平靜,連一點動靜也沒有,小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飄舞着,隨後就安詳地落在每一架飛機的機身和機翼上。
我感受到了這裡的平靜氣氛,但是,我自己最清楚,這種異乎尋常的沉寂帶有多麼大的欺騙性啊,沉寂即將被炸燬,將在一瞬間被撕得粉碎!
這是暴風雨將臨前的沉寂,那正是我們等得不耐煩的急風暴雨啊!